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燕翦番外]45请你谅我,这一生不懂说爱
那晚的精彩,一不断到来。 掀起第一波高~潮的是汤燕卿时年和解忧一家的到来。 汤燕卿难得褪去一身警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他穿了驼色英伦毛呢西装,内里搭今年大热的丹宁牛仔衬衫;下头是一条墨绿色毛呢垮裤,用肥大的设计中和了眼神里的犀利。脚下瞪一双驼色磨毛做旧的猎鸭靴,靴筒和裤腿之间特地露一截姜黄色的袜桩。 他大胆地竟然违反了时尚界“全身配色不能超过三个色系”的规则,全身上下各处撞色,这样大胆的搭配反倒跟他骨子里天生的桀骜性子呼应得妙到毫巅。 更妙的,是他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条狩猎腰带。巴掌宽的粗腰带,牛皮已经旧了,翻出牙白的底色来。腰带上插着复古设计的单筒望远镜烟斗和猎枪。 他一边走来,一边慵懒地还煞有介事抽出枪来朝记者的镜头,以及围观者拍照的手机镜头去瞄准。又帅又痞,惹得周遭年轻的女孩子们尖叫连连髹。 他这么帅,又这么坏,他老婆也是知道的。 含笑陪在他身畔,时年穿一件与他呼应的驼色羊毛裙。肩上随便系了一件麂皮绒皮夹克,头上戴着毛呢的复古式贝雷帽。修身羊毛裙完美勾勒出她的曲线,而压低到眉毛以下的贝雷帽更是给她平添了素日少见的慵懒。今晚更是难得,时年松开了自己的长发,任凭那天然卷曲的发尾在夜色灯影里,自在地飘动。 走在他们两个中间的才是真正的主角小小的解忧竟然穿着燕翦那套十分犹豫的设计 纯黑的羊毛裙,没有太多的花饰,只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子天然的轮廓;所有的焦点都在脚下的大红猎鸭靴。而与这样的夜晚,雨雾飘逸的灯光呼应的,是解忧娇俏绽在鬓边的大红蝴蝶结,以及她举在头顶的大红雨伞。 更叫人呼吸都停止的,是解忧的容颜。 一双湛蓝剔透的眼,却镶嵌在东方特征的瓷娃娃一样的脸孔上,被长及腰际的纯黑长发掩映着,美得像个意外出现在这夜晚人世的精灵。 这一家人当然都不是模特儿,可是这完全可以媲美超模的搭配和外貌,都叫围观的路人忍不住惊呼连连。 华人第一公子呢,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最终迎娶了一个有夫之妇,而且还有个带进门来的女儿……可是此时看过去,如何还能看不见他写满了一脸的幸福?即便一路走来耍酷,他的一只手也从来未曾离开过他妻子的腰啊。今晚他仿佛不是客串捧场,而干脆是故意带着老婆孩子出来抢风头晒幸福的才是。 更何况……那个精灵一样美丽的小女孩儿。天,她是谁,她又是带着何样的故事来到这个人间? . 站在高阶之上,燕翦看着那迎着众人目光毫无羞怯,带着天使般的微笑淡定走来的解忧,眼眶不由得湿了。 深深吸气,看那孩子身上穿着的那套设计…… 彼时,也是这样的天飘雨雾,而她正是穿着这样一套衣服,在街上不经意与人相撞。 而那个人,也有着解忧这样一双叫人痴迷的蓝眼…… 今晚,她不想妥协,不想叫那个人看见她亲自穿着这套衣服出场明天就是他婚礼了嘛,她要是穿着这套衣服出现,那又算什么? 可是……或许是鬼使神差,她却不舍得让这样一套代表自己初心的设计,没机会参与今晚的大秀。她心下百转千回,便想到了解忧。 解忧,这个有着绝妙名字的小天使,她也同样有佛德家的血,也有佛德家继承人才有的纯净的蓝眼睛,可是她却没有佛德家背负多年的阴影。所以她想,这套设计唯有让解忧穿上才是最完美的诠释。 今晚,看见美得如小妖精一样的解忧,带着天使一般的笑这样翩然而来,她的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得完美。 . 不久,第二波高~潮毫无预警来临。 只见一队俊男美女,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各自说着笑着,还有的夹着公事包自顾打着电.