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章站在富金山上(上)
双河镇并没有河,一条也没有! 南溪镇却有两条河,东北方向和双河镇交界处有一条,南边与花石乡交界处也有一条,所以,望着面前刚刚绘制好的地形草图,李四维有种张冠李戴的感觉。 卢永年也在盯着那张地形草图,那是黄化带着兄弟们探查之后,李四维亲自绘制的,线条粗犷,倒也能将附近的地形看个大概。 卢永年看了一阵,皱了皱眉,“团长,你说我们在这里等个啥?北边打得那么热闹,咋不让我们上?” 郑三羊正在埋头写写画画,闻言,也抬起头来,嘿嘿一笑,“我们是预备队嘛,不到万不得已,哪会让我们上?前面可是七十一军呢!” 李四维点点头,目光却已望向了窗外,“是啊,那可是七十一军呢!” 窗外,阳光明媚,小山坡上草木舒展,绿意盎然,透过枝叶的缝隙,却正好能看到东北方向那阴沉沉的天空,那里……就是富金山了吧? “唔唔唔……” 黑压压的机群在低空盘旋,“嘘嘘嘘……”,航空炸弹如雨点般落下,穿过那遮天蔽日的烟尘,砸在富金山上,“嘭嘭嘭……轰轰轰隆隆……”,火光乍现,硝烟腾空而起,冲上最高处开始向外翻卷,又给富金山的天空增添了几分阴霾。 “嘭嘭嘭……轰轰轰隆隆……” 烟尘的最深处,火光不断闪现,那里就是守军阵地,一个被烟尘笼罩的地方,一个焦土与血rou横飞的地方,一个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 “唔唔唔……嘘嘘嘘……嘭嘭嘭……轰轰轰隆隆……” 一波战机刚刚飞走,另一波战机接踵而至,俯冲而下,掠过富金山,炸弹如雨点般砸了下来。 “唔唔唔……嘘嘘嘘……嘭嘭嘭……轰隆隆隆……” 战机一波接一波,毫不间断。 富金山在厚厚的烟尘下颤栗着,哀嚎着……毫无还手之力! 是的,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波战机翩然远去,天色顿时一亮,明亮的阳光照向了富金山,却照不透那厚厚的烟尘……那下面,还有人活着吗? “杀……” “杀……” …… 山脚下喊杀声震天,黑压压地小鬼子端着长枪,嗷嗷叫着冲上了山坡,冲入翻腾的烟尘之中,冲向了那埋葬了无数袍泽的炼狱! “吱吱呀呀……” 一道道快被尸骸和焦土填平的棱坎上,轻甲战车艰难地爬行着,却如何也跟不上步兵的冲锋步伐。 山脚下,第十三师团主阵地,荻洲中将亲自坐镇,举着望远镜紧紧地盯着那被烟尘完全遮盖的富金山……他不是在看山,只是在等一个奇迹,一个苦苦等了五天五夜的奇迹! 周围一干大小将佐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喘,有人也举着望远镜遥望着富金山,有人却偷偷地盯着荻洲中将的脸庞。 那是一张苍老而疲惫的脸,此刻,那松弛的面颊绷得紧紧的,紧咬的牙关透过薄薄的腮帮印出牙齿的痕迹来。 “哒哒哒……” “砰砰砰……” …… 枪声响起,烟尘笼罩的富金山上火光闪烁。 “八嘎!”一声怒骂,那张苍老的脸显得更苍老了,手中的望远镜也颓然地掉落,那双手却在不住地颤抖着,“炮击!炮击……” 众将佐在心底哀叹起来,又失败了!又失败了……怎么会又失败了? “砰砰砰……” 炮兵阵地开始怒吼起来,“咻咻咻……”,黑压压的炮弹如飞蝗般扑向了富金山,砸进了那厚厚的烟尘之中,“嘭嘭嘭……轰轰轰隆隆……”,火光闪现,那厚厚的烟尘顿时便更厚了! 一众官佐静静望着那翻腾翻卷着的烟尘,一双双眼中尽是麻木……自九月四号朝富金山打出第一发炮弹开始,这样的炮击已经多得记不清次数了,可是,富金山依旧牢牢地伫立在史河东岸,依旧是帝国陆军无法逾越的高峰! “报告!”侍从官匆匆而来,直奔荻洲中将,“中将阁下,军部来电!” 荻洲中将一愣,面无表情地望了炮火纷飞的富金山一眼,转身离去。 阵后指挥部里,荻洲中将接起了电话,满脸挂笑。 “荻洲君,进展如何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刻板的声音,那是第二军参谋长町尻少将。 荻洲中将笑容一僵,旋即又恢复如初,“町尻君,我部正拟转换进攻方向,坚决击溃当面之敌。” “哦?”町尻少将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不无揶揄,“荻洲君,对于你那边的进展,亲王殿下万分关切!” 第二军司令官东久迩中将出身皇室,为当今天皇之叔,自有亲王之尊! 荻洲中将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讷讷无语。 “荻洲君!”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声音,那是东久迩亲王的声音,沉稳而温和,“你马上发起新的攻击,第十师团会抽兵突袭武庙集,直取支那人的后路。” “嗨!”荻洲中将精神一振,满脸感激,“殿下,卑职马上布置!” 五天了,五天了……自九月四日起,战斗昼夜不停,就算真是座金山,也到了崩塌的边缘了吧? 六十六团团部,李四维从窗外收回了视线,起身整了整衣帽,“我去阵地上转转。” 双河镇上不过两条狭窄的青石小街,在镇口处又交汇在了一起,六十六团的团部就在这里,一座祠堂,前面是街,后面是山。 李四维出了团部,径直往镇外去了。 早在三天前,山上的工事便已初具雏形,又经过一番仔细的加固,此时虽够不上永久性国防工事的标准,倒也比一般的野战工事要强上一点了。 阵地上,各部将士分散在工事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扯着蛋、吹着牛,不是传出哄笑声。 “鱼哥儿,周寡妇肯定对你有意思!” 走过三营的阵地之时,一个声音传入了李四维的耳中,声音中夹杂了七分调侃、两分羡慕,还有一分认真,“要不然,她为啥就给你送鸡蛋?” “是呢!”紧接着,几个声音附和起来,“鱼哥儿,周寡人还不错呢,要不你就跟她好了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