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挑战我的耐心
第六百八十二章挑战我的耐心 黎明时分。中文=≤≈ 一场闹剧一哄而散。江南军和江宁郡守衙门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其余人等都作鸟兽散。而江南军奉杨奇之命并没有下狠手,但目的只是驱散而不是镇压。实际上也没有办法真正像孔晟一样做到冷酷无情,因为江宁各大世家与江南官场和江南军的关系盘根错节,尤其是在江南军中,不少军官都出身各家族。 让这些江南军的将领去对自家人下狠手,显然是不太现实。杨奇心知肚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前后后,这场风波一共死了十余人,其中多数是薛家的家仆。这是因为薛家家仆冲在最前头的缘故。 刘平山神色复杂地正要吩咐衙役将躺在郡王府门前的这十几具尸身抬走清理现场,却听郡王府的正门轰隆隆洞开,孔晟身着紫袍倒背双手在诸将的陪同下缓缓走出来。 刘平山吃了一惊,赶紧恭谨上前道:“下官拜见郡王!” 江南军孟校尉也上前行军礼参拜道:“小将拜见郡王!” 孔晟淡然一笑,挥挥手:“诸位免礼。看来,孔某应该感谢刘郡守和江南军中诸位了,若不是诸位不吝施以援手,恐怕今日本王这郡王府就要毁于一旦了。而本王的性命,其实也在危若累卵之间……” 孔晟说是感谢,其实话语中满含愤怒和讥讽。 这些人围攻郡王府多时,郡守衙门和杨奇的江南军这才姗姗来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为什么。 所有江南军卒都有些尴尬和不安。 刘平山神色尴尬难堪,立即恭谨道:“下官援救来迟,还请郡王恕罪!” 孟校尉却没有太大的感觉,反正他是受命而来,该做的都做了,作为江南军,没有杨奇这个统帅的军令,哪怕是天塌了,他们也不能妄动。何况,在江南军中,对于孔晟镇压各大家族,本来就颇有微词和怨言。 这两日,军中抗拒的情绪飞涨,如果不是杨奇威重,恐怕也会有军卒挑事哗变。不过,后来杨奇才意识到,幸亏江南军没有参与进来,否则孔晟会趁机夺了他的兵权。 孔晟眉梢一挑:“孔某岂敢怪罪刘郡守?不知刘郡守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刘平山神色更加难堪,他陪着笑道:“下官奉杨使君之命,已经带人将所有聚众滋事之人驱散,也抓了几个带头闹事之人,待下官回衙从长计较,一旦查清事实真相,一定将罪魁祸严惩不贷!” 刘平山暗暗向自己的心腹等人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暗示他们抓紧时间清理现场,争取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的时候,杨奇再三叮嘱过,此事不宜继续扩散,一旦闹大了,江南官方很难收场。 一干衙役上前就要将所有死尸装上马车运走去城外埋葬,却听孔晟淡然道:“住手!这些人乃是聚众冲撞郡王府的恶,虽然已经伏诛,但罪不容赦。刘郡守,本王已经查明,这些人来自薛家,证据确凿。也就是说,昨夜之事,是薛家在背后串联、谋划,意图攻击郡王府,加害于孔某。按照大唐律法,薛家恶行昭彰,罪大恶极,当抄家灭门以儆效尤!” 孔晟的话吓了刘平山一跳。 抄家灭族啊……薛家数百口人,被孔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置于了毁灭的深渊之中。 刘平山面色一变,无奈地苦笑道:“郡王,此事薛家是不是恶,还需要仔细勘察。而即便查明属实,薛家毕竟是江南大族,要抄家灭门,没有朝廷的恩准,不要说下官没有这个权限,就是杨使君,也不能啊。” 孔晟冷冷一笑:“本王受皇命镇守江南,节制总领江南山南两道,对治下百姓,自有执掌律法之权。不过,本王也不难为刘郡守,刘郡守只要将薛家主事之人暂时扣押在大牢,本王自会上奏朝廷,待皇上准后再定执刑!” “本王乃是朝廷一品郡王,在这江宁郡城中,已经被人几次三番围攻郡王府,几番性命危在旦夕,朝廷威严被践踏无地。