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031章大观园元妃定姻缘(一) 大观园既成,贾政自要到内务司报备,待上达天听,有内务太监前来视察过后,方定了省亲的具体时日。【】 元春省亲之热闹自不必叙说,因着前次王夫人惹恼了黛玉,黛玉并未在贾府小住,而是借口家中有事,当日便回了林府。 直待省亲头两日,贾母连下了两份帖子,要黛玉当日必是要到的,黛玉不好违了贾母心意,只得点头应了。待得省亲当日,少不得要早早起了,去贾家与贾家人一起候着。林珏倒是不以为意,贾母想要拉拔黛玉之心,林珏倒是明白的,不过就是一个妃子省亲罢了,难道还能给黛玉脸上贴成金不成?要他说,贾老太君到底年岁大了,很多事都有些拎不清了。 林珏不以为意,省亲于贾家来说,却是天家给的大脸面。有句话叫“一入宫门似海深”,便是贾母按例去宫内请安,也只能瞧着圣人心情好,才得与元春见上一面呢,就是王夫人,元春的亲娘,都没这么大脸面。 如今元春得以归宁省亲,正是天家对贾家的恩赏,对贤德妃,对贾家的看重,贾家自是不能轻忽以待。 元春久未归家,如今瞧着家中为了她省亲,大手笔地修了园子,精致用心自不必提,又有一家老少男女俱都陪侍在侧,口中念着“到底浪费了些”,心内却是极熨帖的。 待游过了园子,拉着贾母王夫人一通哭诉后,元春方端坐于主位之上,又给众人赐了坐。 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元春方道:“我在宫中时,听闻林姑爷家的黛玉被封了县君,怎的不见她在这儿?” 贾母忙起身回道:“毕竟是外眷,因娘娘并无宣召,因而候在了外面。” 元春忙叫贾母落座,又派人去传召。 不一时,有女官自两侧打了帘子,黛玉轻挪脚步款款而来,“拜见贤德妃娘娘,娘娘金安。” 元春叫了起,细细打量起黛玉形容,不免叹道,果然是难得的美人,眉宇间依稀有姑母当年的影子,难怪老太君百般疼宠,也难怪太太……想到此处,元春忙停了心思,不好再想下去。 收敛心神,元春笑道:“meimei快坐吧,我在宫中时,常伺候在太后娘娘身边,也依稀听过meimei的名字,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既见着了,方知他言非虚,meimei确乎当得西子之貌。” 黛玉再拜,“娘娘过誉了,黛玉不过东施效颦罢了,如何敢与灭吴的夷光媲美。” 也不知元春是无意还是刻意,黛玉本是未出阁的姑娘,身上尚且还有孝期未过,便是在贾家都是谨言慎行。如今元春竟将宫中诰命之间的小话拿来说道,可是没有外人在,否则黛玉名声尽毁。 王夫人冷冷打量了黛玉一眼,老太太便是将人送到元春面前又如何,自己这个做娘的尚且未点头,元春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莫非还会向着外人不成? 贾母原是歇了与林家联姻之心的,毕竟黛玉如今是有品阶之人,且品阶尚且高了王夫人一头。黛玉又不是个会做小伏低的,日后进了家门,婆媳可如何相处?如今宝玉尚且还瞧不出来什么,林家若要择婿,自有大把人在,莫非偏就要了宝玉不成?自己的宝玉,自己瞧着也是千好万好的,可贾老太君尚还有几分自知,不至于上赶着被抽嘴巴。如今瞧着王夫人还拎不清,连元春都糊涂了,贾母难免有几分心灰意懒。 元春自知失言,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便赐了坐,又问起薛姨妈与薛宝钗。 待女官传召,薛氏母女双双入内拜见,元春暂撇了前事,笑着与薛姨妈寒暄起来。又问了宝钗一些闲事,便也跟着赐了坐。 待贾家一众男丁朝拜过后,元春与贾政叙了几句父女亲情,方唤了宝玉入内室相见。 元春揽着宝玉自又是一番痛哭,她自姑母贾敏出阁后,便被老太君抱在跟前儿养着,那时已经是懂事了的,不愿与母亲分离,便只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泣。后来弟弟宝玉降生,也被抱到了老太君那处,老太君年岁大了,精力有限,可以说,宝玉便是元春一手拉拔大的。 后来元春入宫,小小的宝玉躲在元春怀里,缩成小小一团,哭着抱着元春的手臂不叫她走。元春每每想起,心便如同被挖走了一块儿似的,疼得不得了。 如今终于见着了宝玉,元春哭哭笑笑的,很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贾母王夫人几人在一旁劝着,毕竟元春如今怀着身子,不好太过激动。元春亦知,堪堪止了悲音,又问了宝玉平日间做些什么,书读到何处了。 