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这一晚,四爷过得很辛苦。 他觉得他比当初接下负责追讨官员欠款差事的时候,还要更辛苦些。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真心疼爱的女子,听着尔芙伴随着哽咽和抽泣的自白,看着尔芙那张梨花落雨的俏脸,心里就如同刀绞似的难过,偏偏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当他第二天天明不得不离开正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阴郁气质,一张冰山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听说了吧,正院的大宫女白芷都被前院的张公公领人抓起来了!” “嗐,你那都是老黄历了…… 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在正院当差的小姐妹告诉我,昨个儿正院上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那位嫡福晋是抽抽搭搭地哭了整晚。”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佟佳侧福晋小产的事,就是那位动的手了!” “我觉得是八成准了,不然你什么时候见主子爷从正院离开是那副模样的!” “还真是意外,没想到嫡福晋会是那样阴狠的人。” “别瞎说,祸从口出……” 随着四爷黑着脸离开正院的消息被传开,四爷府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就不约而同地传出了‘嫡福晋尔芙面慈心狠’的论调,有些是纯粹喜欢凑热闹、谈八卦,有些则是心机不纯的人安排下的一场舆论抹黑战,反正当尔芙红肿着眼睛出现在穿堂里和各院各房女眷见面的时候,这佟佳氏小产幕后真凶为尔芙的论调,已然成为了府里的主流八卦,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地。 当然,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尔芙却是半点都不知道。 或者该说,她即便是知道这些传言,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佟佳氏小产带来的影响了。 因为白芷是天地会人的惊天猛料,已经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她没有一刻是能够真正安心思考问题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充斥着从小到大看过的电视剧剧情,仿佛没有被牵扯到天地会这种比较敏感的话题,没人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四爷说她是旗人,又是亲王福晋,即便是真正证实白娇是天地会人,也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但是万一康熙帝不肯放过她呢,万一佟佳氏的族人、乌拉那拉氏的族人趁机落井下石要她的命呢…… 想想她可能会被圈在院子里,无声无息地被病故,如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想想生母卑微,不得不奋发图强,却被当做磨刀石般对待的老八。 如果一旦白娇天地会人的身份被证实,上述人物的悲戚下场就是她和她所生养孩子的前辈榜样了。 这般生死关头,她还哪有闲心去管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如果不是怕白娇真是天地会人,又怕她通风报信的行为被其他人注意到,尔芙真想不管不顾地将替她经营产业十余年的白娇赶走,彻彻底底地断开和白娇的所有来往,来个不负责任的明哲保身。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因为她相信四爷相信她和天地会没有关联,但是她更相信她如果敢在这个时候给白娇通风报信,那么不论白娇是否是天地会人,她一定会被四爷大义灭亲。 就在尔芙神游天外的时候,下首看腻尔芙如调色板般颜色变换不停面孔的妾室荿格格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轻声建议道:“福晋,妾身瞧着你气色不大好,可是昨个儿没有休息好,要不要让人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啊!”