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蛇洪

    暮霭给山峦涂了一层由淡而浓的墨色，林子里渐渐暗下来。<

    李重角顺路取了蜂袋儿，打算回去送家兵一个礼物。回到田庄见乡亲还没收工，李重角更加憎恨庄主。由于牛没找回来，他就帮贾老去看山儿是否还在家兵手上，还好山儿已经被放了，因为俩牛自己回圈了。<

    李重角故意晃动蜂袋，一个络腮胡子家兵当那是什么奇珍异宝，就抢到手。李重角赶紧溜之大吉，当听见背后一阵惨叫声，他心里不知有多舒服啊。<

    第二天一大早，贾老的哑巴儿子张忠诚把一个噩耗带到每家每户，他爹死了。于是，乡亲们纷纷到他家送他们的老村长。张天定因迟迟不见有人出工，竟用暴力逼走他们所有人，只留下一个空寂的灵堂。<

    李重角混到张天定的儿子聪聪那儿，把聪聪哄到山上捉蛐蛐，并叫野人母配合绑架了他，并向张府提出的赎回条件：张府置办贾老的丧事，并解放劳工。不然聪聪就会被野人吃掉。<

    张天定有七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唯恐他出什么事，所以只得答应，还专门差人往野人洞送去食物。<

    空寂的贾老家里，热闹了起来，丧鼓、酒席等等一应俱全。张天定不敢马虎，要“停丧”两夜。乡亲差不多都去吊丧，门前的敞坪里搭了好几个棚。<

    聪聪在野人洞着凉生病了，李重角只好悄悄地把他背回康乐堂，不巧他爹吊丧去了，就把聪聪交给他娘照看，自己去贾老家找他爹。<

    丧事的场面，李重角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人迎上来，恭敬地对他磕了三个头，受此大礼他不知所措，连忙闪过，进了灵堂。<

    一副黑漆棺材卧在中央，供桌上点着三支蜡烛，香碗里一簇土香烧得烟气缭绕，最前面一只小碟，盛有煎蛋，上面横放着一双筷子，两侧有酒有杯。<

    三个年过半百的“歌师”围着棺材打着丧鼓，唱的是《黑暗传》。李重角并不上前奠酒，急忙找到他爹，咬耳朵说了情况，父子俩就一块儿回家了。<

    聪聪在康乐堂得到了秘密的照料，病情有了好转。灯光下，席萍静静地看着憨态可掬的聪聪，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就笑着对丈夫说：“你看出来没有？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性格也跟张老虎大不相同。”<

    贾和春说：“咱儿子就不像我，这么小就绑人，唉，要像聪聪一样听话就好喽！”李重角听见，又多心生气了，没洗脚就上了塌。席萍大声说：“重角你早点儿睡吧，明天我们都去送贾爷爷‘上山’（入葬）。”<

    停丧两夜后，天蒙蒙亮，“还阳”仪式结束后，开始出丧，棺材被抬到门外，歌师最后劝慰亡灵唱道：<

    劝亡者莫悲哀<

    莫把阳世挂胸怀<

    尧和舜帝皆是死<

    死后亡身土里埋<

    ……<

    ——民间丧鼓歌<

    李重角已经早早地赶来了，跟着唢呐吹响魔笛，唤来一群鸟落在棺木上。<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说贾老是大好人，连山鸟都来送他，他的魂一定会升天的。这时忽然有人喊棺材里有动静，有人凑过去仔细一听，果然有！一会儿棺材里传出悠长的声音：“我——回——来——啦——”<

    借着昏惑的晨光，人们相信这是离魂归来的声音，亡者还是把阳世挂在胸怀，很快妇女和小娃都躲进了屋里。<

    直到天亮定后，棺盖才被揭开。贾老扶着棺木站起来，头一阵眩晕差点又倒下了。他说自己冥冥之中去了许多地方，乡亲马上把他围个水泄不通，要他讲在阴间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