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余番外)3、我从未曾放弃 找寻你
法国,巴黎。 又是春来,万物复苏。 燕余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沿着林荫大道一路朝前走。心情也感染到了万物生机,于是不由得在阳光透过林间洒落在肩上时,停步微笑。 手机响起来,她看过去,是薛江秋。 她送到耳边,轻盈含笑:“嗯,我到了,你放心吧。蓝带学院已经去注册了,你拜托的老师和朋友帮了我很多忙,住处什么的都已经安顿好了,就等着开课。妲” 薛江秋含笑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燕余俏皮一笑:“你猜。” 薛江秋在m国闭上眼睛,细听话筒里传来的静静风声。风过林叶,发出飒飒的轻响禾。 薛江秋便笑了:“我猜,你是在林荫大道。” 燕余吓了一跳:“不会吧,这你也猜得出来?” 下意识左顾右盼,以为薛江秋还是偷偷来了,说不定就藏在那棵粗壮的大树背后。 她说过不用他来的。这一次法国之行,她虽然是名义上想来蓝带学院短期进修,圆一个厨师的终极梦想。可是事实上——她是想要赴一场独自的、心灵的约会。 所以薛江秋尽管推了许多工作,专门腾出时间,想要陪她一起来,还是被他婉拒了。 最后,薛江秋也是聪明剔透的人,便没再坚持,只打了许多个电话给他曾在蓝带学院的老师和朋友,帮她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 薛江秋在电话里轻叹口气:“好歹我也算是从小在汤家长大的,耳濡目染地偷学了不少汤家的推理方法。便如现在,虽然我唯一能凭借的只是手机里传来的风动树叶声,但是根据这声音的频率,可以参照巴黎现在的天气预报里的风速,大致推算出你身旁这片树林的高度、树叶的密度。” “以我在巴黎十年的生活经历,我又怎么猜不到这样高大茂密的树木,市中心地区只有林荫大道才有呢?” “原来是这样,”燕余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没来,就好。 简单聊了几句,燕余听得懂薛江秋语声里绵密的感情,她有些招架不住,寻了个理由急急挂断了手机。 却还是忍不住停步回身,望向身后那遮天蔽日的两排巨树。 说也奇怪,虽然确认了薛江秋此时并不在这里,可是她却为什么仿佛觉得方才的确有人在盯着她看? 可是她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同样在大道上牵手散步的白发老夫妻,以及戴着头盔、蹬着脚踏车呼啸而过的孩子们。 她轻叹一口气,或许还是想多了。 燕余此行是蓝带学院为期三个月的甜点短期培训课程,这段时间住在薛江秋的朋友家里。房东是一对大块头的夫妻,个头大,肚子更大,一看就是典型的美食爱好者。大块头的夫妻也有着同样大码的笑容,总让燕余觉着身边围绕着两个小太阳。 燕余回到住处去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又起身去看巴黎这边新加盟的店。 能吸引到法国巴黎的甜点店申请加盟,对于燕余来说是巨大的惊喜。现在国际上通行的甜点技法和品种,其实是欧陆的产物,法国就更可算是这个行当的老祖宗,燕余的视野能够洄游到巴黎来,对她自然意味着巨大的肯定和荣耀。 所以新店开张,她一定要去。 加盟的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叫亨利,妻子叫艾玛。见了燕余来,两人都高兴地上来拥抱。 燕余特地看了一眼柜台,放心地看见那款黑皮肤的“小笨”乖乖地静立在柜台一角。卖相虽然稍有一点不好看,可是却很有一分自己的格调。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却也被艾玛留意到了。艾玛便笑:“为了这一款甜品,燕余你在加盟费上又让了我们一个百分点,我们怎会不履行诺言呢?燕余你放心,我们要一定会按照约定,每日都在柜台里给这款‘小笨’留下固定的位置。” 