话,总之他们完全都没受到周边的影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他们身上的衣着泄露了他们的来意他们都穿着燕翦的设计,风格一致的英伦款粗呢西装,只不过各有其精彩细节:有的被设计成了商务正装款式,配真丝领带和袋帕;有的则干脆去掉两个袖子成了西装背心,配细致的商务衬衫或者粗犷的牛仔衬衫…… 这样眼神和心都坚定到不为人所扰的一群人,讶然竟然是曾经在这个城市里搅动过无数次风云的律政精英 当一群在法庭上以黑白灰正装示人在私下里更是难得与普通百姓有交集的大律师们,也穿着今晚风格的设计走进灯影里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当中为首的,正是那位身为州长长子,却曾经在过去许多年里恶名昭著的金牌律师汤燕犀。 他身上格外搭了一条长长的羊毛围巾,做这几年最流行的斗篷样式。女人穿斗篷在时尚圈不算新鲜了,可是男子,尤其是这样曾经一向以正装示人的冷颜律师也这样搭配而来便仿佛倏然吹来一股来自山野丛林的狂野之风。 汤燕犀一路走来,面容依旧冷峻,犀利的目光不断望向周遭不敢呼吸的观众。一直走到秀场大门口方立住,忽地指住一个呆住的记者,缓缓走过去,却忽地伸手一把提住了对方的衣领。 那记者惊得瞪圆了眼睛,汤燕犀一边整理他衣领一边冷冷地说:“……多拍些照,说些你最真心的话。否则,我会告到你倾家荡产,顺便让你的东家官司缠身,没完没了。” 那记者惊得呼吸都停了。这位冷颜律师的名头谁没听说过啊,只要是被他盯上的,就没有好下场的。他只能讷讷地求饶:“汤,汤律师,拜托,我,我没做过得罪汤家的事。” 汤燕犀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相撞:“我知道,所以我才挑中你。” 这样冷凝的气氛之下,这样森如鬼魅的律师,突然启唇一笑:“……我吓你呢,你还当真了?我就是给你整理整理衣领你的衣领扣子系串了。” 一路冷峻而来的鬼面律师,这一刻忽地在灯影里笑容大放,那记者却余悸未消,也只能跟着尴尬地笑。 汤燕犀当真帮他将扣子重新系回来,还伸手帮他掸了掸肩上落下的水雾,然后迷人一笑,两手叉裤袋,潇洒转身而去。 众人“惊魂未定”,远处又传来一阵惊呼。 竟然是新任州长汤明羿携夫人乘车而来 锃亮的黑头大轿车,在这样的夜晚里溢彩流光。汤明羿从轿车里走下来,站在轿车门前向支持他的选民们招手示意。面对众人含笑向高阶上的燕翦点点头,然后笑意款款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今晚这位新锐设计师就是我所见过的对美具有最敏锐洞察力的姑娘。不瞒大家,这位设计师也是唯一敢改变我的发型,让我梳着小辫儿出现在外人面前的。” 大家都愣住,随即会意,爆发出一阵大笑。 汤明羿点头微笑:“美,应该与所有人分享。我希望今晚设计师和大家都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身为州长,汤明羿点到即止,没有走过去拥抱燕翦,只是朝她挥了挥手便走回车子,大车子绝尘而去。 虽然简短,可是州长的亲自莅临还是将今晚的气氛推上了顶点。 . 这一切,燕翦都没想到。身为政客,她知道三叔今晚到来可能明天又要被政敌们攻讦,可是三叔竟然还是来了。还有小哥和小嫂子,他们明明那么保护解忧,不想让她暴露在媒体面前,他们却还是让解忧穿上她的设计,来了…… 还有二哥,他明天就有一场大案子,意义深远到可能要改写法律,他这些日子为之殚精竭虑……可是今晚,他竟然带着他曾经的朋友和对手,一起都来了。 曾经,她很介意总是被人们只记住她是汤家人,她不想只当“汤家的小孙女”,她想要当独一无二的汤燕翦……可是此时,她却深深地深深地为自己的身份为自己的家庭而自豪。 今晚……虽然对她而言是好困难好困难的一晚,可是她不孤单,不会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不用再一个人去迎向明天即将到来的那场婚礼。 今晚,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睡个好觉。 她只是不知道,当她下完指令,她本人和所有的模特儿和工作人员,都将注意力从室内转向室外,所有团队人员也都走到街道上时……已经空无一人了的后台,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 后台好大,灯影辉煌,那个人却孑然一身而立,好奇而又惆怅地环视周遭。 他缓缓走向衣架。 原本满满登登挂在上面的服装,都已经穿在了模特儿的身上,走上了街道,走向了今晚的舞台;架上只孤零零剩下了一套没有人穿的服装。 