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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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端来姜汤时,屋子里正好传来一阵咳嗽声,沈长安坐在书桌前,面色略显苍白,只随手翻看着《诗经》。【】 “最近气候变暖,小姐怎会这时候伤风?即便……”姑爷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刹住,抬眼小心地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叹了口气,嗔怪道:“您也太不顾着自个儿身子了。” 沈长安没有接话,只是接过姜汤,一口喝下,她昨夜对着窗口吹了一夜冷风,这事阿莲自然不知道。恐怕她连昨夜郑苏易回来过都不知,可沈长安在窗口看得分明。 她昨夜只是睡不着,对着窗口仰望着星空,想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想起阿娘教她诗词棋艺;想起邻里笑话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想起她在胡家后巷被逼跳进湖里;想起阿娘护着她滚落山头;想起阿公牵着她带她回洛阳;还想起洛阳的牡丹、洛阳的秋千架、洛阳的金银花,和洛阳的王庭西……一幕一幕,是她不满十八年的人生,现在想来,也没有那么的刻骨铭心了,剩的不过是执念。 夜里正想得出神,楼下湖边突然传来声响,已是半夜,如园早没了声响,沈长安实在不知是谁还没入睡,才低头,猝不及防地瞧见了被沈燕搀扶着的郑苏易。他应是喝醉了,对于身边跟着的人有些不耐,一个摆手,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沈燕,自个儿往秋千架那儿走去,湖水沾湿了鞋子,郑苏易步履踉跄,差些滑到湖里,沈长安焦急探出头去,却是看见沈燕又一次上前将郑苏易搀扶住,然后再被郑苏易甩开。一次一次,沈燕倒是不死心,守着郑苏易,竟是一个晚上。沈长安想,她与沈燕的性子果真是南辕北辙,所以她只会站在小楼之上,而沈燕,则是陪在郑苏易身旁。 突地传来敲门声,阿莲还欣喜可是姑爷回来了,沈长安却知道不是,郑苏易进屋从来不敲门。 屋外头站着的是王肃,带着歉意走进:“属下无能,顺着车辙一路追踪到城外三十里处的小树林里,便没有了踪迹。我估摸着可能就在那一带,可寻了一夜也没见着半个人影,连个可以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看到。” 沈长安点点头,九娘有心要躲,也不是轻易找得到的,当初柳丰花的人力物力绝不会比她少,还不是无果。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既是有心躲着,昨日为何又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长安城内识得这位昔日落玉坊名角的可不在少数。 “属下这几日会多在城外留意,一旦有消息,立刻来告知夫人。” 沈长安却摇了摇头:“罢了,如今想想,她也不是那么重要,寻不到,便寻不到吧。” 才说完话,又见王喜前来,不过他带来的可不是件好消息——仨儿病了。 - 对于仨儿,沈长安还是有些特别的感情,或许觉着有些歉疚,也或许是从没有一个孩子这么单纯的去喜欢过她、依赖着她,是以仨儿的事情,她总比对旁人多上些心。 王靖接了吩咐带着人堵在了沧州回京的必经路上,如今的好酒坊自然是缺了人手,可就忙坏了福贵,一进去,便看见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见到沈长安,福贵也不意外,知道她疼惜仨儿,遂上前解释着:“刚刚大夫已经瞧过了,生了水痘。” 听了这话,沈长安脸色一变:“行了,你在这儿忙着吧,我去后院瞧瞧。” 后院今日尤其安静,一点孩童玩闹的声音都没有,沈长安不得不赞叹细雨心细,进屋子时,细雨不忘问着:“夫人可有生过水痘,否则是不让进来的。” 沈长安点点头,得水痘的时候她已不小,还是在洛阳王家,那时候水痘长得满脸都是,怪是吓人的,自己一个人躲在院子里不敢出去,其他人也都不会过来,好似那时候大表哥们还曾找过阿公,说要送她出府去,阿公没同意,却不想最后自己真将水痘传给了旁人,还是阿公最中意的孙儿——王庭西。