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爱上爱情
多年以后九尾狐才明白，她其实没有爱上王生，她只是爱上了爱情。 妖怪的寿命很长很长，倘若修道有成，寿命将随之增长。时间有时候真的非常可怕，即便起初最单纯最蠢笨最愚钝的妖怪，只要活的够长，最终也能明白何为寂寞。 寂寞的滋味驱使她向往多变的凡尘，在这里她仿佛找回初时简单的快乐，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试。渐渐她知道什么是尔虞我诈，什么是人情冷暖，同时人间也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使她留恋。 终究她没有再回到山林，而是沉迷在红尘世界中，并非乐不思蜀，只是享受单纯的欢愉，寻找一种能将她的心填满的东西。为此，她精心保养着一套美人画皮。 见到王生的一刹那，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梦想所期。 要不怎么说红花需要绿叶衬呢？她被沙匪掳到山寨，近前是满脑肥肠满脸胡渣容貌抽象的中年丑男，帐外是身披铠甲英勇不凡五官端正的青年将军，高唯瞬间领悟何为瞎眼，何为对比美。 真要说起来王生算不得一个美男子，只是在当时场景和参照物的衬托下，他的魅力值秒升百分之两百。强大的臂弯和勇猛的气息都令她为之陶醉。 王生没有像其他男人那般觊觎她的美貌，而是颇有风度地照顾她，正人君子的做派令高唯对他好感再升n个百分点。 绝大多数狐狸精都相信自己的魅力，高唯同样自信，她要的男人没有得不到手的，而王生对她也不是全无感觉。 正因为王生朦胧的暧昧，高唯放任自己沉溺下去。既然王生已有妻，她便是做妾也无妨，只求能够在他身边陪伴他，他心里有她就够了。她是妖，并不在意凡人划分的身份等级。 可是，王生拒绝了，他只要一个王夫人。 那一刻高唯多妒忌陈蓉啊，她更加想取代陈蓉成为王夫人，得到王生全部的爱。 某一天，傻乎乎为她做牛做马的蜥蜴精死了。再没有人会为她送新鲜的人心，也没人再打着爱她的名义对她和王生的事情指手画脚。 又一天，陈蓉被鬼夺舍了。女鬼不想演“王夫人”，要离开王生，到一个没有熟悉陈蓉的人的地方过新生活。 简直像是老天在为她扫除障碍！ 唯恐女鬼改变心意，高唯速战速决，施法术让王生无意识地签下放妻书。 （森静羽：呵呵，眼瘸是病，请及早治疗。另外，你确定不是被王生夹在腋下带出贼窝时嗅到他的狐臭味以及行走荒漠n天没洗澡的汗酸味，所以倍感亲切或者被熏得脑袋发晕？） 庞勇和夏冰都不是心思细密的人，大大咧咧就跑到陈蓉房中指挥下人收拾嫁妆，好在陈蓉陪嫁的婢女足够忠心能干，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 作为带兵的将军，王生经常奔赴战场好几个月不归，男主外女主内，王府的大小事全都是陈蓉在管。王生对她的管家能力颇为信任，又无婆媳盯梢，陈蓉早牢牢把持住王府。是以在庞勇让人抬陈蓉嫁妆出府时，压根没人想过去通知王生。 第二天“陈蓉”便与白泽一起坐上马车，带着嫁妆，由庞勇和陪嫁的护卫保护着回颍川的娘家。 倒是王家军的将士们看不过，当兵的汉子大多都是急性子，虽说不该插手别人的家事，但他们忍了两天终究忍不住说了王生几句。他们喜欢高唯不假，可陈蓉才是王生的发妻！ 汉代女子并不像后世那般卑微，有明确的法律维护发妻的利益，甚至有些朝代男子抛弃发妻不仅会遭到千夫所指的道德谴责，更要被追究刑事责任，严重的还会被判处腰斩之类的重刑。因此时下人的观念里发妻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众人看来，陈蓉是典型的大家主母，性格做派无可挑剔，对王生又情深意重，绝不是随便闹离异的泼妇。反而王生和高唯之间的炽热情感越发明显，他还为高唯和庞勇吵过，逼陈蓉给高唯低头道歉，未必不会做更出格的事情。 一个“冤”字完全不足以表达王生内心的激荡情怀。 自从和陈蓉闹过一场，王生搬到书房，两日不见陈蓉只当她在闹脾气，兼之有高唯施法日日与王生梦中缠绵，王生越发心虚不敢见陈蓉。听他们一说才匆匆跑到陈蓉房中，果然人去楼空，忙叫来内院洒扫的下人询问。 即便森静羽一再表明对王生无意，可高唯不敢轻信，她当然不会让王生追到人。于是她对下人施法，那人只告诉王生，夫人是跟着白先生走的，大概是要随白先生回东海之滨的老家成婚。 王生大悔，他单以为庞勇对陈蓉旧情未了，没想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撬了他的墙角！ 当下顾不得其他，王生立刻喊人收拾行囊，打马追他给白泽安排的商队。本以为时局不稳，陈蓉一介弱女子带着大批嫁妆，白泽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轻浮小白脸，定会跟着有镖师保护的商队。 岂料追上商队一问领队，方知白泽根本没与他们一路。 王生只得赶回太原郡找守城门的小兵问明陈蓉走的方向，再次出发追往颍川。在接近颍川时差点就追上了，谁知晴朗无云的天气忽然狂风蔽日飞沙走石，马儿受惊狂奔，他被风沙迷了眼无力约束，竟不辨方向地奔出数十里。 （萨宇一甩头发：不要太感谢本皇子，本皇子从来都是一个传说，永不黯淡。） 而后王生再想前往颍川，总会碰见这样那样的麻烦，转转悠悠终于又回到太原郡。