宝玉一一答了,元春看着宝玉面上一团稚气,暗暗叹了口气,不说别人,便是林家大郎林珏,小小年纪便考中了举人,如今又在天家那里挂了号,日后再考中进士,前途自不必说。自家弟弟生而不凡,虽比林珏小了一岁,可也只是一岁罢了,竟还是个白身。 虽说举凡公侯府第,没得非要过了秀才试,可是捐了童生,捐了秀才,捐了举人,如何捐得了三甲进士?便是直接去考春闱,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后在朝中也是有限。 自己这位置是靠何而来,元春一清二楚,到底朝中无人,她在后宫也只能倚靠太后一人罢了。若是前朝有了助力,或可一争也未必。 如此一想,元春再瞧宝钗,便没有先时顺眼了。太太便是不喜黛玉,也没必要非娶个商家女,虽说低娶高嫁,也没的带累阖族女眷。京中遍地权贵,莫非还寻不到一个有助力的岳家么? 垂眸思量片刻,元春笑着与宝玉低语两句,宝玉暗暗瞄了眼黛玉的身影,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王夫人见状面上一冷,实在猜不透元春是个什么意思。黛玉亦是冷眼瞧着,方才还对自己句句带刺,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又起了别的心思,真打量别人都是傻的不成? 黛玉以往并不十分明白宝玉对自己的心思,毕竟只在贾府待了三年,贾府不单单只宝玉一个,虽然宝玉待自己是最好的,自己也最惦记他,可也只是因着都住在贾母处,平日间常相处的,方才感情深些。 自打哥哥与自己提了几回谢家师兄,又得了不少谢师兄寻来的小玩意,黛玉便才渐渐知晓了些事。在回头细细思量过往,方才惊觉出宝玉那说不得的心思。只是此时黛玉已是心有所属,虽未明提,可到底种子已经种下,哥哥业已是默认了的,别人再起旁的心思,黛玉便只剩下厌烦了。 如今黛玉只觉厌烦,宝钗那边却是小脸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薛姨妈亦是面上很不好看,若不是上头还坐着一位贤德妃,怕是这母女俩就该直接甩袖离开了。 元春冷眼看着众人的表情,扶了扶头上的钗环,又与宝玉说笑几句,羞得宝玉将脸埋在元春怀中,说什么也不起来。 元春又说了两句,支走宝玉,方笑道:“宝玉小孩儿心性,合该寻个稳妥体贴的管着些呢,要不如何立业呢?”又笑着对薛姨妈道,“我记得姨妈家的蟠弟如今也有十九了吧?可议亲了?” 薛姨妈原就满腹委屈,这会儿不及思量,便回道:“尚未议亲。” 元春笑道:“合该我今日要做一桩大媒呢,太太也常与我提起蟠弟,直言其不过弱冠年纪,便支撑起偌大家业来,最是个不错的孩子。如今太太与我提起想要与姨妈亲上加亲,我便立时应了下来,只是不知姨妈可否愿意?” 薛姨妈此时方有些后悔接言了,虽不知元春打的什么主意,却隐有几分不详的预感,只得强笑道:“实在不知娘娘是何意思?” 元春瞄了一眼那旁坐着的三春,不答反问,“姨妈觉得本宫这三meimei如何?” 探春闻言,浑身一颤,惊得险些失声叫出,到底狠咬了下嘴唇,才没有失态。 薛姨妈已然明白了元春的意思,看了一眼自家已然泫然欲泣的女儿和那边轻轻颤抖的探春,狠了狠心,刚要回话,却听元春又道:“本宫这三meimei虽是庶出,可自幼养在太太名下,又有老祖宗亲自教导,照比本宫也不差什么了,姨妈说,可是?” 薛姨妈双唇颤抖,到底说不出个“不”字来。难道说探春不好,同样是老祖宗教出来的,一个贵为贤德妃,另一个便连个小小的皇商也配不得,这是在斥责贾老太君,还是在贬低贤德妃呢? 一时室内默然,贾老太君阖上双目,说不得,不得说,自己一手□□的孙女,这是要把自己的亲meimei给推出去堵了王夫人留下的窟窿啊,实在是……实在是…… 且元春打的还是王夫人的旗号,叫她这个隔了一辈儿的,做祖母的,更是无法轻易说话。婚姻一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夫人的心思贾母一直明白,她并未点明,不过是因着不赞同这“金玉良缘”罢了。且她早看出宝钗不是个省油的灯,日后可还不知会如何呢。 她只是没想到王夫人竟会这般按耐不住,竟要透过元春之手,定下宝玉与宝钗的事。只是却没想到元春会横生枝节,到底是位置高了,心也大了,母女俩合起伙儿来下套,也不知最后鹿死谁手呢。 贾母不言语,只要不是涉及到她的宝玉和黛玉,她便老眼昏花一回,且看看这对儿母女可要如何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