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捉拿
第九十章素芬 “总算可以回邹平了。”坐在船上,孙淡感叹良久,突然有了一丝乡愁。 到正德十五年七月底,本届山东院试结束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孙淡和一众得了功名的士子的身份总算得到确认,获取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很快,新科生员们的的名字被记录进了档案,如孙淡这样的廪生总算可以领廪米拿工资了。虽然每月六斗糙米对现在的孙淡来说毫无意义,不过,总算是有一笔固定的收入。 院试只是科举路上第一步,就像是后世的大学生拿到了大学毕业证,可以参加公务员考试。 孙淡穿越到明朝,到现在为止,除在山东获取了一些名声之外,并未对历史产生太大影响。来明朝本就是打酱油的,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改善个人处境而奋斗。打酱油,并且打好酱油才是王道。就算将来要做官,也奔着富贵荣华而去。因此,他的出现就目前而言并没有对历史产生任何影响。 一只小蝴蝶在亚马逊河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在美国海岸引发了一场飓风。 孙淡这只蝴蝶的翅膀从一开初就没扇过。 大人物改变历史,小人物嘛,只能随波逐流。 很快,杨慎、王元正和孙鹤年所组成的财务三人组在山东筹集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款子去了南京,帮正德皇帝将那一场浩大的献俘议事弄的热闹妥帖。当然,这三人去南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督促皇帝尽快北归,不要再在江南折腾了。 说起这场盛大的献俘仪式,或者说皇帝陛下的南征,本身就是一场闹剧。 宁王叛乱发生在正德十四年六月,八月,正德皇帝出发亲征。可这个时候,王守仁先生已经将这场叛乱和平息了,连带着宁王也做了俘虏。按说,事情到了这一步皇帝也没必要在亲自去江南。可他好不容易逮着出京远游的机会,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于是,皇帝陛下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到正德十五年六月才摸到南京。 皇帝长期在外也不是办法,杨慎和王元正两个翰林学士之所以亲自去南京,为的就是尽快将正德弄回北京去。皇帝久不还朝,朝局一团混乱不说,每日还得消耗大量钱粮。国库本就空虚,再让正德在江南鬼混下去,只怕户部那点家底子就要被他掏空了。 献俘议事总算可以如期举行,可就在这场盛大聚会中,皇帝又出了状况。正德来江南之后一仗未打,一箭未发,就这么回北京让他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在献俘议事上,皇帝提出是不是把宁王给放了,自己再带兵同他打一场? 这样的念头已经不能用“奇思妙想”四字来概括了,孙淡可以想象出杨慎和王元正当时的表情。这二人,一个是文才风流的名士,一个是谨慎正派的君子,遇到这种飞扬跳脱的天子,也会捉弄得手足无措吧? 说起来,正德皇帝倒是一个妙人。 这一切孙家人都是从孙鹤年从南京的来信上知道的,信上,孙鹤年说皇帝马上就要还朝。让孙家人准备一下,尽快搬去京城的宅子,以便让孙岳和孙桂到小杨学士那里就学。而且,孙浩也荫了爵位,要去上任。 一接到来信,孙府立即开始打点行装,准备举家搬迁去京城。对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孙府上下都异常兴奋。 会昌侯孙家本是百年望族,在京城、济南、邹平三地各有一间大宅院。邹平是老家,宅子的年份最长,可规模却是三地最小的一个。北京那边因为是孙松年孙鹤年两个大老爷的居所,家中每年都会拨下一笔款子维修。如今又一口气投下去几万两白银修缮,在三处院子中最为华美。 一想到要住进那样一座大院子,一想到京城的繁华,即便是孙家最低贱的奴仆,也遏制不住心头的喜悦。 举家进京对一个大族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忙乎了将近一个月,到八月中旬,总算收拾停当。已经到了秋季,孙家各处庄园的秋粮已经收割完毕,一路上的花消和进京之后的安家费总算准备停当,可以出发了,只等孙鹤年回山东就坐船北上。可就在这个时候,正德皇帝在江苏清江钓鱼的时候不慎落水,受了风寒,得了重病,也没办法回北京。作为随侍大臣,孙鹤年只能留在江苏。 他又写信过来说,让孙家人先行一步去北京。 一声令下,孙家全体都动了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押运钱粮的押运钱粮。 在离开山东之前,孙家人还得去邹平老宅子祭拜祖宗。 历史还是按照他本身的轨迹向前运行,如果不出意外,正德皇帝会在明年三月驾崩。