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球保留地
下午两点半,华夏三区首府燕京，天玄广场西北角的地球时光全息电影院气氛火爆，即使盛夏季节正午的骄阳也阻挡不了人们汹涌而来的热情。【】 电影院门厅中央,直径十八米的球形发生器漂浮在半空，不间断地里播放史诗大片《英雄时代》的全息预告。放映器四周十二只大理石立柱表面则以浮雕形式不停变化着影片主演拉迪斯洛斯完美无可挑剔的立体影像。 ——由银河电影公司出品，大导演李希克指导执导,英俊小生拉迪斯洛斯主演,反映人类开拓银河初期历史的史诗大片《英雄时代》今天上映。 那家伙,全银河闲散人等为之躁动。30分钟内半拉月的票被抢购一空。 你要是以为人们这是怀念大远航时代那种蓬勃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呢，那你就错了。 别的星球不敢说,反正参与抢票的广大地球人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为了看拉迪斯洛斯那双有着全银河系最野心勃勃目光之誉的绿眼珠来的。 在无数双拉迪斯洛斯的、倾倒了无数男男女女的、野心勃勃的、碧绿的、清澈的眼眸注视下,影院水晶地面上一波一波的人潮汹涌而来,一波一波的人潮又奔腾而去。 两点四十五分，又一场电影散场。电影院门厅中央汹涌而来的人潮和奔腾而去的人潮前锋遭遇，两支洋流随即发生凶狠地撞击。于是，在大厅中央，球形海报正下方，形成一个糟糕的大漩涡。 散影的场次是三楼的vip贵宾厅，人潮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顾晗晗和郑雯雯抱着大号爆米花桶、饮料杯等等的残骸挟裹于其中，被这股人推着就下了台阶。两人在漩涡中央热火朝天地搏斗半响，终于抓住一个时机脱身出来，连滚带爬地挤到门厅左侧休息区。 郑雯雯将爆米花桶用嘴巴叼住，空出一只左手，从屁股兜抽出一张卡片在入口处光屁股天使雕像身上一晃，然后就在保安狐疑的目光之下，和顾晗晗手牵手，各自甩着一头疯魔了的卷毛跑进了休息区。 真是疯狂！顾晗晗靠在吧台的高凳子上，长出一口气：我头一回知道，看个美男竟然也要拼命——紧接着，她又心满意足地笑了，不过为了马克西米里安，值！ 就是！郑雯雯立即表示十二分的赞同。她的情绪还没从电影里走出来，正沉迷于偶像虚幻的角色形象不可自拔。她情绪激动的挥舞手臂，模仿拉迪斯洛斯电影中角色的动作慷慨呼叫：‘前进！前进！为了全人类的生存，前进！’太霸气了！拉迪斯洛斯真帅！ 显然，郑雯雯的呼叫声比拉迪斯洛斯饰演的银河英雄的宣言更霸气，以至于贵宾休息区卡座上的绅士淑女们都忍不住探头探脑，隔着一道喷泉水幕向她们这边张望过来。见是两位年轻得过了分，几乎可以归类为未成年人的女士，才一副原来如此的了然神色，收回了目光。 为了避免服务生的关涉，郑雯雯只好暂时收敛霸气，扁扁嘴，小声向顾晗抱怨了一声：真没趣！ 顾晗晗冲郑雯雯一乐，打开钱夹低头一通翻找。因为没有找到零钱，于是索性抽出两张十元大钞，向吧台上一抛，冲服务生道：两份果酒冰淇淋，一份柠檬味的—— 一份胡椒薄荷味的。郑雯雯紧接着补充道。 在吃喝玩乐上面，顾晗晗和郑雯雯姐妹俩从来不是亲姐妹，胜似双胞胎，就那么默契。 服务生捏着两张十元大钞，万分为难地站着发傻，直到顾晗晗实在看不下去了，挽救他为止。 你们不可能没有布卢斯。她说。 当然，当然……服务生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当然也出售冰淇淋，布卢斯还有其他几个品牌的冷饮。可是，可是，两位……美丽的……小姐—— 我十八岁了！ 我也十八岁了！ 郑雯雯和顾晗晗一前一后打断了服务生的话。 服务生显然对她们的说法有所怀疑，但考虑再三，他还是勉强接受了。 好吧，那么，两位……可爱的女士，他说，向女士出售含有酒精的冷饮当然是可以的——我的意思是说，两位，你们有权使用会员卡记账…… 我们使用现金付账。郑雯雯骄傲地打断服务生的提醒。 她扬起手里的会员卡，点在服务生胸口名牌。会员卡底部防伪标示闪现出一道美丽的紫色弧光，证明持卡者是货真价实的最高级别会员。 顾晗晗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补充道：我们同样有权使用现金，那么，请找零钱。 外星人！郑雯雯不屑道。 实心肠！