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章、和本官谈判
草原上暮色刚刚降临，纷纷的细雨已经落了下来，阿蛮思量的欢迎贵客的篝火盛宴没有如意，却也宰杀了几头健牛，煮了大块的熟rou招待萧夜一行。 手里热腾腾的rou块还没下刀，有亲卫来报，从白龙湖返回的苗必武驮队，已经到了营地外。 大喜之下的萧夜，让刀子去把苗必武引到了大帐，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随队护卫的小六子；在马道石堡的两支百人队，每次都要分出五十人队随同进出草原，这次正式小六子他们。 作为近乎专业押运物资的队伍，苗必武的百人队虽然一色的后装火/枪，还有短火/枪、军弩防身，但在外的打扮上，已经和草原上的鞑子牧民无异了，羊皮的连脚马敦裤穿着行走自如。 拜见了百户大人，苗必武和小六子向萧夜上报了白龙湖的情况，那里杜丁的百人队，还有专事采挖矿料的杂役队，因着那四处疯长扩张的藤草，基本上和外界隔开了，而白龙湖后山通往草原的马道，也已经栽种上了黄连树，不虞自断了后路。 “这样的话，下次你去了白龙湖，就让杜丁轮换留下一队人手，其他火/枪兵可以进驻盖伦部落，”萧夜嚼着一块rou筋，很是满意地嘱咐道，“在白龙湖待时间长了，连马都不会骑了还行，” “明天，是阿蛮和西楔赫部落约战之日，你们来了正好，顺便搭把手，看是咱们的火/枪厉害，还是他野鞑子的弯刀锋利，”喝了口温热的奶酒，萧夜扭头看看帐外愈加密集的雨势，眉头一皱。 第二天天不亮，绵绵细雨中，营地里亮起了几支手灯，洪亮的铜笛呃呃地吹响了，一队队披着胸甲的家卫走出了帐篷。 早前使用的唢呐被淘汰了，而明军里惯用的鹅笛，萧夜通过黄家商队采买了数百个，这种声音响亮、穿透力强的铜笛，已经配备到了什长一级。 百户大帐外，在十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衣侍卫注视下，苗必武、小六子带着一百五十名武装家卫，分两个方队集结完毕；而不远处的鞑子骑兵们，还在喧嚣着给战马束鞍套嚼头。 一身黑衣的萧夜，腰里挂着一把狩猎刀，脚蹬皮靴站在雨中，身旁的刀子倒背着一杆步枪，其他侍卫武装齐备，脚边各自放着一个绿色铁皮箱子。 “报百户大人，石家商铺家卫队百人到齐，” “报百户大人，王百夫长麾下五十人队集结到齐，” 当苗必武、小六子上前跪倒，大声报备后，萧夜摆摆手，让两人起来，仰面让细雨撒在脸上，感受着草原上清冷的凌晨。 良久，萧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带着寒意的目光看向小六子，“小六子，别人可都是当了百夫长，阿蛮都成代千户了，手下可是骑兵两千朝上，你可有怨言，” “大人，属下是自愿去的家卫队，等到将来有了战功，嘿嘿，大人不会看着我吃亏的，”小六子叉手道，开始半句还算正经，后半句可就显得亲近了。 “是啊，没有战功，哪怕现在给你一个百夫长，那你也就到头了，”萧夜点点头，抬手拍拍小六子的肩膀，手劲之大，差点把这个精壮的汉子拍趴下。 “哈哈哈哈，”大声笑着，萧夜走向自己的战马，压根就没理会尴尬不已的小六子，“想娶寒娟进门，那你必须成了千夫长再说，”在他战马旁，莉娜已经骑上了一匹健马，在雨中等候多时了。 身后的刀子羡慕地瞅瞅小六子，领着手下纷纷踩镫上马，战马嘶鸣着向营地外冲去。 摸着生疼的肩膀，小六子呲牙咧嘴地跑回了自己的家卫队，“看啥看，赶紧的上马，跟着百户快跑，”他身后脸色古怪的苗必武，也快速跑向自己的方队，指挥着大家上马开拔。 轰隆隆，当一百多匹战马冲出营地时，满怀信心的小六子抬眼前看，正正看到一溜长长的马队，已经向西面徐徐开动；这些鞑子骑兵虽然武器大多数还是弯刀、角弓狼牙棒，但沉默中行军的效率，还是让他相当汗颜。 留下一千骑兵守护营地，萧夜他们直奔约战的草甸而去。 