孙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倒没怎么往心里去,正德皇帝一死,嘉靖登基后就要在明年秋天开恩科,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 算来,他已经在济南呆了三个月了。中秀才之后,刘夫人倒没来找他的麻烦,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在这段时间中,他随孙家子弟进济南府的一个书院读书,在接到回邹平的消息后。他和一众孙家子弟一同完成了书院的学业,随几个夫人坐船回邹平。 孙淡进国子监读书的事情已经确定,得到这个消息,孙淡有些懊恼。国子监那种地方规矩多,麻烦事情也多,在里面教书的先生都是国家干部,因为常年呆在这种清水衙门,都熬成怨妇了。戾气深重,动辄打学生扳子,以侮辱监生之为乐事。自己是一个自由自在惯了个现代人,进那种地方,肯定会被憋死。 可孙淡又能怎么样呢,做为一个孙家子弟,只能听命行事。 按照孙淡以前的设想,一旦自己中了秀才,获取了功名就从孙家辞了工,带着枝娘四处游学,优游于天地间,笑傲于江湖上。 反正他只不过是孙家的一个花匠,也不受人管束。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中了秀才之后,孙家知道了孙淡的价值,竟然将他祖孙三代的名字都记进了族谱。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孙淡就正式成为会昌侯孙家的子弟。 在封建社会,宗族力量极大,领了孙家的月钱,就要受人管束。做为了一个读书人,作为立志以科举入仕的孙淡而来说,名声非常重要。若不鸟孙家,将来参加科举时,政审那一关首先就通不过----封建社会,忠孝二字乃治国的基础,还有什么比不认祖宗的罪名更大? 万历朝著名学者李贽虽然身居高位,可也被宗族中的族长和亲戚烦得几乎精神崩溃。即便是他,终其一生,也不得不对宗族中的一干人等虚以委蛇。更何况孙淡这么一个小人物,面对着封建社会强大的族权势力,他根本就没任何反抗的力量。 好在,孙鹤年来信中也不尽是坏消息。李梅亭先生终于再就业了,如今做了国子监监丞,掌管监事,是个从六品的官。负责检查学生学业、学校风纪,和打监生扳子。 孙淡和李梅亭情谊深重,有这么一个老师在里面照看着,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一想到这点,孙淡又高兴起来。 船行一日,总算回到邹平老家。几房夫人小子们自回宅子里收拾行装。孙淡也没回院子,径直坐了小船,带着冯镇朝县城行去。 这两个多月,冯镇的日子过得不错。自随了孙淡后,孙淡给他在济南城中租了一间房子,让他住着。冯镇在济南住了这两个月,三餐有着落,面上的苦相再也看不到了。 只不过,他这人在军队里热闹惯了,一下子闲了下来,闷得心情郁闷。 好在孙淡也知道让他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是办法,就时不时跑他那里去教他识字。在孙淡心目中,这家伙是未来的管家人选。若目不识丁,又不懂记帐算术,怎么给自己当家。 另外,孙淡觉得自己身体实在太差,如果不加强锻炼,就算不英年早逝,将来年纪大了活得有没质量。 于是,他每日都会去冯镇那里一趟,教他认两个常用字,再打上一路拳。 冯镇说孙淡年纪大了些,也学不了什么高深的武功,就琢磨出一套动作舒缓难度不大的拳法让孙淡练习。 这一套拳法来来去去就五个式子,看起来很简单,打的时候除了要配合一定的呼吸节奏很是麻烦外,也不需要费很大力气。从头到尾全使出来,只需要半个小时,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孙淡打起来还觉得这路拳法没什么意思。可练上了半个月,他发现自己的食量大起来,晚上睡觉也不再做烂梦,头一粘枕,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体会到这个好处之后,孙淡对这套拳法越发上心。 据冯镇说,如果孙淡再这么练上二十来年,虽然不至于变成一个高手,但对付一两个寻常汉子还是没问题的。 “二十来年……到时候我都变成猥琐大叔了。”孙淡苦笑。 不过,能让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是不错的。 每天锻炼半小时,健康工作五十年,幸福生活一辈子。 “也不知道淡老爷的宅子是何等模样?”冯镇这段时间见识过会昌侯孙家的富贵,眼界大开,对孙淡的私宅大为期待。 “不是对你说过吗,我穷得紧,到地方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孙淡说。 冯镇却不肯相信,说淡老爷又谦虚了,你现在功名在声,只需说一句,就有不少破落农户依附过来,要田有田有人要人,还会穷吗? 孙淡一笑,也不同他多说。不过,他心中倒是寻思,自己将来真进了官场,单靠那点可怜巴巴的俸禄连官场应酬都没办法支撑,更别办事了。明朝官员的俸禄是从了名的低,按照明朝制度,国家并不负责官员僚属的开销,就算请一个普通书办,也需要官员自己掏腰包雇佣。要想有所作为,手中没银子还真办不了什么事。他可不想在将来变成如海瑞那样一贫如水,清廉到性格扭曲的怪物。 清官固然受人尊敬,可那样憋屈的人生却不是孙淡所想要的。 已经完本,孙淡除了每月六斗廪米和孙家给的一两银子月分,再没有其他收入。