是一件纯黑的羊毛裙,架子下的地面上摆放着与之搭配的大红猎鸭靴。架子旁还挂着大红的雨伞。 当前面的街道喧哗鼎沸的声音传进来,便更显得这一套没有人穿的服装孤零零地。 他深吸口气,将那衣裙从架子上取下,仔仔细细地折好,抱在怀里,贴在心口处,然后转身……寂寂一人,无声而去。 后台这满天满地,盛大而又耀眼的灯光,却没有一缕能真正映入他的眼。 幽蓝的眼。 . 同样在夜色里孤身一人的,还有本沙明。 那晚燕余给他打电话,他没有在忙,也不是没听见。 那晚他一人坐在小公寓里,没点灯,手机就在身旁。 每次手机响起来,都会燃起一片幽弱的光,点亮他置身的这片黑暗。 那一瞬,他会忍不住眯起眼睛,心神随之一乱。 不,他不喜欢这样。身为杀手,最习惯的是置身黑暗,保持决绝的冷静;不该被突来的光明扰乱心神,更不该为任何突发事扰乱了心神。 倘若他再执迷,最终不仅会自己丧命,更会拖累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身为杀手,既然已经做好了计划,那就应该自觉远离一切可能会扰乱心神的人和事。 那个女人……纵有魔法,让他曾经无法抗拒,让他生了贪心想要继续执迷却也应该结束了。 她本不该出现,他更不应心动。 所幸相遇日短,所幸一切还来得及转身走回。 所幸,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还有,那个小金豆子一般护着她的姐妹,还有那么温暖的一大家子人。 若他走了,她甚至还有那拥有魔法的甜点来疗伤。 如此想来,他终可放心一笑。 . 这一晚,燕翦用力地睡着,用力地睡了个好觉。 许是昨晚太累了,所有的压力终于都完美卸掉,身心便当真彻底松弛下来,反倒不堪疲惫了。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她才懒懒起身。 幸好白天还有善后的工作要处理,她还会整天都很忙。 小心避开家人关心的目光,她元气满满地出门,到工作室与林露等人一起忙发布会善后工作。退场地交租金;跟所有模特儿的经纪公司结算…… 更让她意外的是,今天已经有几家媒体找上门来约定访问。机不可失,她没时间矫情,于是早早跟人家见面,将访问做完。 事业,仿佛已经看见了一个不错的开口,她会好好做下去。 善后的工作最是琐碎,可是好歹顺利做完。最后盘点完,天色早已大黑。墙上的时钟给出答案:早已过了那场婚礼的仪式部分,现在也就是宴会了。 呼,不管怎么样,还是熬下来了。 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想象的要容易。 林露忽然迟疑地看了燕翦一眼。 燕翦情知有事,便带林露到自己办公室。 林露这才总结了几件事: 其一,昨晚的发布会后,今早的媒体报道量出乎意料地热烈。甚至因为最后州长大人的到场,使得几分刊物竟然慷慨地将头条给了他们,风头甚至该过了今天本该席卷所有头条的那场婚礼去。 燕翦听了就笑了:“你跟我提这个干什么?秀是我们的,关注多我喜闻乐见,可是那场婚礼却跟咱们无关吧。” 林露咬了咬唇,只能解释道:“……也不能完全说无关。毕竟凯瑟琳是这工作室的创始人,而詹姆士是工作室的投资人啊,所以即便咱们自己不横向联系,人家媒体也做了相应的联合报道。” 燕翦垂下头去:“呃,我知道了。说下一件事。” 林露只好说了第二件事。 这个第二件事不算大事,跟昨晚所有事情比起来真的是看起来没那么重要的,可是…… 林露吞吞吐吐说:“昨天人多手杂的,难免有些小物件的损坏什么的……” 燕翦便笑了笑:“那也是难免,打进损耗里吧。” 林露叹了口气:“别的倒无所谓了,只是……你原本的那套设计,也不见了。” 燕翦这才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盯住林露的眼睛:“你说什么?” 林露也有些心慌,赶紧解释:“燕翦你听我说,我知道那套衣服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发现不见了就没敢马上跟你说,我亲自带人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库房里所有的袋子都翻过了……我原来只以为可能是装错了,压在哪儿了,可是现在我也只能跟你承认好像,是丢了。” . 燕翦今天这一整天拼命压抑着的心,这一下子便霍地汹涌了开来。 