距离盖伦部落营地西北三十五里外的草甸，正是池塘凹草甸中部地带，这里地形狭长，东西八十多里，南北七八里较为平坦的地势，适宜于骑兵作战。 草甸再往外的地形，可就是大小沟壑交错纵横，就连放牧牛羊也要当心了，骑兵要不想折了马腿，就不能乱闯了。 草甸东面的一处大片缓坡上，亲卫队、夜枭百人队，以及郝永良的炮队，布置了一晚，就连牛皮大帐也搭建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萧夜带着两千骑兵，不多的家卫赶到了缓坡地带，苗必武和萧六子带着家卫去和秦石头汇合，亲卫队会返到大帐附近戒备。 阿蛮的两千骑兵，按照萧夜的军令，分开两拨护在了大帐左右，而正中间首当其中的，仅仅是不到三百人的家卫队，他们，是今天约战的主力。 战马有人收拢到了后方洼地里，牛皮大帐前方百步外，加上萧夜的亲卫队，不到的四百武装军汉横成一列，倒背着步枪、火/枪，拿起手里的军铲，开始埋头挖着各自的战壕，最后要连成一道壕沟。 刀子带着十名黑衣侍卫，在壕沟后方二十步放下了手里的箱子，他们的前方，秦石头亲自守着一个蒙着油布的物件，他的阵地修了一处较高的土台，旁边，郝永良的炮队已经选好了地形，雷击炮和炮弹箱上也蒙着厚实的油布。 大帐内，萧夜坐在软垫上，听着头顶上密集的雨点声，喝着莉娜用小炭炉烧的热茶，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约战而来的西楔赫部落骑兵。 这一等就是近乎两个时辰，按萧夜的怀表来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如果不是萧夜另有打算，就凭阿蛮和余山的那些火器，在这雨天里能打响小半，恐怕都是幸运了。 那楔赫木、楔赫骨兄弟应该是吃了火器的亏，才想到了借用雨势来抱住自己的优势。不过到这时候，想来他们角弓的弓弦，也该潮软了。 大队人马分批吃过马rou罐头后，刚刚喝了几口清水的秦石头，手里的水壶还没放下，身旁的传令兵就跳了起来，“来了，来了，斥候发现大队骑兵，就在前方五里，数量三千有余，” 阵地上警戒的铜笛声响亮，家卫们握着步枪跳入战壕，对脚下黏糊糊的泥浆毫不在意，两旁在马下歇息的鞑子骑兵们，骂咧咧抖抖湿沉的羊皮大袄，踩着马镫上了马。 西北风裹着密集的雨水，迎面打在脸上，能勉强睁开眼睛的阿蛮，坐在马上握住了怀里的短火/枪，心里忐忑不安；这种形势下按他的本意，还是不要争勇斗狠的好，雨中拼杀实在是对自己太不利了。 但是他再想去大帐那里，给百户提建议后退，恐怕是来不及了，对面虽然细雨绵绵看不清太远，但那狭着气势而来的西楔赫部落骑兵，隐约可见。 在楔赫木、楔赫骨兄弟率领下的西楔赫部落骑兵，落在萧夜望远镜里的数量，足足排出了一里多地，这些不知道在哪里躲了半天的对手，刚刚来到对面，就急不可耐地发起了攻击。 但是在萧夜看来，这一波试探攻击的骑兵，应该是附属于西楔赫部落的小部落骑兵，手里挥舞的带刺木棒都有，否则的话就不会如此着急地一拥而上了。 五百多气势汹汹的骑兵，顺着雨势隆隆地扑上了缓坡，后面跟着大队整好以暇的楔赫氏骑兵主力，只要拉开了一里地的距离，后面的大队骑兵就可以提马速冲锋了。 萧夜遗憾地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按他的想法，既然是约战，那说不得对方要先派出使者，双方再争论一番后说不拢，整军开战；只是这鞑子文化太少，上来就抡刀子开砍，实在是太粗野了。 “轰、轰轰，”当组成箭头的骑兵先锋，闯进了秦石头他们布置的雷区时，战壕后的那挺重机枪，还有郝永良的雷击炮，八个家卫手里猎枪上拧住的枪榴弹，同时打响。 “通通、通通通，”“彭、彭，”“轰、轰，” 吐着长长火舌的机枪，快速打出一发发炮弹的去雷击炮，还有冒着袅袅白烟的猎枪，挥洒出去的弹片，把已经在雷区里吓得魂飞魄散的西楔赫部落骑兵，顿时打停在了原地。 