第九章 我本有心低调怎奈浪头太高

    朱元璋一行人进入文华殿时，众皇子公主正分别在大殿两端接受不同的文化教育。比较大一点儿的皇子和公主，包括韩王朱松、沈王朱模、安王朱楹、汝阳公主、含山公主，这一批十余岁的由翰林学士李逊讲读经史。

    而另一批则是年龄尚幼的，包括唐王朱桱、郢王朱栋、伊王朱，这一批则是由徐妙锦在带着做最基本的识文断字的学习。另外，甚至还有执掌后宫的郭宁妃，以及丽妃也在旁边陪读。

    原来朱元璋着几个小儿子，都不怎么让人省心，一个个调皮捣蛋至极。尤其是以年岁最小的伊王朱最是无法无天，翰林院中三天两头鸡飞狗跳苦不堪言，朱元璋拿这个年仅四岁的小混世魔王也没办法。最后找来找去，发现徐妙锦竟然天生克制这群了不得的熊孩子，于是授意现在主持后宫事宜的宁妃出面，请她来做这几个小王爷识文断字的启蒙老师，算是权宜之计了。

    由于还是担心他们犯浑，所以一般来说，宁妃和三王的生母丽妃等，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也会来做个伴读。

    朱元璋一进殿，所有人都各自行礼恭迎圣驾。而朱元璋虽然为人凶残狠厉，但是对自家人却是非常的关爱。尤其是对他的众多儿子，朱元璋是异常宽容的，在已经就藩的诸王中，除了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等优秀的藩王之外，还有秦王朱樉、鲁王朱檀等在封地上为非作歹，为祸一方的，但是这些藩王不管做了什么，朱元璋都假装不知道，或者最多就是表面上发发飙，和对待功臣、官吏动辄做人皮灯笼、诛三族的处理方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正是因为他的溺爱，所以几个小皇子都有一点恃宠而骄的意思，特别是性格本就很恶劣的伊王朱，见朱元璋来了，一溜烟儿的就冲向朱元璋求安慰求抱抱。朱元璋则是一把抱起这个自己最小的儿子，笑呵呵的逗弄了起来，完全变成了一个含饴弄孙的普通老人。

    “皇大爷，我们正上课呢！若是要提前放堂，那我可就走了啊！”徐妙锦因为天资聪慧，善于讨长辈欢心，所以一向深得朱元璋的喜爱，自然礼仪这方面就比较放松一些。

    “妙锦先生哪里话？朕不过是随便过来看看，先生继续，继续。”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从中也可看出朱元璋对徐妙锦的喜爱。要知道这年头老朱开玩笑，一般都是通过锦衣卫，弄不好就是让人满门抄斩剥皮揎草之类的结局。

    于是在徐妙锦正义的眼神注视下，伊王朱只能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来徐妙锦显然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很深的阴影。

    同时，朱元璋也向另一边的翰林学士李逊示意继续授课。

    李逊讲的是资治通鉴里面的内容，对此徐钦并不太熟悉，只知道是那个著名的砸缸人士司马光主编的编年体史书，今天给众皇子讲的大概是安史之乱这一段。

    “禄山自将欲攻潼关，至新安，闻河北有变而还。蔡希德将兵万人自河内北击常山。”读完这一段，李逊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对众皇子发问“刚刚说道，在唐天宝年间，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悍然造反，强盛一时的大唐朝廷节节败退，数月之间长安告急，所为何也？”面对师长的考校、父皇的旁听，这几个仅仅后世初中甚至小学年龄的皇子自然是踊跃回答。

    “玄宗纵信小人，昏庸不堪，文恬武嬉，不修宗室，以致军权旁落至jian佞之手而不查，为君而不正身，贪一己私欲，更兼之偏听偏信终致宗庙毁弃、百姓流离，遭此几欲亡国之大祸。”徐钦的这位未来的四姑父安王朱楹，以这种年龄，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对答，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安王殿下所言有理，不过殿下可曾想过，为何当年能在重夺李唐正统、诛杀妖后韦氏中立下大功，又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圣主明君，短短二十年便落得如此下场？”这资治通鉴从名字上便可看出是以史为鉴的用意，所以这对历史的感悟，得出的经验教训便显得尤为重要了，这也是其被选为皇室教材的原因。

    “玄宗堕落的根基便是妖妃杨玉环！”韩王朱松马上抢答，但憋了半天却没憋出下文来。

    “韩王殿下所言甚是，玄宗宠溺杨玉环，一则荒废政务，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二则任用小人，jian相李林甫、杨国忠把持朝政，甚至逆贼安禄山等诸人的当权，都与杨玉环脱不了干系。圣贤曾言‘存天理，灭人欲’，修其身尚不可得，况乎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诸王日后藩屏各地，亦当谨记，谨记！”李逊一番摇头晃脑，得出这番结论，并以一个完美的理论结果完成了他对这个章节的总结。

    徐钦在一旁听得失昏昏欲睡，这个时代的学究表面上各种引经据典，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但不要说这种空泛的道理，就算是后世老马、老列，那么具有煽动性和蛊惑力的理论在网络时代也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徐钦简直连听得欲望都几乎没有。

    倒是朱元璋这个自学成才的半吊子对此津津有味。不过朱元璋满意了，并不是就意味着没人敢有意见了。

    李逊刚刚说完，正抚须点头，准备讲下一节的时候。只听对面“砰”地一声巨响，将殿中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扭头一看，原来是徐妙锦身前的那一面做演示的“小黑板”倒在了地上。

    说来也是奇怪，朱元璋威势日盛，就连诸皇子公主一般在他面前也非常乖巧，最多也就是像伊王朱刚刚那样在父皇面前撒个娇，但徐妙锦不同，她可以说是现在极少的敢在朱元璋面前掀桌子撅蹄子的强人之一。

    偏偏她还足够聪慧，知道怎么来把握这其中的度，所以恩宠不衰，比公主还像公主，恐怕这也是能镇得住这几个混世小魔王的原因所在。

    像现在这样，只要是个智商在平均线上的人就知道她是故意推倒的，但偏偏没人说什么，连朱元璋都装聋作哑，而另外两个有资格去递台阶的皇妃则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因此也是按兵不动，其他人包括徐钦在内，自然是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了。

    “翰林大人所言小女子不敢苟同！要说杨玉环红颜祸水魅惑玄宗，但你又可曾想过，她也是被皇帝从寿王府中强娶入宫，面对天下之主，如何能够反抗？就算任用杨国忠有她的作用，但是玄宗作为天下之主，不修自身愧对列祖，反而将罪责推到一弱女子身上，大人不觉得可笑么？”徐妙锦柳眉倒竖，掷地有声地责问李逊，那神态在徐钦眼中就像是一只护雏的小母鸡引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