然后便从新调来的县令口中得知，庞勇已成为禹州将军，迎娶当世大儒陈寔的孙女陈蓉。 王生受到很大的打击，却无力回天。 这个时代的婚姻可不是光有爱情就足够，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男人娶的不单是一个女人，更是她背后的资源以及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好岳家等于神助攻不解释。 陈家是颍川大族，陈蓉的父亲陈光乃陈寔的幼子，与兄长陈纪、陈谌的感激甚好。尤其陈寔相当于当代文人心目中的天王巨星，即便致仕安享天伦，影响力仍然杠杠的，正可谓“爷不在江湖，江湖上依旧到处是爷的传说”。 说句实在话，当兵的哪个不是刀口上舔血的猛汉？资历才能比王生更好的不是没有，无父无母的王生能在庞勇出走后迅速成为将军，背后未尝没有陈家相助的功劳。 相比之下，庞勇才是千金难求的猛将，年纪轻轻便凭自身实力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若非被王生和陈蓉的婚事刺激到，自己心灰意冷放弃前程，如今怕早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员了。这般有本事的人一旦振作起来，有陈家给的敲门砖，偶然结识的周瑜递出橄榄枝，自然马上一飞冲天。 虽然费了点周折，高唯还是如愿成为王夫人。 因为陈蓉的事情，王生心里多少对她有些埋怨，不过他还是喜欢高唯的，高唯的美貌和梦中的种种越发令他难以自拔。 然而没有人心护养的皮囊会老，美人迟暮便如明珠失色，关键是高唯多年未孕。妖的体质终归与人不同，想要子嗣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只一个女人，世人自然会把生不出孩子的责任归在女人身上。好死不死，前头的陈蓉嫁给他后亦未曾留下一儿半女。 尽管王生觉得那时他忙着奋斗事业，长期不在家，陈蓉生不出来很正常，但外人才不会管他有多少事要忙，他们只知道陈蓉嫁给他两年没生孩子。禹州离太原郡不算太远，有消息灵通的行走商贩捎来八卦，陈蓉嫁给庞勇之后三年抱俩，庞勇更是如珠如宝地捧着他们母子。 都是将军，人家能生为嘛你不能生？ 当然，大家也不会管庞勇是事业有成才娶到陈蓉，成婚后基本很少带兵跑远，外出总会力争尽早回家陪老婆，恩爱黏腻到让人恨不得一把火烧死他们。群众只看结果。 于是王生身有隐疾不利子嗣的话悄悄传开了。 这绝壁是对男人最大的打击！ 被人质疑身为男人的能力，所到之处飘着同情、怜悯、嘲笑、轻蔑的目光，王生几乎吐血，心理压力无限沉重。没有陈蓉背后的陈家扶持，他的事业几乎不用指望更进一步，现在连身为男人最基本的能力也遭到质疑，当真前途无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生终究没扛住子嗣的压力，纳了妾。 和盼儿子盼到眼眶发红眼睛发绿的王生相反，长寿的妖对后代没有强烈的渴求，高唯完全不理解王生为了孩子纳妾的行为，只觉得王生不够爱她。陈蓉是王夫人的时候，她上赶着给王生做妾，王生都没接受，轮到她做王夫人，王生竟然要纳妾？ 如此差别待遇真的好？ 果断不能忍！ 于是王生新纳的小妾杯具壮烈，终究高唯在做“王夫人”的这些年里习得不少后宅手段，没叫夏冰捉到把柄。此时夏冰已出嫁，忙着相夫教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日日盯梢，王府被高唯管的越来越乱的后院让她无力清查。 事情有一就有二，王生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消耗的速度同样越来越快，闹得太原郡里那些爱攀附权贵的贫困家庭也不敢把女儿送进王府。 想要责怪高唯管理不力，可高唯哭着说自己只是孤女，不曾学过管家，约束不好后院的meimei们，以致她们争风吃醋闹出人命。 发泄的渠道被堵死，王生只好甩袖而去，憋着一口气从外地买妾努力播种。 可惜高唯绝不会让半粒种子发芽，一大片肥田里愣是没栽出半根苗来，王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渐渐地也相信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越发不敢面对现实，有了酗酒的毛病。 高唯冷眼看着王生抱着美人狂欢豪饮，醉后时而责打小妾，时而大喊自己不是无能，时而念叨起庞勇和陈蓉，然后烂醉如泥地呼呼大睡，只觉得心情极度平静，再也找不回初见时的悸动。 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爱上这个男人的，如今的王生别说挥动长/枪上阵杀敌立功，怕是再拿不动兵器爬不上战马，好几次黄巾军攻城都是靠她暗中施法退敌……看看他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丑态，真是连杀了都嫌弄脏自己的手。 族中老一辈说的没错，红尘是劫，看破了就是度过了。在尘世玩了这么些年，她已厌倦，越发怀念与同族们自由驰骋山林的日子，不如归去…… 最终，高唯脱掉不再需要的美女皮囊，变回九尾狐从太原郡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