她用力吸气,小心地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在意。 她甚至想要咧开嘴唇微笑,尽量柔声问:“都问过了么?” “问过了”林露了解燕翦,看见她这样的神色就反倒更担心起来:“我每个人都没放过,昨晚在现场的模特儿经纪人化妆师甚至场工,我全都一个一个打手机问过了,一个都没落下。” 燕翦急忙点头,垂下眼帘去,命令自己别这样。 她用力地微笑:“哦,那就算了。在所有的走秀款里,那套的设计最简单,费用也最低。丢了就丢了,不值什么的。再说,反正我也不想将那套推向市场的。一套备胎而已,真的没关系的。” 可是不知怎地,整个身子忽然就冷得轻轻打起颤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多像宿命啊,是不是?人家今天结婚,她的那套衣裳就也跟着不见了。 她曾经穿着那套衣裳与他撞见,便足见,都是错了。 . 忽地在办公室里就坐不住了,更无法面对林露那样担心地投来的注目。 她赶紧找了个理由,说先走一步。 忍着走出门外,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她更是寒颤不止。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心下对自己说:汤燕翦,你说过要自己赢得漂亮他结婚就去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么?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不住地打寒颤? 她裹紧外套,疾步朝长街走了下去。盲目地,不知该走向哪个方向。 走路带来的热量终于让她的寒颤得到了些许缓解,可是脖子里还是异样地凉。 她皱眉忽地立住,想起脖子里挂着的那枚钥匙。 詹姆士曾经交给她,让她在他婚礼当天才能起效的银行保险箱,他让她带着这枚钥匙去找银行经理。 她忘了…… 不,其实她没真的忘,她只是强迫自己,让自己被工作拖住,所以好像是忘了。 一把钥匙,哈……不管那箱子里有什么,对于今天来说,对于今天已经结束了的婚礼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好歹还有自己的照片吧。 那晚,她与他孽缘正式缔结的夜晚……他说他给她拍了照片,她今天怎么也该拿回来。 就像拿回自己的自尊,拿回曾经对他错投入的感情,拿回自己。 今天过去,他扮演他的完美丈夫,而她也要过回自己的人生。 一刀两断 . 主意打定,她闷头一直走到那间银行。 可是竟然还是心慌意乱之下,忘了都是这个时间,人家银行早已下班。 街上忽然兜起冷风来,像是阴气森森的手,不住地卷住她的脚踝。 她立在银行前,伸手到包包里去找詹姆士曾经给过她的那张名片。 该死的,她当初愤恨之下分明是随便朝包里一丢。这么久了,早已不知道名片滑到了哪里,甚至说不定早就不见了。 手机在包包里响起来,她看见小嫂子时年的号码。 她咬咬牙,还是没接。 此时此刻,她一心想的只是要尽快找到名片,找到那个银行经理,打开那个保险箱,拿回自己的照片 拿到了,她跟詹姆士之间的孽缘就终于走到了尽头。 她等不及了。该死的,她现在只想一心跟他一刀两断,别的,她都不想了 小嫂子的号码闪了一阵,终于暗灭了下去。她也终于在包包的夹层内袋里找到了那张名片。 深吸口气,她打给那位银行经理。 知道自己这个时间联系人家,真是冒昧。况且早就过了银行下班的时间,按着银行的纪律,她今晚也未必还有机会见到那个箱子。 可是总要一试,她仿佛在跟自己赌气一般。 手机打通,竟然叫她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位经理仿佛并不惊讶她这么迟才打来,只简洁说:“我就在值班室。请稍等,我马上带你进来。” 几分钟后,银行大厅的灯亮起,旋即一个全副武装的保安陪同一个西装男子走到门边开门,将燕翦迎接进去。 燕翦更觉抱歉,一个劲儿鞠躬:“这么晚了,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那经理面无表情地看了燕翦一眼:“不用如此。佛德先生是我们最大的客户,他将东西存进来的时候已经与我们事先告知过,说今天小姐你也许根本就不会打过来;也许,即便打过来,即便能亲自过来,也要很晚。他早就拜托过我们,一定要大开绿灯。” 经理抬了抬腕表:“还不到22点,时间还早。