也因为那一次水痘,因祸得福和王庭西住在了一个院子里近三个月,那时候,她才喜欢上金银花的,表哥说它们是花也是药,比许多人都有用处多了。 看着床上躺着的仨儿,不禁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再瞧了眼屋子,问着:“屋子里就你一个?” 细雨点点头:“奴婢小时候得过水痘,并不怕,只是,这院子里多是孩子,大多还没生过痘,现下虽把他们的饮食起居都分开了,可就怕一个不小心……” 沈长安也明白,正要说话,却见仨儿可怜兮兮地拽着沈长安衣角,说着:“娘亲,仨儿是不是要死了。” 沈长安蹲□子,安抚道:“不会,我当年也生过水痘的,你只要乖乖听话,不要去挠,定时喝药就会好的。” “可是,可是我怕。”仨儿怯怯说着。 “不怕,你和我一同回去,我亲自照顾你可好。”说完,便起身对着细雨交代着:“等会抱着仨儿上我的马车去,你这儿总归孩子太多,照顾不来,传染了便是大事。” 细雨一愣,道:“这可不好,府上人更多,虽是大人,也容易感染上。” “呵呵,如今的如园哪还有什么人。”说完,见细雨有些不解,她也懒得再说,只道:“阿莲当年早被我传染过,也不怕了,有我们一起照料,再多加注意些,倒也无碍。” 见沈长安主意已定,细雨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几番犹豫,终是呐呐说着:“奴婢,奴婢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细雨声音有些忐忑,沈长安望向她时,她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当不当讲我不知道,得看你。” 沈长安只这么一句,让细雨有些害怕,更是愧疚,说道:“那日,那日夫人您带了位燕姑娘来这儿,说是福贵的meimei。” 沈长安挑眉:“沈燕怎么了?” 细雨连忙摆摆手,道:“燕姑娘没怎样,是,是福贵…福贵那日说,说他的荷包出宫时匆忙,没有来得及带出来,丢在宫里了。可,可其实出宫后,就是在这间酒坊里,我还看到过一次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细雨仔细想了想,道:“也就是夫人带燕姑娘来的前半个月。” 沈长安沉默了会儿,没有说话,让细雨很是忐忑,赶紧解释着:“那日他们兄妹相认,我看着想起了自己的兄妹们,一时太感动而没反应过来,后来忆起,我想着许是福贵那几日自己弄丢了荷包不敢和夫人说,才扯了个谎,便没特意和夫人禀报,细雨当真不是想刻意瞒着夫人的。” 看细雨急切的模样,沈长安也没再追究,“罢了,你也是无心,但再不希望有下次,否则,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 细雨赶紧地点头:“再也不会了。” 细雨抱着仨儿上了沈长安马车,正要下去时,沈长安突然叫住她:“福贵前些时日只在酒坊,没去过别处?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过他?” 细雨想了会儿,摇头:“前头的事情得问两位王大哥,我只每日好酒坊关了门才见到福贵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常去城东收购高粱。” - 再次经过长安街时,街头人头攒动,人群间议论的声音传来,沈长安才恍然,今日竟是柳家入罪,游街后押往刑部死囚牢房的日子。 百姓总是这样,囚车里的人也许与他们并没有多大仇恨,可总是爱显得自己很是大义凛然,大伙儿跟风开始唾弃起囚车里的囚犯,更带起一众的仇恨,甚至有些急性的,随手招呼了一些自己家的烂菜叶或是臭鸡蛋,可他们中不乏许多光顾过柳家的钱庄酒楼或是当铺赌场的。 沈长安的马车被官兵推开,甚至被人群挤走,却没有阻挡住沈长安的视线,黑压压的人群围着一条大道,两排有官兵护出了人墙。沈长安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看向前方大道,看着已经满身狼狈的柳泽成。想他贪婪一世,晚年竟是这般下场,那双眼眸一片灰白,已然绝望。而整条长安街上,最恨他的,便是此时平静得如同看一场好戏的沈长安,她恨他,恨了十年,恨到他不死,她不罢休。 “娘亲在看什么?”仨儿坐起身,也想往窗口探去,外头的热闹听得见却看不着,实在难受。 “没什么,在看报应。”沈长安放下帘子,阻隔了仨儿的视线,只道:“你生着病,莫要吹了风,咱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