若是此番再不严惩恶徒,传到朝廷,恐怕引起皇上震怒,你这江宁郡守官位不保。” 孔晟森然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有人要骑在本王的头上,那么,本王被逼无奈,只能愤而反击!刘平山,你若胆敢包庇罪犯和薛家,休怪本王动用御赐金牌,先将你罢官免职尔后再论!” 刘平山心头咯噔一声,知道孔晟这是在明着警告和敲打自己,若是自己不听命行事,孔晟肯定要动用特权将他这个江宁郡守罢免了。孔晟动不了杨奇,毕竟杨奇的职位品阶摆在那里,要免杨奇的官职,需要皇帝亲自裁处并经朝廷履行应有的免职程序;但要动刘平山这样的一个地方官,他完全是有权限的。顶多,事后向吏部备案罢了。 而且,孔晟有着理直气壮的理由。 他在江宁城中开府,已经数次被人围攻郡王府了。不要说孔晟这个郡王颜面无存,就是长安城的皇帝,知道了恐怕也会震怒。这是必然的。而最容易受到牵连的,就是他这个江宁的地方官。 杨奇肯定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江宁官方。 刘平山面色有些苍白,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躬身下去轻轻颤声道:“郡王,下官……下官当遵命行事!” 孔晟笑了笑,深邃的目光从刘平山身上一扫而过:“刘郡守,其实你们应该明白,区区数百家仆,孔某还不放在眼里。孔某闭门不出,不是怕事,而是等待地方官府出面处置——孔某没有擅动,不是孔某怕了他们,而是规矩如此。既然郡守衙门已经出面立案缉查,孔某还是不会插手此事,希望刘郡守能给予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只追究恶,对于盲从者不予追究。但对于恶的薛家,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刘郡守觉得办案有难度,不要紧,本王可以命神龙卫和江宁铁骑营出动配合郡守衙门办案。总而言之,本王只等半日,若是半日之内,刘郡守不能办妥此事,那就休怪本王不给情面了。” “乌显乌解!”孔晟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 乌显乌解慨然应诺:“末将在!” “将这贼人尸身悬挂于城门之外示众三日,传本王之命,命神龙卫随时待命,江宁铁骑营即刻入城,配合江宁郡守衙门办案!”孔晟森然道。 “末将等遵命!”乌显乌解等人轰然而出,指挥着郡王府的护军将死在郡王府门前的薛家家丁的尸身用马车运走,往城外示众。 刘平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真正触怒了孔晟,孔晟对薛家肯定动了杀机,即便自己这个江宁郡守不配合,他也一定会让神龙卫和江宁铁骑营联手,用无比冷酷和残酷的手段,将薛家从江南一地彻底抹除。 即便薛家背后站着宋家,站着不少江南军政两界的不少达官显贵。但孔晟自打来到江南之后,就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他盛怒之下,怎么可能会顾忌这些人? 实际上,薛家不过是一个牺牲品和替罪羊。真正的幕后元凶是宋宁和宋家。刘平山对此心知肚明。 但孔晟下了查封薛家的死命令,决心之大,常人很难想象。 刘平山无奈,再三权衡利弊,觉得还是不能得罪孔晟,与孔晟对着干的下场,对于他来说,肯定会很惨。虽然配合孔晟行事,又势必会引起江南世家大族的排斥和敌视,但至少能保住官位和现有的权势吧。 刘平山也知道,自己此番行事,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被孔晟牢牢捆绑在了郡王府的战车之上。此时此刻,他只能期盼孔晟能长盛不衰,只要孔晟在江南真正扎下根来,作为孔晟的下属,他自然没有半点亏吃。 而暂时来说,同样作为江南权贵家族之一,刘家势必也要放弃很多东西。但所谓有失才有得,若想见彩虹,不经历风雨怎么成? 