细雨中的草甸里，血rou飞溅，残肢烂rou随处可见，哀嚎连连的伤员，嘶鸣不已的伤马，让那些散开的骑兵逃得更快了；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秦石头那横扫一片的机枪，更别说那劈头砸下的枪榴弹了。 那五百彪悍的骑兵，连带他们的战马，不到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全数躺在了战壕外三百步之外，两里地见方的草甸里，家卫们手里的步枪、军弩根本没用上，只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戏。 至于矗立的像木桩一样的黑衣侍卫，更是连皮靴都没移动，他们带来的整箱震天雷，或许是派不上用场了。 “呃、呃，”响亮的铜笛声，刺激着阿蛮的神经，手里的弯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高喝道，“冲、冲，” 等的已经不耐烦的两千鞑子骑兵，随着百夫长的督促声，开始奋力夹着马腹，沿着雷区两边向西楔赫部落骑兵阵地冲去。 在余山的指挥下，家卫们快速退出了战壕，回到后面的洼地里拉出战马，他们要跟着盖伦部落骑兵的脚印，继续向西攻击。 萧夜带着莉娜，施施然上了战马，在侍卫、亲卫队的环护下，跟在了马队后面。 楔赫木、楔赫骨兄弟这次被盖伦部落强大的火器，实在是吓坏了，早知道对方的底牌如此犀利，他们也不会打着那个藏马山谷的主意了。 为了渡过寒冷的冬季，草原上厮杀抢地盘说不上谁对谁错，就看哪个的拳头大，哪家部落就不用千里迢迢转场了。 带着西楔赫部落骑兵，楔赫木、楔赫骨兄弟掉头就往西面飞奔，那个被遗弃的附属部落骑兵，就是能救回来几个也成了妄想，还是看清现实吧。 带有几份悔恨的楔赫木、楔赫骨兄弟，快速地向自家部落退去，也知道后面肯定有追兵，但他们的部落营地，也不是那么好啃的。 整整一天一夜的追击，当阿蛮的骑兵能依稀看见南面的天山山脉时，西楔赫部落骑兵已经退到了正西面的戈壁滩里，除了地面上密密的马蹄印记，就是漫天呼啸的狂风了。 沿途捉到了一个坠马的西楔赫部落骑兵，逼问之下，阿蛮得知西楔赫部落的老巢，竟然是在戈壁滩里的一处绿洲里，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到底是追还是不追，只能向后上报百户，他的骑兵大队里，只有余山的百人队里有两个水伞，但那出水量根本就不够两千骑兵、战马饮用的，贸然闯入戈壁滩的后果，他心里很清楚。 接到阿蛮的上报，萧夜没有犹豫地一挥手，“追，合兵一处，咱们去西楔赫部落看看，他们敢抢地盘的底气何在，”这次去海西村交易的货物里，水伞就有二十几个，亲卫队随身携带，到时打开了用就行了。 为了这次约战，萧夜特意給夜枭家卫队换了装备，清一色的步枪，至于給海西村的火器，只好是五成新的后装火/枪了。 要说西楔赫部落没有凭仗，萧夜不相信，这个骑兵骄悍的部落，居然能把巢xue安在戈壁滩深处，还能把触角伸到草原上，那就不简单了。 雨歇，天晴。 果然，在戈壁滩里行进了不到八十里，就有斥候找到了一条小河，沿着河岸的大量马蹄印，说明了他们追踪方向没有搞错。 这种半地下的河流，从一处巨大的山包下涌出，浑浊的河水哗哗向西流去，在萧夜看来，那就是上天赐予西楔赫部落的福气，只是，这种风吹过来的味道，怎么那么难闻。 还不等萧夜仔细琢磨，一旁的秦石头，拉缰绳就凑了过来，低声道，“百户大人，这味道，似乎，似乎像是猛火油的味道，难闻的很，” 忽地，萧夜坐直了身子，高高举起了右手，踏踏向前的马队，渐渐停了下来，四下撒开的斥候随即增加了一倍。 宽不过一丈的河面，水深只有半人多，骑马趟过河的斥候，在北岸不远处，发现了这股臭味的源头，那里有一片面积颇大的黑色泥浆潭，咕嘟咕嘟地翻涌着气泡。 