猛然被唤醒的尔芙很是茫然地应了个声,随即摇了摇头,捏着微微发胀的眉心,叹气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一会儿回房里躺会儿就好,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也早些散了吧,回去约束好底下人的嘴儿,别让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传来传去的,咱们府里不养长舌妇。”说完,她没好脸色地环视着下首那些满脸都是看好戏想法的众女,丢下一记冷冽的眼刀,淡定地转身回后面去休息了。 别以为她没闲心去注意外面的传言,便真的不知道外面那些传言的出处了。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 这些出身包衣世家的宫女奴婢,最是嘴严,佟佳氏小产的事儿,牵扯着她这位嫡福晋和佟佳侧福晋两尊大佛,那些八卦传闲话的宫女得多大胆子,敢把这样的事情挂在嘴上,还传扬得阖府尽知,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才真是见了鬼呢! 而她之所以装作不知,没有让毓秀姑姑端出家法规矩去打压这些传言,无非是想要利用这些传言去掩盖白芷被抓的真正原因。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不傻就该懂得如何选择。 事实证明,四爷好像也有这样的想法,不但没有命人去约束底下宫婢仆从的言行,反而还让张保放出些许似是而非的消息,反正不到三天时间,那些到处传闲话的宫女就将尔芙如何残害佟佳氏和佟佳氏腹中胎儿的事,编成了一出严丝合缝的大戏,连她是如何吩咐近身侍婢去下手的对话,也编得像模像样的,如果不是她知道自个儿没有梦游的毛病,连尔芙这个当事人都开始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某天没睡着梦游的时候,吩咐白芷和水袖她们去暗害佟佳氏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一直到尔芙被德妃娘娘传进宫去,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白芷被抓的真相,反倒是让四爷彻彻底底地查明了白娇和白芷之间的关系,证明了白娇和天地会毫无关系,也让他顺利拔出了天地会在京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抓到了一批天地会的逆贼,在康熙帝跟前,刷足存在感。 “这事到现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以后也不会再跳出来翻后账,你该放心了吧!”在乾清宫陪康熙帝下了小半天棋的四爷接上到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尔芙,瞧着身边明显精神大振、气色好转的小妮子,笑着打趣道。 “我根本就没有担心过,我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尔芙仰着傲娇脸道。 “是是是,整夜整夜揪着爷自白的人不是你。”四爷故意揭短道。 被人当众揭短打脸,尔芙的脸上微红,她有些心虚地挪开四爷揶揄的眼神,揪着大襟垂下的羊脂玉雕并蒂海棠佩的素白色璎珞流苏,故意转移话题地说起了府里的事情,却忘记了这里是深宫大内,处处都藏着其他人的耳目眼线,一不留神就泄露了一个府里的小秘密,“这佟佳氏小产的苦rou计,咱们是不是该让她落幕了!” “呵呵,那等冷心冷肺的人,合该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了。” 其实佟佳氏这胎儿一直还算安稳,不过不知是否是佟佳氏孕中忧思太过的原因,还是李氏对她用药留下的后患,本来已经度过头三个月危险期的她,突然就有了胎像不稳的迹象,她又不想让府里本来伺候的胡太医和梁太医插手她保胎这件事,怕尔芙和其他女人趁机暗害,便鬼使神差地用起了霍嬷嬷给她找的秘方,结果不但没能保住胎儿,还让胎儿胎死腹中,她不愿意承担孕育死胎的不吉说法,便想着借机将这个黑锅丢到其他人头上,而尔芙无疑是她选择的替罪羊的最佳人选,又恰好尔芙那天请了她们众女去后花园里游玩,便有了后面那出她自导自演的大戏。 而水袖就是佟佳氏用来栽赃尔芙的后手。 尔芙不知道,水袖这个看起来背景清白的小宫女,本就是佟佳氏一族特地扶持的内务府包衣势力一脉的孤女,她看似和所有人都是敬而远之、很是安分,骨子里却是有着大野心的,她不但擅长女红刺绣,更精通厨艺,一手抚琴的本事,更是如同,她本想着安安分分地等到包蕾绽放的那天,趁着尔芙年老色衰,正是她艳丽夺目的时候,必然可以顺利成为尔芙固宠的帮手,所以她一直都表现得格外恭敬尔芙,只可惜她的这番算计都还没有付诸行动,便等来了佟佳侧福晋的一纸密令。 佟佳氏掐着水袖的把柄,水袖不敢不遵佟佳氏的指令,却也并不甘心,但是佟佳氏也保证不会让这件事伤害到水袖,甚至还答应她,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定然安排她为四爷侍寝,成全她心里头的那点小期许,扶她坐稳府中格格的位置,她这才一股脑地投向了佟佳氏的阵营。 