刘平山说起来也算是一个深谋远虑颇有眼光之人,当机立断,他在带人离开郡王府直奔薛家大院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吩咐心腹回府,将诸事安排妥当。 不久之后,刘家也要像杨家一样主动将圈占的土地交还官办,由土改司登记造册后统一还给失地农民。 刘平山带人离开,孔晟静静地站在府门前,沐浴在越来越清晰明亮的曙光当中,面上神光湛然。 穆长风轻轻道:“兄弟,这刘郡守靠得住吗?” “他靠得住也好,靠不住也罢,都不打紧。穆大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依靠别人的打算。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事自己做,他能配合是最好,若敢阳奉阴违,我断然不会轻饶了他。至于这薛家……”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沉沉的杀机:“区区一个商贾家族,就算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指使,但竟敢带人围攻我的郡王府,这种嚣张气焰若不打压下去,将来我们就很难在江南立足了。” “那宋家的人……”穆长风其实不担心薛家,因为薛家无足挂齿,经商的商人不过是有些家业而已,政治地位不高,孔晟动用强力手段很容易就将之镇压下去。但是宋家却不一样,宋宁不能轻动,不在于他的官职高低,而在于他作为盐漕转运使的重任并紧握朝廷经济命脉的特殊地位,而且他与江南各大家族利益与共、同气连枝,牵一而动全身。要动,就必须要有绝对的把握拿下宋家,否则就不能妄动。 连穆长风都能想得通透,孔晟在江南无论怎么折腾,哪怕是推进什么土改,朝廷都未必会放在心上。哪怕再有络绎不绝的江南土豪进京告状,皇帝也未必当回事。但江南盐漕却关系皇帝的经济咽喉,关乎朝廷能不能运转下去,江南盐漕至关重要。如果江南盐漕出了问题,不单单是皇帝要反弹,京城那些权贵们都不会放过孔晟。 “宋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宋宁心性歹毒,心狠手辣,兄弟你不可不防。”穆长风轻轻道。他最近受孔晟的委托,暗中监视宋家,对宋宁的动静了若指掌,而随着他对宋家信息掌握程度的加深,他对于宋宁个性和宋家所控制的无形有形的资源越加忌惮。 穆长风不得不为孔晟担心。因为要对付宋家,不是能靠江湖手段完成的。而即便是使用江湖手段,那宋宁也未必就会坐以待毙。穆长风早就现,宋家内外有江湖人活动的迹象。很显然,这宋宁肯定圈养了一些江湖高手作为看家护院。 穆长风所以暗中叮嘱乌显乌解,必须要加强郡王府的守卫。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利用自己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招徕几个江湖高手来为孔晟效力,至少要护得孔晟周全,免得对方铤而走险,使用黑手腕。 好在穆长风也知道孔晟身手不俗,拥有自保之力。以孔晟的身手和身怀小成境界的道家内功,普通江湖人也很难在孔晟手底下讨得了好去。除非是明教中那种神秘的凌驾于江湖人之上的剑侠之类高手。可宋宁何德何能,不可能有那样的凡高手为之卖命。 孔晟笑了笑,目光中的锋芒一闪而逝:“穆大哥,你以为我不敢轻易动宋家是不是?这话对,也不对。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向宋家下手,是想要将宋家放在最后来处置。最难啃的骨头本来应该放在前头,但我考虑再三,为了不给江南造成民生动荡,暂时先不动宋家。可宋家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挑衅,这是在挑战和试探我的耐心啊……” “既然他们要挑战我的耐心,那么——”孔晟眸光中掠过一丝杀机,却是一闪而逝。 穆长风无语而立。 两人并肩站在那里,身后则是一干面色肃然的护卫亲兵列成一队,环顾四周,满怀戒备警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