至少比我们想象的,还早。” . 燕翦听得心下一片唏嘘。 他早想到了她今天会犹豫,会迟疑,会举棋不定的,是吧? 她尴尬地垂下头,沉默跟在经理后头,不想被那经理和保安看出什么来。 不过幸好那经理也不是费心刺探的人,只一派专业的审慎态度,引着燕翦走进了保险库。 两人各自用钥匙,两把钥匙才共同打开了那个保险箱。 保险箱里的东西,比燕翦原本想象的要多一些。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看上去颇有厚度。 燕翦惊讶,看了那经理一眼。 经理朝保安点点头:“我想小姐你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清点。我们先到到门外去,你如果有事请按门口的电铃。” 燕翦强挤出一丝微笑。 经理和保安离去,她要深吸口气才打开了大信封。 她以为首先扑入她视野的,一定是那晚詹姆士强抱她时拍下的果照…… 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才能面对自己那一场不堪的过去。总要用最残酷的事实证据,才能彻底撕开他这段时日以来在她面前一点点蒙起的迷雾曾经有那么几刻,她甚至已经原谅了他。 也唯因如此,她才会在那个夜晚……完全给了他。 可是她就是错了不是么?不管他曾经若有似无地为她做过什么,也不能抹杀他原本就是强抱她的罪犯,不是吗? 这般想来,撇去温情,愤恨重新带给了她勇气。她毅然打开大红火漆的封印 如期,从大信封里滑出来一叠照片。 燕翦还是紧张地下意识一闭眼,唯恐闯入视野的是自己的不堪。 只有瞬间,她便咬着牙勇敢地睁开了眼。 既然是亲身经历的,她便要去面对。 她垂眸望去,心下却莫名一跳。 第一张撞入视野的,是那晚的她。却不是她想象里的赤身露体,而是……她歪着头睡在副驾驶座位上。头略歪向右侧,映着另外一边车窗照进来的幽弱灯影。 那灯光很暗,微弱地穿透夜色,只够给她熟睡的面颊勾一圈朦胧的琥珀色的边儿。 她睡得很熟,像个孩子。 此时透过相纸,透过镜头,她几乎都能感知到彼时自己睫毛轻轻的颤动,以及在静寂里徐缓发出的浅浅呼吸。 她愣住,还是第一次这样用客观的视角来看自己的睡颜。 她想,没想到自己也这样……美。 更难得,是这样的安静,这样的柔软,这样的甜美。 她的心开始剧烈地狂跳,那剧烈的程度让自己陌生。 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她一把握住那叠照片,将第一张抽开,急急去看第二张。 这张……略让她尴尬。 依旧还是睡颜,却被解开了衣衫。 白衬衫在幽暗的夜色和远处灯火的映衬下,放出白贝壳一般莹润的光。 隐约可见,照片里的她,面颊有些不自知的红。而唇脱了口红,那残余的唇膏,略有些凌乱。 她闭上眼,心跳得乱了节奏。 她知道这张照片是她……被他吻过。 心头多了一丝慌乱,她再去看第三张。 衣裳又被解开了一层,露出女孩儿的……皮肤。 依旧还是那片幽暗,依旧还是那片琥珀色的灯光……可是露出镜头的皮肤上,已然染上了红晕。 前三张照片,虽然一张比一张让她脸红,可是……他却只拍摄了以她脸为中心的部分,镜头的焦点没有向下去,没有拍摄她更难堪的部分。 她更不知道,拍摄这些照片的时候,他的动作:他的手放在何处,以及他究竟具体对她做过什么…… 她所能看见的只是照片里宁谧沉睡的自己,只不过面上渐渐含上羞涩,那不自知的红晕,将她烘托成夜色里最娇羞柔美的玫瑰。 而在那几张照片里,她看到的自己,竟然都是美丽的。 . 心跳成一团,对下面的照片既带着担心,又有奇怪的不可压抑的期待。 她双颊guntang,忍不住悄然回眸望向门外的方向。 幸好这里是银行的保险库,是与外界隔绝的**世界。 她又不放心地四处打量天花板,想知道哪里有监控摄像头,唯恐自己眼前这照片的内容也落入监控摄像之中去。 幸好,她这个方向的监控角度恰能被她自己的身子挡住。 她再深吸口气,抽开下一张照片。 下一张照片的清晰度和视角都有了变幻,与之前不同。她大致猜想,想到了他那个能全角度拍摄的车载记录仪。 下面的照片里,再不是她一人入镜。多了一个他。 他吻她。 他……抚触着她的面颊。 他面对衣衫半褪的她,两手微微张开,明显地呆住的模样。 她看得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跟着脸热心跳。 不过她是汤家人,她在自己最不堪的此刻也还没有丢掉了冷静。