燕余这才放下心来,连连道谢。 艾玛晃着金色的短短卷发,神秘地笑:“燕余……你这样的坚持,背后必定有故事。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故事是什么?” 燕余红了脸,尴尬笑笑。 那是她自己的秘密,她并不想讲给外人听。 艾玛却补充:“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你的故事,兴许我也能帮得上忙。” 艾玛的话让燕余重做考量。 艾玛的店跟其他的加盟店有所不同,因为这家店是开在法国、巴黎的第一家店。 正如她自己都忍不住要到法国来寻找那个人的身影的原因一样,她其实是觉得那个人一定会回到法国来。因为他是法国人,因为这里更留着他跟詹姆士十五年的情谊。 虽然她现在还找不见他,可是她相信,他说不定就在法国,也许就在身边不远处。 她在法国的短期培训只有三个月,她迟早会走,可能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她遇见他;可是艾玛的店不同。 也许那个人终究有机会走到艾玛的店里来,也许就正是会在这里看见她留下的“小笨”。 她便动了心,凝视着艾玛的眼睛,想了想,然后才悄然说:“我是在找一个人……” 法国真的是一个浪漫的国度,法兰西民族也自带浪漫的天性,艾玛一听便眼睛一亮:“让我猜猜,是个男人,名字也叫‘小笨’,对不对?” 时隔两年,再度能这样敞开心扉与人谈起那个人的名字,燕余的眼睛便忍不住湿了。 她点头,用力用微笑来抵抗眼泪:“嗯,艾玛你真聪明。” 艾玛晃着金色的短短卷发笑:“你的店叫‘魔法甜品屋’,那所有加盟你店的就也多少都要有些魔法属性才对!” 燕余与艾玛拥抱,拍了拍艾玛的肩膀:“嗯,看样子你也是个小巫女。” 除了艾玛的店,燕余此行还悄悄拜托了小妹,请她将法国的同行朋友介绍给她。 她一路拜访过去,聊起的话题却不是她的甜点业,反倒是咨询法国服装业的旧事。她最感兴趣的是这些业内人士手里存的老照片,希望看他们曾经与法国上一代名模的合影。 对方往往不解其意,只笑说,难道汤三小姐也想改了本行,转去陪四小姐一起从事服装业了么? 她但笑不语,只认真浏览每一幅老照片,耐心从中寻找心中刻画的眉眼。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小妹当年那场毕业设计的映照拍摄现场,一身冷气的那个人,虽说不是专业模特儿,虽说因此而受到在场同行的质疑,可是当灯光亮起,那个人置身光影之中时,那天成的气场和感觉,便仿佛是天生的名模。 她彼时就曾有过朦胧的直觉,觉得他这样的表现可能来自遗传。 于是循着这条线去寻找,她希望能找到法国上一代名模里与他有着相似眉眼的人。 都说男孩儿的相貌会更像母亲,她相信他的母亲也许就曾是法国的一代名模。 ……总之,她是穷尽了她所有的想象力,发掘任何可能的线索,只为了能,找到他啊。 不是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甚至不为了追问他到底对她是何样的感情……也许只是想在茫茫人海里知道他置身何处,然后亲眼看看他现在,究竟好不好。 她惦记着他的病,惦记着他的身子。 她担心他两年前那一去,从此孑然一身,便是病重了,都没有人在身边照料。 多方用心,可是无论是艾玛的店,还是对他母亲的寻找,一时之间还都没有结果,她在法国预定停留的三个月时间却越滑越快。 转眼已是夏日,她的心情却日见凋零。 尽管来法国之前提醒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尝试,就算依旧杳无音信也别伤心;可是心里潜意识里还是存了希冀啊,无数次梦里都会梦见,在法国熙熙攘攘的街头,忽然一抬头,就望见了他的眼。 希望越大,执念越深,也许注定了要失望更大。当三个月即将结束,归期定下,她的心里便反倒所有的勇气都崩塌破碎。失去他影踪的两年来,她都平静地忍过来了,至少在家人面前一直都很冷静,可是这一刻她却坚持不住了。 连续多日失眠,上课也心不在焉,为了毕业前的作品,她只有每天下课都去泡咖啡馆。