再说了,没有区区那几十两银子入项真到紧要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得另外开辟一个财源。 无商不富,经商是个好主意。不过,商人在明朝地位低微,孙淡在刚穿越到明朝时并没有这个打算。可如今他也算是有功名再身的人,现在去经商有许多便利条件。究明朝的而言,真正的商人并不是太多,很多都是兼职。比如济南的几个粮商人,都是山东有名的大地主;河道运输业则由朝中的几个大官把持;听杨慎说,江南一带的丝绸商人,则大多是当地望族。这些人都是有功名,有地位的大人物。没有功名掩护,单纯的商人一旦生意做大,小心被人连皮带骨吃个精光。 自己脑中资料库中倒有不少发财点子,找时间得好好整理一下,看能不能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孙淡现在也小有积蓄,又有功名在身,既然要做,就做大一点。当然,这个生意不能再让孙浩和孙佳再参与进来。一来,孙浩马上就要去京城做官,那小子天生就是个惫懒之人,成不了什么事;再则,孙佳是孙府的人,孙淡现在被孙家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想再同他们有任何牵涉。 在街上走着,正想得出神,就听到身边的冯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喂,那个卖酒的筛两碗过来润润嗓子,喉咙都干得要冒烟了。” “好呢,你且等着……啊,是孙淡孙小哥,你可算回邹平了。听说你进孙家当花匠之后旁上了府中贵人,大发利市,小日子过得红火着呢!这么好来照顾老身的生意。” 说话的是一个嗓音沙哑的妇人,孙淡从沉思中醒过来,抬头一看,却是北门桥的汤婆子。 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得跑北门来了。 孙淡以前本就认识汤婆子,不过没多少接触。上次枝娘的大哥万里瞧上的就是汤婆子家从南昌来山东投亲的远房侄女,本来,两家是要做亲戚的。可惜汤婆子要价太高,而万屠夫又个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二人因这事说僵,最后反目成仇。 “发什么财呀,我一个小花匠,一个月能有几钱银子就算不错了。”向冯镇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孙淡淡淡地说:“我这段时间都呆在济南,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何。就不叨扰汤大娘了,告辞。” “哟,说什么小花匠呀,如今整个邹平城谁不知道你家的铜钱都堆得烂掉,你家娘子每日吃的rou食都赶上一普通人家一月的米钱。怎么,发财了就瞧不起老身。”汤婆子伸出手来,一把拉住孙淡的袖子,“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怎么说也该照顾照顾老身的生意才能走。” 孙淡这才发现汤婆子在街边放了两张桌子和十来把小板凳,摆了个不大的甜酒摊。 明朝已经出现了蒸馏白酒,度数也高,可这种酒非常珍贵,不是富贵人家根本没能力享用。普通百姓喝的还是那种自酿的米酒,度数比醪糟高不了多少。很多时候,大家都把这种酒当饮料喝着玩。 入秋后,天天大太阳,有些热。汤婆子就在街上摆个甜酒摊,赚点生活费。 像汤婆子自家酿的这种甜米酒,孙淡兴趣缺缺,他这几个月在济南同文友们诗酒唱和,什么样的好酒没喝过。又看到汤婆子已经秃了一圈的脑门和满是污垢的指甲,先倒了胃口。 正要推辞,那冯镇大概是渴得不行,先端了碗酒咕咚咕咚就喝了个精光。 孙淡摇了摇头,这个军汉还真是不讲究,便掏了两枚铜钱扔在桌上,说了声:“走吧。”就抬脚要走。 可汤婆子还是不肯放过孙淡,依旧紧紧地拉住孙淡的袖子:“孙小哥怎么这么急,哟,你在孙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嫌弃老身这里的东西脏,不肯花钱?” 孙淡有些架不住,苦笑道;“汤婆子,我真急着回家,要不这样,我有时间再过来照顾你的生意?” “不成不成,你们家的人说话最不算话,上次我同你岳父都说好将我侄女嫁过去了,结果他还反悔了。这事我得同你说道说道,我说,孙小哥,反正你现在也有钱了,就替你大舅哥那财礼钱给了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把孙淡按在凳子上,砖头朝旁边喊了一声:“素芬你这个小蹄子,怎么这么没眼力劲,这可是你未来的妹夫,手头有的是钱。还不把酒给他筛上,再可着新鲜的果子、豆子什么的盛两盘来。” “就来。”这个时候,孙淡才看到汤婆子身边的街上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正蹲在一个大木盆前涮洗碟盏碗筷。 这个女子就是万里大舅哥瞧上的汤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