水袖,这丫头就注定是个悲剧。 她没想到她辛苦熬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过了张保等人的严刑逼问,甚至还丢出了白芷是天地会人的这则惊天大猛料,正当她打算装作熬刑不过,借机将此事扣在尔芙头上的时候,她妆匣最底层的一对不起眼的青玉耳坠,竟然将她背后有人支使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对以素银雕柳叶为底的青玉耳坠,耳坠的玉质普通,雕工更是寻常,不过是她一次给佟佳氏那边传信的时候,佟佳氏随手赏下来的小玩意儿,她见这耳坠子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记,所以也没有将这玩意儿放在心上,她却没想到这对青玉耳坠子是由一只被佟佳侧福晋偶然打碎的手镯改制的,被银托遮盖住的顶端位置上,有一枚小米粒大小的微雕记号。 最巧合的就是这镯子,正是四爷在佟佳侧福晋入府后,赏给她的一件小礼物。 张保在偶然间发现了耳坠子上的细微印记后,很快就找到了这枚细微印记的出处,他连蒙带唬地一炸,心理素质还不够过关的水袖就招供了,佟佳氏为了拉拢她,不但许诺会抬她做府里的格格,还送给了她一处在城北的铺面和大笔银钱,而她当初自作聪明留下作为把柄要要挟佟佳氏的密信和信物玉佩,便直接成为了佟佳氏自导自演苦rou计的铁证。 反倒是佟佳氏辛苦倒了几次手,特地安排人在外采买的那些造办处出品的私活,想要栽赃给尔芙的一些后手,连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落空了。 最最重要的就是因为有水袖自作聪明爆出来的惊天猛料做遮掩,连佟佳氏都以为她的算计已经成功,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地调理身子,以备再次承宠有孕了,根本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四爷安排人送过去的一碗绝子汤。 当黑乎乎的绝子汤被送到东小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叫屈叫冤,哭天抹泪,但是负责来给她送药的苏培盛,却是根本就不吃这套,直接就命人将药硬灌下去,还吩咐她要保守秘密,因为四爷不想宫里的康熙帝和德妃娘娘,乃至于佟佳皇后的娘家再往府里送新人了。 而作为她保守秘密的好处,那就是她仍然是府里养尊处优的侧福晋。 瘫软在地上的佟佳氏,那双毫无血色的手,死死揪着绣满福禄自来的外袍衣襟,自嘲地笑着,抬眸望着堂屋里那堆用来掩人耳目的赏赐,最后无声无息地伏在冰冷坚硬的青玉地砖上,绝望地哭了。 她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一个终生不能有孕的侧福晋,即便是有着尊荣优渥的生活,又能如何,但是她却不能拒绝,因为她的亲人、她被流放到边疆受苦的父母兄弟,还需要她想办法去搭救,如果她选择和四爷拼个鱼死网破,鱼死是一定的,网破却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她连哭都要独自躲在房间里,连她最亲近的奶嬷嬷霍嬷嬷都不能告诉,这份苦、这份悲凉,足以将一个人都压垮淹没…… 不知过去多久,浑身冰冷的佟佳氏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着来到了妆台前。 她瞧着铜镜里脸色惨白的自个儿,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儿笑了,她就着洗手架上摆着的铜盆里仅存的些许凉水,沾湿了被扯得发皱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去嘴角的药渍和脸上的泪痕,又用胭脂掩藏好脸上的惨白无血,理了理散乱的发鬓,扶正了发间摇摇欲坠的赤金镶宝坠攒珠步摇,重新回到了堂屋,叫了在外候着的一众宫婢仆从进来,冷声吩咐道:“府中谣言不止,我管不了,不过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管好自个儿的嘴儿,别出去乱说胡说,福晋宽厚仁和,性格温婉贤淑,待我更是如同胞姐妹,我此番不知被何人算计,我定会求了四爷继续详查,在没有调查清楚此事真相前,却也不愿意被外面那些谣言所扰,无端坏了我和福晋之间的姐妹情分,所以以后谁要是再敢在我跟前搬弄是非,我决不轻饶。” 说完,她点了两个曾经在她跟前说过尔芙是非的小宫女,命人锁好,直接送去管事嬷嬷那边儿处置,又命霍嬷嬷将四爷送过来的那些礼物都登记造册地锁进库房,这才借口身体不适,转身回到内室里去舔舐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