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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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她会叫住他, 他以为她恨他。 可是,当他转过身望住她清澈的眼睛时- 他忽然间知道—— 她已经放下了他。 战枫,十九岁。 手中一把“天命”刀,刀法狠辣。 性情坚忍、无情。 据说他十七岁时开始杀人,在他刀下不分男女老幼,凡是他认为该杀之人,皆一刀两断,死状极惨。 这次断雷庄血案,烈火山庄令战枫出面解决。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随着暗夜罗神秘消失,暗河宫仿佛在人间蒸发。烈火山庄成为了江湖的主宰,它的判断,就是武林的决定。 没有人可以违抗。 而战枫,就要作出一个判断。 是谁杀了断雷庄庄主谢厚友。 深夜。 天下无刀城。 白胖的刀无痕抚弄酒杯:“战枫应该知道,他作出的判断可能会使武林大乱。” 刀无暇锦衣玉袍,手中纸扇轻摇,笑容无懈可击: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刀无痕道:“战飞天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刀无暇微笑道:“身为战飞天之子,他更加不能做错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 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意味。 刀无痕饮下酒:“那就可以放心了。” 刀无暇摇扇轻笑: “战枫必定会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清晨。 如歌打开店铺的门,将一箩筐热腾腾的烧饼抬出来。 她看看天色,乌云阴阴地压得很低,似乎会下雨。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也没有阳光,街上的人很少,有种萧瑟的感觉。 秋天,快来了吗? 她觉得胸口莫名地有些堵,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 她吸一口气,想要把奇怪的感觉赶走。 却忽然怔住。 好似自烟雾中,街的东面走来两个人。 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二十五岁年纪,背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古剑,面容带些忧郁,眼睛却很有生气。如歌知道他,他是烈火山庄排名前二十位以内的杀手,名字叫做钟离无泪。 后面的少年气息很冷。 一袭蓝色布衣,身子又挺又直,幽黑发蓝的卷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一双黯黑的眼睛冷漠孤寂。 如歌自然也认得他。 战枫。 阴沉的清晨。 空气似乎也是灰灰的。 雪记烧饼铺。 如歌怔怔地站在冒着热气的烧饼后面。 一只白色小鸟扑喇喇飞过。 战枫—— 仿佛没有看见她。 从她面前走过。 笔直地漠然地从那箩筐烧饼前面走过。 烧饼的热气晕染了如歌的睫毛,白色的雾珠让她觉得眼睛一阵湿凉。 她握紧拳头,忽然朗声笑着招呼道: “公子,要买烧饼吗?我们的烧饼又香又酥!” 为什么要装做视而不见?既然放下了,他又跟普通的客人,跟满大街的行人有什么不同呢?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卖烧饼的,招揽顾客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战枫站住。 他没有想到她会叫住他,他以为她恨他。可是,当他转过身望住她清澈的眼睛时,他忽然间知道—— 她已经放下了他。 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千千万万的路人毫无差别,只是一个她认为会买烧饼的人。 战枫冰冷。 他垂下眼睫,眼底的深蓝无人可见。 他伸出手,手指镇定有力,拿起箩筐最上面的一个烧饼,烧饼很热,他的手指微微颠了一下。 如歌望他一眼。 微笑问道:“公子,要我为你包起来吗?” 战枫没有说话,将烧饼握在掌心,继续向前走,仿佛他从来没有停下来,也根本没有买过烧饼。 只是,这烧饼他一直握在掌心。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很阴。 晨风很凉。 如歌扶住木案,闭上眼睛,只觉一阵金星在脑中飞冒。 这时,雪的声音淡淡传来:“笨丫头,你忘记收钱了。” 如歌想一想,失声笑道:“是啊,我忘了!” 雪摇头叹息:“畋家呀,今天就罚你卖一整天烧饼,不许休息!” 如歌应道: “是!” 雪看她重又精神奕奕了,不由也微笑了。 如歌望着他如花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阵暖意,脱口而出:“雪,谢谢你。”白衣耀眼,笑容耀眼,雪瞅着她:“真要感谢我,就永远和我在一起。”他的眼中有深邃的感情。 如歌疑惑地盯着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妥。 两天后。 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杀害谢厚友的人是断雷庄的副庄主,也是谢厚友的女婿,曹人丘。 曹人丘为了谋求庄主宝位,长期在谢厚友饭菜中下毒,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得手。 认识曹人丘的人都很惊奇。 曹人丘实在不像是个会杀死自己恩师兼岳丈的人,他总是显得很朴实仁厚。 但是,从得知烈火山庄公告的那一刻起,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曹人丘就是杀害谢厚友的人。