喝很浓很浓的黑咖啡,将自己的兴奋点都拜托给咖啡因。 这日又是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傍晚,燕余抱着功课走进咖啡馆,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这个时间咖啡馆的气氛宁谧而悠闲,旁边的几位老人闲适地吃着晚餐,隔壁桌两位年轻的mama带着孩子聚会,一个较小的孩子躺在婴儿车里转着琉璃一般的大眼,娇憨地微笑;另外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怀里抱着布娃娃,绕着桌子快乐地跑来跑去,童真的笑声成为最悦耳的背景音乐。 燕余喜欢这样的气氛,会想起自己家,老人们就像爷爷和叔叔,那两个mama像是姐妹和小嫂子,而跑来跑去的女孩儿则让她想起了解忧……家里也总是这样其乐融融,让人感觉温暖和安宁。 她在这样的气氛里,才能暂时忘却那个人,专心投入功课。 她没心情吃晚餐,只跟往常一样,要了一杯最浓的咖啡。 她的毕业作品主题是东西方传统甜点技法的融和。就比如她用黑荞麦面来做泡芙一样,她在后来的两年里也不断挖掘出东方传统的甜点技法、香料和食材,融入传统西方甜点里,创造出了许多口味和文化主题新颖特别的作品来。 也正是凭借这样的创新,她才会吸引到了艾玛的店前来加盟。 她专注地投入功课,全然不知这样宁谧的周末傍晚,竟然有危险正在悄然无声地靠近。 就在燕余埋首功课时,咖啡馆玻璃大门一开,走进来一个穿帽衫的青年男子。男子头上戴着鸭舌帽,长长的帽遮将大半张脸都挡住,只露出嘴。 即便如此他竟然还将帽衫的帽子也拉起来,盖在鸭舌帽上。 这样的打扮若是在冬天倒也罢了,可是此时是六月,是夏日,这样的装扮便十分奇怪。 他奇怪的还不止是装扮,还有言行。 他走进来并不直接到柜台点餐,甚至也不直接走向空座位,而是两手插在口袋里绕着整个店堂走了一圈儿,左右打量着店里的客人。 他先看了看那一桌老人,再望向那两个年轻的mama。他的目光尤其在婴儿车里的小婴儿,以及满地跑的女孩儿身上停留得久了一点。 也许是身为母亲天生的警觉,那两个mama虽然还聊得正开心,却也都下意识将孩子抱在怀里,防备地盯了那男子一眼。 整个店里,唯一单独一人,且并未留意他的客人,只有一个埋头用功的燕余。 那男子在燕余身边停下来,仿佛做好了决定。 直到此时,燕余才终于抬起眼来看了那男子一眼。 不是防备的,只是因为桌边莫名站了个人,下意识打量而已。 燕余绝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抬头打量,反倒让那个人最终做了决定。 就在燕余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没看清眼前人相貌的时候,那人忽然就在燕余身边坐下,紧挨着燕余。 燕余虽然一愣,不过善意以为对方看她自己一个人占着一个大桌子,想要跟她拼桌而已。 她抬头打量店堂,看是否已经都坐满了,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介意与人分享一个座位。 只是这人就算分享座位,也完全可以坐在对面,不必紧挨着她坐才是。 这么一晃神之间,那人却紧张地捉住燕余的手臂,低声警告:“别动!” 一声警告之后,随之从他左侧的口袋里有硬物逼住了燕翦的右侧肋骨。 燕余狠狠一怔,这才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 她深呼吸,转头望那人:“你想要什么?钱么?” 燕余当是抢劫,她的目光便不由得掠过店里的客人。那桌行动不便的老人,以及带着小孩子的mama成为她最担心的人。 倘若她反抗,劫匪有可能狗急跳墙,那么最可能直接伤及那些无辜的老人和孩子。 于是她在最初的惊恐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目光再迅速掠向窗外,看外面是否能看清她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