车载记录仪拍摄下的照片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照片里忠实地记录下了时间。她一张张翻看照片,也同样没忘了小心记下那些时间戳。 一叠的照片像是动画的一格一格定格。整个串联下去,就是她那晚受他欺负的完整过程。她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解开她的衣裳,然后最后……跪在了她座位下面。 她的衣裙如想象一样,全都被他解开,掀开。 可是他的动作……却在最后那张垂首在她腰下之后,便戛然而止 最后的一张,已经是他重新帮她将衣衫拉好。 她的脸guntang如火炭,可是却有些不甘心。 怎么会到此结束了? 她抓着那叠照片,惊愕地再到袋子里去找,却再也没有遗漏的照片。 心中忽地涌起让她震惊的体认。 她再看一眼最后两张照片上的时间戳。 在他俯首在她腰下,到最后拉好衣裙之间,是隔了十分钟;却好像来不及他做更多的事情啊…… 她攥着照片,双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难道,难道……他虽说还是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可是他却其实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强抱她? . 银行的保险库好静啊,静得连她一个人的呼吸声都能产生回声,在库房里旋转一匝,又传回她的耳朵,被她自己听见。 她不知道这一刻心内汹涌而起的,该是如何一种情绪。 她想笑,也想流泪。 想要狂笑一场,也想嚎啕而出。 这一刻,她就算知道了一切,却也还是知道得太晚了。 晚到,他都已经完成了婚礼。 晚到……她后来还是一样将身子失给了他。 况且在这件事之外,她还更为介意的是他跟下本之间的关系啊。这些照片能解释的也许只有那个晚上,却无法解释他与小笨之间的事。 所以知道了又怎么样? . 箱子里还有些东西,她一时心灰意懒,也不想再看。 只按铃叫了经理和保安进来,当着他们的面将那些东西,连同照片全都扫进自己包包里去,然后将钥匙郑重交还。 走出银行大门,她仰头望向漆黑夜空。 结束了,都结束了。 不管曾经是好的还是坏的,那些过去,都成为了过去。 . 背后银行大厅里的灯还亮着,那经理忙完了这件事,正与保安交待着什么。 忽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重重一怔,然后朝门外的燕翦望过来。 燕翦给出租车公司打了电.话,在门口等车,还没离开。 隔着玻璃幕墙,灯光氤氲里那经理的神色有些焦急,朝着燕翦的背影走过来。又稀里哗啦打开了大门,燕翦不知何意,回头去望。 灯影跟夜色交错的明暗里,那经理忽然一脸的苍白。 燕翦微微鞠躬:“还有事么?” 那经理叹了口气,将手机打开,调出一条新闻,举给燕翦看。 燕翦不知怎了,便垂眸看过去 下一刹那,她手里的包包便跌落在地。 醒目的标题,用近乎耸动的颜色的字体写着:“突发新闻:佛德集团总经理詹姆士佛德,就在几分钟前在他迎娶超模凯瑟琳的婚宴上,突然遭受枪击” “现场一片混乱,据称詹姆士伤势严重,生死难料” . 新闻看完,燕翦眼前的世界便塌了。 好像是又看到了多年前的双子塔之难,又或者是灾难片里的地陷海啸…… 她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相信眼前所看见的文字和画面。 良久,神智才仿佛从外太空兜转而回,她才听见银行经理和保安在耳边的惊呼。 她愣愣转头,目光麻木地望向那经理:“车,您能借我一辆车吗?” 没错,她是恨他,是怨他。 因为今天是他的婚礼,因为他今天才肯告诉她,他那晚并没有真的强抱她……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并不能改变她对他的怨和恨啊 所以她在心里有那么一刻在诅咒他来着,一想到他的婚礼,她想送给他的只有三个字“去死吧”……可是,可是,她说的都只是一时气话,她没有真的希望他去死啊 虽然他是个混蛋,可是……她没有真的希望他去死啊。 今天还是他的婚礼,天啊,他怎么可以在今天出事。 为什么? 天啊 . 题外话加更,生蛋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