而被追赶回了戈壁滩的西楔赫部落骑兵，就在那泥潭不远处摆开阵势，准备和追兵决战了。 听了斥候的回报，刚刚过了河的萧夜，举起了望远镜，仔细向西面观看了好一会，这才冷笑着放下了心情，果不其然，这个西楔赫部落还真是生财有道。 望远镜里，萧夜已经看见在四里地外，那敞开的河滩上，凌乱散了一地的大小筛子、工具，无不预示着，能坚守戈壁深处的这个部落，在悄悄地采挖着河里的金砂。 至于远处那大片的绿洲，星点的成群牛羊，萧夜根本没看在眼里。 “列阵，火/枪兵居中，骑兵两翼掩护，”一声令下，铜笛呃呃地再次响起，三百火/枪兵在百夫长的呼喝声中，长枪在肩，横列三排，每排一百人迅速集结。 一半的步枪在前，一半的火/枪在后，重机枪和雷击炮架在了阵列后方的高地上；两千鞑子骑兵弯刀在手，环护在了阵型两侧。 “通通、通通，”萧夜脚下的重机枪打出了两个短点射后，站在阵列最外侧的余山，举起了后装火/枪，厉声高呼，“火/枪兵，清膛装弹，” “步枪上膛，”队伍里秦石头也在大声叫道，他可是站在了中间位置，指挥着一百五十杆步枪火力。 半柱香过后，当头顶上方嗖嗖嗖嗖扫过了连串的子弹时，“前进、前进，”三排火/枪兵、步枪手开始移动阵型，向对面一里外的西楔赫部骑兵压了上去。 但是，那横扫而过的机枪子弹，已经把西楔赫部骑兵打得乱了阵脚，不时掉落下马的骑兵，嘶鸣不已的战马轰然倒地，让原本严阵以待的骑兵们惊慌失措。 “斯、轰轰，”连续五发急速打将过来的炮弹，在骑兵阵型前后爆炸，彻底打断了西楔赫部落骑兵最后的希望，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得死伤一片，哪还有交手拼杀的胜利。 从没见过这般打法的西楔赫部落骑兵，直接溃散退向了西面的绿洲，而已经压上来的步兵阵型，却是缓缓停下了脚步。 萧夜自打从望远镜里，看见了那大片的泥潭后，就改变了想法，不再想着直接灭掉这个部落了；要想立威有的是机会，而他需要的东西可是要大量的人手，西楔赫部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片广袤的戈壁滩，西接瓦刺人势力范围，想来和瓦刺人是摩擦不断，而背面可就是吐鲁番了，这两方的强大势力萧夜不想直接面对，他现在没那么多的兵力分散在这里据守。 这么看来，西楔赫部落占据的地盘，就是一个不错的缓冲地带了，他们的存在也能让萧夜安然增加实力。 王梓良打探消息的成果，现在有了用武之地，花费出去的大笔钱物总算不白费。 不说让人垂涎的金砂，就是那一潭的猛火油，萧夜就不能放手，必须攥在手里。 想及此处，萧夜让刀子去把那个俘虏带上来，“给他一匹马，让他回去通知楔赫木、楔赫骨兄弟，不想他们部落被灭掉，就来和本官谈判，” 高高再上的姿态，昭示了这种谈判不过是恩惠罢了。 “是了，大人，”矗立在百户身边闲得无聊的刀子，赶忙跑向了辎重驮队，他们几个黑衣侍卫，这一行可是连活动手脚的时机都没有，仅有的用处，就是在追击的沿途，把那截成小断的藤草枝条，不时插埋在草地上。 这些藤草原本是去海西村的路途中，埋下当作记号的，现在便宜了楔赫木、楔赫骨兄弟俩。 刀子和萧夜都没意识到，如此肆意埋下的藤草，对于无垠的广阔草原，是多大的灾祸；或许萧夜想到了，但自家安危尚未得到保障，哪里顾得上明年洪水滔天。 就在楔赫木、楔赫骨兄弟回到部落里，准备尽起全部落老少，抵抗入侵的盖伦部落时，那个被放回的家伙堪堪赶回了绿洲，把萧夜的话带到了兄弟俩面前。 瘦高的楔赫木拿着弯刀，眼珠子转了有转，叫过粗壮敦实的弟弟楔赫骨，两人商议了一会，觉得还是去谈判的好，大不了赔偿些金砂、牛羊，谁让他们约战败了，还是败得无比憋屈。 除非部落向西迁移到瓦刺人的草原上，但是那些瓦刺人也是吃rou不吐骨头的主，或许情况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