因为,这个结论是烈火山庄做出的。 没有人会去怀疑烈火山庄。 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烈火山庄。 就算是谢厚友自己活过来告诉人们,他不是被曹人丘杀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烈火山庄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 那日午后。 布衣少年雷惊鸿拍掌大笑:“哈哈,看来我以前的确小觑了战枫!” 如歌抿紧嘴唇,盯着他。 雪用一帕雪白的方巾,轻轻擦拭通身剔透的红玉凤琴。自从来到平安镇,他已许久没有弹琴了。他低头轻笑: “雷郎,战枫绝非莽夫。” 雷惊鸿飞身过来,蹲在雪身旁,笑嘻嘻道: “不错,他居然可以想到找曹人丘做替死鬼。这样一来,烈火山庄、天下无刀城和咱们霹雳门都能脱身世外,江湖依然一片太平,四两拨千斤,实在是高明!” 雪微笑道: “是,战枫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战枫的决定吗? 如歌的脸孔有些苍白,她盯紧雷惊鸿:“曹人丘呢?” 雷惊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曹人丘?” “果真是曹人丘杀的谢厚友吗?”她沉声道,“战枫可有证据?” 为什么,他们只在说谁杀谢厚友能使天下太平,而不关心那被推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雷惊鸿笑得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哈哈,多可笑的问题。战枫既然说曹人丘是凶手,自然可以拿出证据来,可是这证据又有谁敢真正去査一查呢?嘿嘿,烈火山庄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么,”如歌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指责战枫是找曹人丘做替死鬼?!” 雷惊鸿瞪大眼睛! 这个品花楼的小丫头、做烧饼的小姑娘居然当面骂他胡说八道! 他仿佛才第一次打量如歌。 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鲜艳的红衣烈烈飞扬,她整个人就似一团烈火,强烈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滞怔。 雪拨弄琴弦。 琴音如屋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雨。 雷惊鸿愤然道:“曹人丘本来就是替死鬼!我敢用脑袋担保,杀死谢厚友的必定是天下无刀的人!只是战枫顾虑到各方利益,才将曹人丘推出来送死!” “你胡说!” 如歌怒吼。 雷惊鸿气得大笑:“做烧饼的臭丫头你知道什么?!执掌天下武林,靠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局势的需要!需要曹人丘是凶手,他就只能是凶手!” 雪轻道:“雷郎,够了。” 如歌气得身子发抖: “如你所说的天下武林,不要也罢!如果曹人丘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诬陷他!” 雷惊鸿毕竟年轻气盛,虽然不想惹得雪不开心,但被如歌一顶,依然忍不住冷笑道:“只怕他已经变成死人了,是不是凶手有什么要紧。” “你说清楚!” 如歌声音微颤。 雷惊鸿抱住双臂,悠然笑道: “战枫岂能容他活下去,定是要将他灭口的,只不晓得,那个谢小风是否可以活下来。” 如一盆凉水从头至足浇下! 如歌惊怔当场。 雪寒声道:“雷郎,你话太多。” 雷惊鸿见他俊容含怒,像冰层中煞白的雪花,不由心中打鼓,一脸堆笑: “好,好,我就此闭嘴。” 这边。 屋门像被狂风劈开! 如歌咬牙奔了出去! 天空阴沉得像化不开的噩梦。 乌云浓密。 街上早巳没有一个人。 红衣的如歌在雨中奔跑,她巳顾不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在使轻功,她要用各种办法找到战枫! 她一定要找到战枫! 雨,自大开的屋门飘进来。 雪的手指抚弄着琴弦。 没有曲调,是一声声高音的叹息……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 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 曹人丘面色蜡黄,额上净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望住面前的蓝衣少年,声音颤抖而干涩:“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只在一夜间,他从披麻戴孝的半子,变成了残杀师父兼岳丈的凶手。自烈火山庄宣布谢厚友是为他所杀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人人认为烈火山庄是永远正确的。 可是,他不想死! 他要逃出平安镇,找一处远避世人的地方生活下来。原本只想一个人走,但被机灵的儿子发现了,一定要同他在一起。于是,他带着九岁的小风开始逃亡。只逃亡了半个时辰。 逃到镇郊的这个荷碰。 战枫和钟离无泪出现在他面前。 谢小风觉得爹很奇怪。 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地对蓝衣男子说爷爷不是他杀的呢?爹怎么会去杀爷爷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离开平安镇,为什么要偷偷地走,使他来不及跟伙伴们道别’也没办法同漂亮的雪哥哥和如歌jiejie约好什么时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