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逐】 第二百零五章 侦察

    宿舍楼断电之后，我翻着手机上的联系人列表，耗完了剩余的电量。隔壁的琴声还在继续，不知道程佳华打算弹到多久。

    端起装着洗漱用具的盆子，我准备去厕所洗漱，然后睡觉。

    “电都停了，还不睡”路过隔壁寝室时，我敲了敲门，提醒程佳华。

    程佳华没有应我，我也没有打算听到他的应答。敲完门，我就又继续朝厕所走去。在走廊里没走几步，我听到有人踩楼梯上楼的声音。接着不久，一束手电筒的光束朝我射来。强光射入瞳孔，下意识的，我就抬起盆子，挡住强光。

    “哈，我就猜到你没睡。”我立即听辨出，说话的人是吴林禹。

    话毕，他的光束放下，我也放下了脸盆。我问他：“怎么了？”

    “有事情给你说。”吴林禹用手电筒照了照别处。

    “什么事？”

    “几句话说不清楚，”吴林禹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脸盆，“这样，你先去，免得等会儿水凉了。”

    “我在房间等你。”说着他按了一下我的肩膀，从我身旁错过。

    下一分钟，我就想起了傍晚发生的事情。被秦柳的事情一搅，我都差点忘了。吴林禹现在上来，肯定是和我转述蒋先明所说的。嗯，好兄弟就是好兄弟，有了秘密也不忘和我分享。压着心中的好奇心，我用卫生间里余温不多的热水，迅速完成了洗漱。

    回到寝室，座上的充电台灯，亮起了灯光。吴林禹伏在桌子上，摆弄着我的手机。奇怪，之前手机明明提示我电量不足了，现在的屏幕怎么又亮起了？

    “好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

    “好了。”我放下脸盆，掩过门，“什么事情，还得麻烦你亲自跑上来？”

    吴林禹锁掉屏幕，丢下手机。他盯着我，怨气道：“你非得跟我这样说话？”

    “没有，没有。”我笑着摇头，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你都不快成这里的核心人物了吗，我这种下属，说话的时候是应该客气一点啊。”

    “客气个几把蛋。”吴林禹也笑了一句，“咱俩谁跟谁，别再来涮我了啊，吃不消。”

    “嗯。”我取出抽屉里储藏的香烟，分发给他。

    “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吴林禹将香烟在指头间转动着，“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出去一趟。”

    隔壁的琴声已经消停了下来。我点燃烟，问他：“和你们？去哪里？”

    “去有高楼大厦的地方，城里。”

    “去城里？”印象之中，外出这种事情都是发展部的人在做。突然叫我出去，还真有些不明白。

    吴林禹扬起嘴角，笑道：“嗯，去找解放军。”

    “去找”我一时语塞。

    “对，解，放，军。”吴林禹一字一顿。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说难道是要去干架了？吴林禹这是受叶局长之托，前来进行战前动员？

    “去打架？”我忍不住问出了我的猜想。

    吴林禹点燃烟，烟雾升起，引得他眯起了眼睛。台灯照耀下的他，摇头说：“不是，叶局长不让打。”

    “那是？”

    “今天蒋先明说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吴林禹问我。我刚想进行否定的回答呢，他就又补充道：“噢，对，你不知道，你们当时都走了。”

    “那他说了什么？”我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问题抛出，吴林禹便用几句话，松解了我的疑惑。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发展部的人，每天照例外出。之前已经提过，理事部的人，会定期向发展部的人列出单子，让他们带回社区所需要的物资。以前这些步骤都进行得好好的，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但今天，他们遇到了“解放军”的人。

    发展部的人习惯分头收集物资，使效率最高化。于是，其中的两个人在某家商店里搬运食用油等物资时，遇到了“解放军”。冤家路窄，“解放军”们，在偌大的城区里，刚好也相中了这家店。

    其实，这城里的商店超市那么多，“解放军”只要稍微谦让一点，另寻他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他们就是仗着人多，扣下了两人装着物资的车辆，让两人滚回去。再其实，如果发展部的那两个人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聪明一点，将商店让给“解放军”们，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吴林禹说，发展部的人接受了蒋先明的领导之后，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他们感觉这是受了欺负，心里憋屈，怎么都不肯让出商店。于是乎，你不让步，我不退路，七八个“解放军”，拳打脚踢，将发展部的两个人狠狠的揍了一顿。

    要不是这群“解放军”里有几个熟人，发展部的两个队员，可能早就被乱枪打死了。等到蒋先明他们赶到之后，“解放军”们早就不见了，不然的话，两队人遇到一起，可能又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

    蒋先明所说的“要紧事”，就是这样。

    事情并不要紧，不就是嘴巴硬，不肯让步，被揍了一顿而已嘛。大家都在江湖走，挨揍是难免的，只需要跟被打的那两个做好心理工作，送送温暖，背后骂几句，事情也就算了。但是发展部的那两个人，在“解放军”的拳脚之中已经撂下了狠话：你们这群龟孙子等着吧，等老子回去叫上人，回头把你们都做掉

