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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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不比一般衙门的鸡鸣狗盗之辈,所以很是安静。【】 愈往深处愈是重犯,便是看守的官差都是不敢打个盹儿的,严守着岗位。今日,原本无人问津的死囚牢房里,却是来了位尊贵客人,牢房外,一众士兵排列开来,守卫更为严实。 牢房里,一坐一站,两人。 漫不经心坐着的,是曾叱咤一方,如今却身陷囹圄的孟田,站着的,却是当今圣上。 “你可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情景?”皇上看着孟田,问着。 记忆被拉回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时的孟田还是个山里一清二白的愣头青,若不是机缘之下救了当时还是成广王的当今圣上,怕是这一辈子也只能在山间做个砍拾柴木的樵夫。两天当时坐在山间小路上,成广王对着孟田说了句:“可愿随我去成州,效力于我?”孟田当时答得简单,只道:“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rou,遂愿为君效力。” 当时的情景与如今牢狱之境相对,倒是有些讽刺。 孟田抬头,看着如今万人之上的圣上,笑道:“这一生,我打了多少仗,我记不清了,我杀了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这大渝朝的半壁江山,都留有我的血泪,孟田自认,对得起圣上了。” 皇上冷笑一声:“当真对得起朕?这些年派你驻守边关,我大渝朝几倍于匈奴的兵力,你却多年只与匈奴周旋,从不趁胜追击,你为的,当真是朕的天下?这些年,朕给你的财力物力,你消耗殆尽,我大渝朝都要被你一人拖垮了。” “你可知道,一旦得到,便会想要更多,我与圣上何其相似,圣上派我驻守玉门关,当真是恩宠嘉奖?”孟田仰头,叹息一声:“有时候我想回到乡下锄田舂米的时候,那儿虽然贫穷,却有犬吠蝉鸣相伴,也乐得自在逍遥,我不会知道,原来天地这么大。圣上还是走吧,你我情谊,在圣上君临天下时,便已没有了。” “可你如今这般田地,却只有朕前来看望,朝中故友,包括你如今忠于的主子,谁人敢来相陪?” 孟田闭着眼,摆了摆手:“圣上错了,罢了,圣上如今也听不进去,还是走吧,给我这几日清静,小孟感激不尽。” - 沈长安是被几名刑部的官员带进来的,她一身画师的长袍,由于身形比起男子略微偏廋,肤色也要白皙,再捻着几缕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倒也符合了画师的气韵。 行至死囚狱前,眼看与孟田的牢房只隔不远,却遇见一众身着盔甲的将士阻了去路。 “这是刑部的专职画师,来给死囚犯画像留册的,这里有刑部的公文。” 沈长安一旁的刑部官员文澜从袖间取出公文递上,岂料士兵一眼未瞧,只板着脸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抗命者斩。” 公文就这么被晾在手中,好歹是五品的官员,虽觉察今日气氛不对,可毕竟也是有些脾气之人,正要争执时,有看管狱所的官员赶紧跑来,拦住。 耳语了几句,沈长安也听不清,但见原本面容不愉的文澜很快赔笑,而后对着沈长安说道:“要不张画师到外头坐坐?里面有客人,暂时不方便进去。” 沈长安抚了抚胡须,点头。跟着几人走开时,沈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想,里头如今的客人,该就是孟田知交了多年的故人。 没有让沈长安等太久,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被领到了孟田的牢房外。 此时,牢房中只有孟田一人,他蜷腿坐着,有些漫不经心,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rou,遂愿为君效力。” 说着说着,却又是笑了,表情看着有些癫狂,让看守的士兵很是不耐烦,一旁领路的刑部官员也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对着沈长安道:“可要离远些画?” 沈长安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道:“远了看不清神情,反正牢门上了锁,近些也不碍事的。” 大渝朝一直有给死囚犯画像的规矩,但都是简画,如今文房四宝铺好,狱卒看着画师连墨色都调配小心,不觉诧异。 “这位张画师是头一回给死囚画像吧,之前也没见过,”狱卒小声问着。 “恩,之前的画师回乡探亲,这位可是上头钦点的,据说很是本事,没看我们头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么。”刑部来的几位差吏回着。 “看这架势,确实是有些本事,咱们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画死人画的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里头的孟田很是不痛快:“哪来的小儿这般碎嘴!” 虽是阶下死囚,可毕竟曾是叱咤一方的定远侯,一声吼也是让人有些胆颤,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沈长安也是皱眉,道:“作画需静心,可以麻烦差爷们站远些说话吗。” 害怕孟田也就算了,可这么个小小画师,他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不带好气地囔了过去:“你丫丫个呗的,敢管爷的事,找抽呢!” 才说完,脑袋上就被人狠狠的抽了几下,是顶头的上官,遂愈发缩了脖子。 “你们几个兔崽子才是找抽呢,都给我退后去,退后退后,退后!” 得了吩咐,几个人赶紧弯了腰退了好些步子,顿时离得有些远了,只能看得清人,却并不能看清每个细小动作。 从头至尾,孟田都没有看向沈长安,从蜷缩着双腿盘坐着,再到后来伸展了双腿,斜躺着。 这些举动并未影响沈长安作画,半个时辰过去,孟田的神韵已跃然于纸上。然而沈长安将画好的画作放置一旁,再次研墨,画起了第二张。 鉴于刚才被骂,狱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还是选择无视,反正只要牢门的铁锁无碍,其他都与他们无关了。 第二张画明显快了许多,只一盏茶功夫就画好了,沈长安走上前,画作随手一抛,越过栏杆,进了牢房。 “孟将军常年在西北,怕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牡丹花吧,孟将军行刑在即,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没有美人相伴,在下便送几朵牡丹花相陪将军赴黄泉吧。” 这一举动,惊了孟田,也动了狱卒。 几名狱卒握着刀上前,待见飘落在狱中地面,平铺开来的,果真是一副牡丹花图,再无其他,便也松了刀,笑道:“头一次听说,这样也能做个风流鬼,哈哈哈。” “听说孟将军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又常年呆在西北这样偏僻的地方,天天和一群士兵们在一起,这辈子怕是还真没怎么风流过,如今死了还能抱着幅牡丹花图,哈哈哈,不错了,哈哈。” “再说一句,老夫绞了你舌头!”几人的调笑,怕是惹怒了孟田,只狠狠回了一句。 其中一名狱卒正要回嘴,沈长安却道:“怎么说也曾是侯爷,故交遍布朝野,几位差爷何苦惹事。” 狱卒们转念一想,也是,反正今晨孟田的判决也下来了,左右活不过这个月了,何必和个不久于人世的死囚较劲,便讪讪地退开,还不忘催促着审沈长安:“你快一点,这也太磨蹭时间了。” 沈长安点头:“马上就好,只还有几笔而已,差爷在一旁再等等。” 等狱卒们再退远,沈长安提着笔走近了孟田,道:“孟将军可否转个身,否则在下看不清将军面容。” 孟田只看着地上牡丹花出神,听见催促,才抬眼看向沈长安。 沈长安再走近几步,狱卒只当是画师为了最后几笔去看清楚些,也不甚在意。然而沈长安却压低了嗓音,用仅二人听见的音量,说道:“这是洛阳故友送给将军的牡丹,望将军好好欣赏。” 一路穿行在牢狱间,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孟田的声音:“几时归去,来生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溪云,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 沈长安没有回头,却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之后,她一直都记得那样一句话“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那样的人生,王廷泽可以,也许他孟田也可以,但她呢?可是能求得? 出了刑部大牢,却看见外边停着一辆棕色的马车,这本不奇怪,可沈长安闻到了nongnong的酒香,这种酒,若沈长安没猜错的话,是西北人惯喝的烧刀子,便宜,却烈得很,西北街头巷尾,多是兄弟斗酒时喝的,在军队里也常有,但长安却很少见的,她也是因为王庭西从西北回来时给她带了一瓶,她如今才能分辨。 马车掩得严严实实的,沈长安看不见马车里的人,但不知为何,脑海突然浮现了李恒那张略带邪气的脸庞,她总觉得,如今孟田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还敢这般惦记孟田的,只有那样性格的李恒。 - 三日后,孟田暴毙在刑部大牢,刑部牢狱守卫上报说三日前,孟田便一直高热不退。郑苏易领皇命带了数名医官前去验尸,确认是得了疟疾暴毙而亡后,回禀了圣上,圣上感念其多年功勋,予以厚葬。经过一个月,闹得朝堂街头沸沸扬扬的定远侯叛国案,总算划上了句点。 十一月初九,四更天,郑苏易醒眼时,发觉身上多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再看大床上,被子叠得整齐。 沈长安从没有这么早起身过,郑苏易觉得诧异,才起身,便看沈长安端着热气腾腾的清粥推门而入。 “起来了?我下厨弄了点粥,你喝过再去上朝吧。” 捧过热粥,郑苏易笑了笑:“记得大半年前,你还不会下厨,炒个菜要溅一手油。”说完,喝了一口,味道清淡,却齿间香甜。 “手艺赶得上兰姑了。对了,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沈长安对着镜子再理了理长发,答道:“有些事情要忙,便早些起来。” 郑苏易沉默了会儿,才道:“王庭西今天要回洛阳吧。” 沈长安并不诧异,也没有转头,只继续梳着发尾,说着:“你果真都知道,难怪王叔说在今粉巷有看见过世子爷身边的亲随。” “并不是想要跟踪调查你,只是那日你突然冲出马车,之后又魂不守舍的,我才让人去那附近查探。” “没有怪罪的意思,我还该感谢世子爷,若不是你相帮,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郑苏易叹息一声:“我总记得王老太爷过世消息传来的那晚,你的悲伤。我想,王家在你心中很是重要,我若不帮,一个不慎牵连了王家出事,你定会难过。” 说完,见沈长安没有说话,郑苏易则转身:“我上朝去了,你替我给表兄带句话,欢迎日后常来王府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看完了这几天所有的评论,真的很感谢大家!鞠躬 也感谢风萧萧、葫芦原本是一碗修行千年的红糖水和lyrh投的地雷,你们满满的爱紫夜也感受到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