顾晗不无毒舌地补充。 好的，两位请稍等。服务生审时度势，立即决定屈服了。他向邪恶少女二人组一鞠躬，黯然退场。 喂，雯雯，看着服务生离开，顾晗晗凑到郑雯雯耳边，小声问道：你哪儿办的假证，忒真了！厉害！ 那是！郑雯雯大义凛然道：为了我的拉迪斯洛斯，我郑雯雯是无所不能的。 我们的！顾晗晗一本正经的纠正。 对，我们的！等我发达了…… 两个五分钟之后，服务生带着两份兑了果酒的冰激凌和一大堆的钢镚找零回来了。实话说，在这么高档的地方竟能翻出这么多零钱来也是真难为他了。 郑雯雯用小勺蹂躏着水晶托盘中央装点精致的冷饮，还没有尝就开始嫌弃：味道一般。 而且很慢！顾晗晗立即给续上下半句评价。上半句与下半句之默契，堪称无缝对接，浑如一人。 服务生傲娇了：两位可爱的女士，本店提供的是全真人服务。虽然不可能像全机器人服务的快餐店那样机械精准，但是…… 嗯嗯，不用提醒也知道你不是机器人了……顾晗晗满脸都是同情，又慢又饶舌…… 郑雯雯在旁小声伴奏：外星人，外星人，你是没有地球户口的外星人。 顾晗晗啃了一大口冰淇凌，一面含着一面还能口齿清晰地继续打击服务生道：我们知道，这叫复古——雯雯，给小费。 哦……郑雯雯答应一声，把那堆钢镚利索地向服务生一推。 …… 欺负够了外星服务员，花痴够了美男，喝饱了饮料，蹭够了空调。下午六点整，郑雯雯和顾晗晗准时跳下吧台的高凳子，乘风破浪，浩浩荡荡出了电影院。 广场上人多得令人崩溃。 郑雯雯拍额：为什么这个时间还有这么多的人! 顾晗晗说：因为今天放假，放大假。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日，大远航纪念日，地球联邦成立国庆日，还有大华夏地区民族避暑风俗日。三节联放，掐头去尾足有七天长假。 好家伙儿，整个儿大华夏区的人都跑出来了吧？ 哪儿哪儿都是乌炴儿乌炴儿的人头。特别是放假必到天玄广场。据好事者不完全统计，广场地面每块方砖上人脚的密度都大于三只…… 郑雯雯撇嘴：区政府当初是有多傻缺才会把庆典广场，商业中心和星际旅游集散地都放在这个广场的呀？难道就因为它号称地球最大？ 顾晗晗耸肩：谁让大远航是在这儿宣布的？‘人类首批外银河探险者回归地球庆祝仪式’好像也是在这儿办的。这就叫历史遗留问题！ 永远不可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郑雯雯恨恨地说道。 广场的上空，还反复放映着联邦总统于地球标准时今天上午9点刚刚为大远航纪念日所做的公开演讲的立体投影—— ……今天是银河系星历1500年，按照地球古老的习惯，是公历4013年7月25日。1500年前的今天，人类第一支宇航舰队从木卫三，义无反顾地驶向茫然未知的宇宙深处。这一天，我们人类的脚步终于第一次迈出太阳系，从此以后，开始了殖民银河的丰功伟业。今天，我们聚集于此，纪念这人类历史上的丰碑——伟大的、无限荣耀的大远航。千百年来，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英雄无畏…… 然而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之中没有谁有兴趣抬头看一眼头顶上巨大的立体投影。就算偶尔有那么一瞥，八成也是为了总统先生那俊俏的脸蛋，而不是从他的薄嘴唇里吐出的噪音。 毕竟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一千五百次大远航纪念日，一千五百次的庆典与总统讲话。 不论多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业，经过一千五百年的反复咀嚼，在人民心中大约也会变得既乏味且无聊，就像激情与澎湃的岁月终将逝去不再—— 更何况，这里是地球，人类保留地，银河系全体殖民者共同的母星。 作为地球原住民，暨永久性中立国地球联邦共和政府的合法公民，宇宙深处的黑暗与光彩之类的实际跟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郑雯雯抬头看了一眼总统先生的俊脸，遗憾地说：哎呀，那么性感的嘴唇，偏偏一说话就乏味得让人想呕吐！我真后悔在刚刚过去的大选中投他一票。 顾晗晗摊手：和我无关，六月份我还是未成年人，没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