    所以，要紧的事情就出在这句狠话上。狠话一出，“解放军”们也许信以为真，做好了防御准备。当然这还是最好的猜想，因为叶局长根本就没考虑要带人算账，他们守着就守着，我们忍一忍，事情就算了。最担心的是，“解放军”们会误以为这是开战的信号，不会坐着等人找上麻烦，而是主动来找校园社区的麻烦。

    “蒋先明想去出这口恶气，但叶局长说什么都不肯。”吴林禹抽了口烟，“他说，先让我们几个去城里探一探，看他们在做些什么，看清了再做打算。”

    “我们几个？”我立即回问，“我们哪几个？”

    “你，我，陈部长。”吴林禹答道，“还有蒋先明。”

    “噢，”我丢掉了烟头，“可是为什么要把叫我一起？”

    是啊，为什么要叫我一起？我在社区里，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啊。这种侦察型技能需求高的任务，怎么轮到我头上来了？

    “叶局长叫我挑一个，我就挑你了。”吴林禹说，“我最相信你，当然叫你一起了啊。”

    “也别紧张，这种事情咱们之前干过一次，只是偷偷摸摸的进城里猫几眼，再偷偷摸摸的回来就可以了。”吴林禹说着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明天起早点，我来叫你。”他将烟头丢掉窗外，对我补充道，“先下去了，今晚本来保安部的人都要值班，但考虑到你睡眠不好，值了班会耽搁明天的事情。你就睡吧，我去给你顶着。”

    我舔了舔嘴唇，不免有些感动。我答道：“好吧。”

    吴林禹都说相信我了，我也不好再拒绝。其实，受到他的邀请我还是蛮欣慰的，因为这至少说明他在社区里得志的同时，也没忘了我。

    既然要早起，睡觉的机会也是吴林禹替我争取来的，我就没再去隔壁找程佳华唠磕，直接关掉台灯就睡了。程佳华今晚也没来找我，他那边儿很安静，不知道在干嘛。

    一觉醒来，我正坐在一辆轿车车顶上。车子很不错，一眼便知道这是辆不错的德国车。轿车停在高速路上，视线穿过高速路的绿化分道带，能看到旁边那条道上，堵满了各类汽车。汽车挤在一起，延伸天际，犹如长龙。

    口鼻里，满是腐臭味。

    吓，这里不是高速路吗，我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扭了扭身子，我发现车顶上还坐着另一个人。看头发的长度，这人是个女孩儿。女孩儿低着头，垂下的黑发挡住了她的脸庞。她双手撑着车顶，双腿如同在船头荡水一般，来回踢动着。小皮靴的后跟，不停撞在车窗之上，“咚”声作响。

    “你是谁？”我缩了缩身子，问她道，“我怎么又坐在这里？”

    女孩儿抬起头，笑了一声，然后甩甩头发，扭头看向我。

    “好久不见。”她说。

    两秒的瞳孔对焦，等辨清她的脸后，我愣呆住了。我对着她的笑脸，猛眨眼睛，然后轻声道：“段可？”

    “嗯，是我。”说着她就挽住了我的胳膊，“开心吗？”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汽车长龙，然后又和她对视。我失望的说：“我知道了，我这是在做梦。”

    段可眨巴眼皮，嘴唇紧闭，对我点头。

    “唉。”我叹了口气。

    “怎么了？”她问，“你不开心？”

    “你怎么来了？”我问。

    “我知道你想见我，我就来了啊。”

    “噢，见不见都一样，反正都是在做梦。”

    段可也叹了口气，她抓过我的手，十指扣住。温润的手感传来，只听她道：“别抱怨啦，我好不容易见你一次，开心一点。”

    “今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她低下头说。

    “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吗，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是一个生命的化身。你指着月亮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看你。”

    “可是今晚我没有看见星星啊？”

    “我不管，反正我看见你了。而且还看见你和另外一个女孩儿坐在一起。”

    “你生气了？”我问她。

    “不是。”她答我。

    “那就好。”我笑道，“你来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但段可没回答，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沉默一阵，段可又抬起头来和我对视。哀伤的眸子，和我直视有几秒，就缓缓垂下。段可说：“我回不来了。”

    “我知道啊。”我捏紧她的手，咽下一口唾液。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枪响。惊炸的枪声，吓得我俩同时缩下了头。枪声停息，我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身后还是凝固着的汽车长龙。

    “好了，我得走了。”段可望了一眼身后说。

    “走？走哪儿去？”我又将她的手捏得更紧，“要走的话，我也要跟你一起。”

    “不行，你不能走，因为有人来找你了，你要在这儿等他们。”

    “等谁？”

    “解放军。”

    说完，段可不知哪来的劲儿，硬生生的将手掌从我手里挣脱。她举起双手，理了理头发，熟练的扎成一个小马尾。

    “好可惜啊，我们刚见面，却又要分开了。”她坐在车顶，皱眉苦笑，长叹一口气。之后，段可抓稳背包的肩带，跃下了车顶。

    见她跳下，我也想跟着跳。可臀部像是粘住了502，怎么都挪不动。

    段可转回身，仰起头，举起手，用手指弹了弹我的眉心。她莞尔一笑，语气俏皮：“再见啦。”

    我就傻傻的坐在车顶，一句话也没说。段可也没再回头，她左手拿着把水果刀，右手握着背包的肩带，翻越了高速路的铁栏。然后，她和她背上的鲜艳背包一起，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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