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嘴的馒头飞了

    郡守府衙的大门打开，一个身穿流仙裙的女在郡守大人的陪同下出现在郡守大门口。

    外面等侯派粥的饥民见状早伏地而跪，拜道：“郡守大人！”拼命叩头。

    包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仙女，第一感觉就是穿的裙真漂亮，第二感觉就是仙女不愧是仙女，会全身发光，发的光哪都不遮就只遮脸。书上都说仙女很漂亮，一出现就会让人惊为天人，这仙女遮着脸，难道她是仙女中的丑仙女？

    周大婶用力拉拉包谷的袖，叫道：“包谷，快跪下！不许冒犯郡守大人。”

    包谷赶紧提起裙曲膝跪下，依然抬起头好奇地瞅着周大婶。她压低声音，小声地说：“周大婶，这仙女把脸遮住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很丑呀？”话音刚落，她就发现那仙女忽然扭头一双明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包谷被那仙女盯得直发毛，心说：“她的耳朵不会这么好使吧？我说这么小声她也能听得见？”

    周大婶曲膝跪着不敢抬头，没有发现仙女的目光，她抬起巴掌轻轻地拍在包谷的背上，轻声喝道：“快别乱说，这是冒犯仙女的话，当仙女哪有丑的，丑的都当不了仙女。好了，有仙女来了，我们有救了。”

    包谷小声嘀咕道：“不是说闹旱魃吗？我听孙秀才说旱魃能够吞云杀龙，可厉害了，要除旱魃，至少得来个身材魁伟巨灵神般的仙人来才能降服，你看这仙女，细胳膊细腿的，我刚才可是仔细看过，不是她在飞，是她脚底下的那把剑在飞，载着她飞的。这仙女该不会是个徒弟……咝……周大婶你掐我做什么，疼！”

    周大婶叫道：“快别说了！祖宗！”她果断挪动膝盖往旁边移了移，与包谷拉开距离，装作不是一的。

    郡守让大家起身。

    包谷站了起来，她拍拍膝盖上的泥，又朝站在郡守府门口的郡守和仙女瞧去。不得不说，这仙女就算脸长得丑，身段却是好，身上的那条流仙群可真好看。

    郡守大人朗声说道：“诸位，这位仙是八万里云岭山中玄天门的玉宓仙……”

    玉米仙！包谷瞬间震惊，玉米也可以当仙？那包谷岂不是也可以做仙？她的脑里忽然冒出一幅认亲图，她两步上前握住这玉米仙的手说：“玉米你好，我是包谷！”想归想，她也真不敢上去认亲啊。可是去郡守大人说的八万里云岭很有意见，明明云岭只有八千里。包谷在心里默默腹诽，不敢真的上去造次，亦不敢反驳郡守大人的话。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敢去拆郡守大人的台！

    郡守大人正说到“玉宓仙途经此地，见到此地天象有异特意前来查探”忽见玉宓仙直盯着人群里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打量，感觉有异，忙朝玉宓仙拱手道：“玉宓仙……”微微朝包谷方向示意一下。

    包谷心道：“坏了！”赶紧一缩脖，躲到了周大婶的身后藏起来。

    周大婶怕惹祸上身，两步挪开，又把包谷给露了出来。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我观那孩挺有仙缘。”

    说话的自然是玉宓仙，她说话的时候还盯着包谷，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玉宓仙的视线落在了包谷身上，那眼神竖然起敬。

    包谷则是一头冷汗“刷”地而下！她爹还在世的时候，家里常年雇着几个苦力搬粮食，哪个苦力要是成心跟她爹顶着干，当着众人的面她爹不好收拾，就这么和言悦色地“夸奖翻”然后狠狠地拾掇。她心虚地低着头，好想把自己藏起来。可左右一瞅，周围尺内找不到第二个人，就连周大婶都离她远远的。包谷怕被收拾，把心一横，膝盖一曲，跪下，为民请命：“玉米仙，我是包谷，我们青山郡年未下一滴雨，粮食颗粒无收，饿死饥民无数，恳请仙施法降雨拯救万民于水火。”

    “求仙降雨救命……”

    郡守府外齐哗哗地一地人跪下，饱受旱灾荼毒的姓思及这年家破人亡的苦难泣不成声。

    一记凌厉的眼神杀到包谷的头上，低着头的包谷全没见着。

    玉宓仙说道：“我观此地天象，当是有妖物作祟，待我把它降服除去，尔等自安。”

    包谷听着这怎么像推脱之词，忙说：“玉米仙，我听说仙人有通天彻地施法降雨撒豆成兵凭空变出粮食的本事。如今年大旱，饿死饥民无数，还请仙先施法降场雨变点粮食来活人性命。青山郡将感激仙恩德，将玉米仙您你的德绩载入书藉传颂，为你建祠塑象香火供奉。”

    郡守用力地瞪了眼包谷，那眼神活像在责怪包谷抢他的台词。他朝玉宓仙抱拳行礼道：“仙，本官代表青山郡的黎民姓，恳请仙拯救姓苍生。”

    下面的饥民跪倒一片齐声恳求。

    玉宓仙问：“郡守，你是想治标还是治本？治标，本仙立即请来同门为尔等施法降雨；治本，便是本仙亲自动手将为祸此地的妖物降服，还民于安。”

    包谷听到“请同门来施法降雨”悄然大悟，心道：“原来这玉米仙不会降雨啊！明显道行不够嘛！”

    郡守和跪在地上的饥民连声恳求玉宓仙降伏为祸青山郡的妖孽。

    玉宓仙说了句：“我这便去！”她的手捏剑诀凌空一挥，面前突然出现一柄不过巴掌大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那小剑凌空一个飞转便化成一把长七尺宽一尺的大剑出现在玉宓仙的脚底，将她托起直冲高天。

    包谷见到那玉米仙朝着云岭方向飞去的身影越来越小，很是怀疑地小声嘀咕了句：“这玉米仙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得过妖怪吗？她该不会是借口降妖逃回云岭仙山去了吧？”话音刚落，忽然看到那冲到高空的身影在空中一个剧烈晃动，跟着便又一头扎下，再无踪迹。

    郡守清清嗓，对跪在郡守府外的饥民们喊道：“乡亲们，玉宓仙已经去降妖，青山郡很快就又能恢复平。乡亲们都回去等待玉宓仙的好消息吧！都起来吧，散了吧！”

    饥民们跪在郡守府外眼巴巴地看着郡守，纹丝不动。

    郡守再次说道：“乡亲们，都散了吧！回吧！”

    包谷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沙锅，摸摸那已经饿得隐隐作痛的肚，十分坚定地守在那里不动。

    管家模样的人凑到郡守的跟前一阵耳语。郡守恍然大悟地捋捋胡须，对管家说道：“你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熬好了就抬出来吧。”他又想起什么，转身对着捏紧沙锅不撒手的包谷招招手，满脸和蔼地说道：“来来来！”

    包谷看着郡守大人，又指指自己的鼻，小声问：“我？”

    郡守笑呵呵地点头，说：“小姑娘，你过来。”

    包谷赶紧拧着锅起身走到郡守身边，拎起裙作了一个福，说道：“包谷见过郡守大人。”

    郡守上下打量包谷一圈，问道：“令尊令堂可以此处？”

    包谷低声应道：“都过世了。”

    ...

    “噢！”郡守长叹一声，说：“都是天灾害的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包谷应道：“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郡守略带惊讶地问道：“就你一个了？”显然有几分不信。

    包谷应道：“嗯。”

    一旁那管家模样的人插话道：“包谷，我看你衣衫整洁、面容清秀，若家里只有你一人，你是如何……”

    包谷明白管家的意思了。他们是以为她家的人都是饿死的吧，在这遍地饿死人的地方，她家就只剩下她一个居然还没被饿死，也没被饿到走投无的饥民抢去粮食，看情况比周围的饥民还要好上许多。她回道：“我爹是东城巷街头米粮铺的老板，他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病逝的。他死后我把家里称粮食的砖台打了，找出几斤生了霉的杂粮，又把后院粮仓的地板撬来，老鼠洞也掏了，在地板缝和老鼠洞里又找出几斤粮食，才活到了现在。”

    郡守叹道：“唉，可怜啊！本官听说过你爹，是个善人。”他转身对管家吩咐道：“你去拿几个白面馒头给包谷。”他感慨一句：“包谷，好名字，粮食啊！”转身迈过郡守府大门走了。

    包谷望着郡守的背影：“……”

    包谷等了一会儿，管家便用盘装着五个包出来放进包谷拎着的沙锅中。

    包谷饿恨不得马上把馒头塞进肚里，却也知道如此作态不雅，她称谢后，在众人热切地注视下端着装有五个大馒头的沙锅回到石狮旁边的周大婶身边，拿出一个馒头给盯着馒头直流口水的周大婶，自己抓起个馒头往嘴里送。她的馒头刚送到嘴里便发现自己的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一个个双眼发光地紧盯着她手里的白面馒头咽口水。

    周大婶一把将她的沙锅抱在怀里，警惕地瞪着周围涌上来的饥民，那含着馒头的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包谷没听明白，但周围的情况让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一口咽下含在嘴里的馒头，问：“大婶你说什……”话音没落，手上那刚咬了一大口的馒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夺走了，落在一个瘦得看不出人样的饥民手里，被那饥民狼吞虎咽地全塞进了嘴中。

    周大婶也在瞬间就被饥们民淹没了，紧跟着包谷就听到“咣当“一声瓷器破碎声响，看到她沙锅摔碎在地上，她装在沙锅里的馒头也沾满了灰，下一瞬间被无数只脏兮兮枯瘦如柴的手给抢走了。馒头在饥们民的哄抢下分成数块，饥饿至的人们抢到馒头碎渣就马上送进了嘴里，几个馒头在眨间的瞬间便被分食得干干净净。

    不死心的饥民趴在地上在找着馒头屑。

    周大婶背靠石狮坐着，哭嚎着捶地叫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这是郡守大人赏赐的你们也抢！”她的衣破被扯破了，头发也乱成了鸡窝，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有几个新鲜的鞋印，那皮包骨般的脖和锁骨处还有好几道抓痕。

    包谷眼里包着泪花盯着她那被打碎的沙锅，扁着嘴用力地抽气，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最终，她没能忍住地嚎了句：“我的白面馒头！”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的白面馒头，她的沙锅！她终于明白周大婶那句含糊不清的话说的是什么了：“快点吃，别让他们抢走了！”泪！明白得晚了啊！她的白面馒头已经没有了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