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溯源5
曝晒的日头被眼前身材修长挺拔的青年挡住,逆光看去,只见一层淡金色的光辉将他的轮廓渲染得万分柔和。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手拽过孩子细瘦的胳膊,青年俯视着他的眉眼,神情中带着一丝笃定—— “杜穆凯?” 三个字就像是魔咒,孩子忽然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有些无措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脏兮兮的脸和手不知往哪里摆放。最终,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出一个字:“嗯……” 他不知道眼前青年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说出自己的名字,随着母亲从海南流落到这里,在一场车祸带走了他最后一个亲人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周围人散发的丝毫善意。 没有人有义务养一个不是自己骨血的孩子,就连福利院也因为他身上无利可图而驱赶了他。日复一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像狗一样在垃圾堆中刨食,期间确实遇到过一些“好心人”,然而他们多数弃他而去,有一些将他贩卖到了别的地方。 逃跑、被抓、毒打……华国一日不对人贩子处以极刑,人口贩卖的根源就不会断绝。而他,就是这种制度缺陷下的牺牲品。 辗转不知多少个城市,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光靠捡垃圾就能填饱肚子的地方。然而金色的沙滩和欢笑的男男女女,终究拒绝了他的介入,因为肮脏和被定义的“下贱”,他们甚至无视他孩子的身份,用最大的恶意伤害他。 只是现在…… 半个沾满了沙子的苹果落在地上,泽尔微笑着将他半拖着带走。返祖带来的世界真是细致到入微的地步,无论是真是假,都有趣极了。 将脏兮兮的孩子带到豪华套房,雇来服务员将他洗剥干净顺便套上新买的衣服。对于未来极具潜力的下属,泽尔从不会吝啬自己的资源,就连人类儿童喜欢的食物和玩具,都在片刻后堆满了一个房间。 杜穆凯已是茫然一片,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在拥有后又要被抛弃的不安。 真不能怪他多疑和彷徨,类似的经历他已受过太多太多,多到他再也不相信所谓的人性。然而,他终究还是估算错了泽尔的耐心和城府,这个不知姓名的青年非但没有赶走他,反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带着他。 从沿海的半个月,再到世界各地的游走,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杜穆凯心头的棱角正在被一点点磨平。泽尔就像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放弃了,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他知道青年有些不同常人的地方,比如每一晚青年都会定时定点外出,每每深夜回归后身上就有一层腥咸的血味。很多时候,他还会见他拎着血淋淋的血rou回来…… 而第二天一早,必定又会发生一桩引爆恐慌的杀人案件。他也曾恐惧过,害怕自己被青年杀死,但随着相处时间日久,他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甚至,在看到尸体的那刻,他的心头还会升起一种名之为报复的快感…… 泽尔很清楚自己把这孩子养坏了,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杜穆凯的潜质很特别,能在小小年纪融合t病毒并一把蹿到八阶的强者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事。 无论何时何地,这孩子终是要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华国碎尸案的恐慌一直持续了三个月有余,之间死伤无数,引起的恶劣反响十分剧烈,但更可怕的是,哪怕是国家级别的重案组,也还是没有抓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 对方是个技术娴熟的高智商犯罪人员,每一环的计策都留有几步乃至几十步的后续,直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等人终于反应过来后,目标人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人心惶惶,许多人蜂拥着想要逃离国外。殊不知正是这样的混乱,才让泽尔有机会携着杜穆凯登上飞机,横跨太平洋入驻美帝。而这之后,便是美帝的惊世危机。 泽尔凭借着自身卓绝的能力和才华获得了各个大资本家的投资,他一举成立了一所专门研究t病毒的地下堡垒,并将之命名为“安德洛斯”。 在这之后,他连续几个月推出各种神奇的药剂,它们能使白发成乌、皱纹消退、就连日渐衰老的躯壳都充满了年轻人般的力气。泽尔被各大资本家竞相追逐,越来越多的利益投入到“安德洛斯”之中。 而到了一个点,泽尔眼见时机已到,便推出了“安德洛斯”的重磅炸弹——“长生”系列药剂。 这是一款以t病毒为主要原料的抗衰老药剂,在有了前一系列的优秀成品后,“长生”一经问世便遭到各大势力的疯抢,若非数量充足,只怕会得罪不少抢不到药剂的资本界新秀,但泽尔绝不会让这个情况发生。 于是,t病毒以一种风靡全球的方式在地球上扩散,到了后期,几乎称得上人手一瓶。 而眼见时机快要成熟,泽尔早早地递上了请假函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月时间,随后施施然拖着杜穆凯一起,进入了准备良久的高浓度t病毒池里…… 之后的事态发展就像是应和了韩修宇曾经的一个梦境一样,在这个不知道间隔了几个维度的时空里,t病毒依然以一种催付拉朽的姿态开始进攻起人类完善的基因序列。它们蛰伏在人体之中,当达到一个量的时候就发生了异常的突变。 半个月后,第一只丧尸在繁华的都市中心出现;一周之后,前所未有的恐慌覆盖了全球。 “安德洛斯”遭到了所有幸存者的唾骂,连带着无数新老资本家和高官都在民间失去了威信。很多人恨不得找到泽尔将之大卸八块,却不知当事人正享受着t病毒给予的脱胎换骨,迈向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 寻了大概一个月有余,云默才一脚迈进了丧尸的领域。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譬如丧尸的领地足足扩张了三倍有余,但它们的数量却锐减了太多太多,而剩下的部分都是丧尸中的精英分子。这就意味着云默以六阶的等级踏上丧尸的金字塔,只能成为最底层的一部分存在。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云默倒是没有料到,位于尸巢中央的位置,最低的丧尸档次也在五阶左右,且五阶体的数量很是壮观,粗略估计大概有个百八十万左右,它们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漫无目的地四处瞎晃。 人类和丧尸的战争持续了多年,伴随着人类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丧尸已经养成了有事没事都要集聚在一起的习惯。这个习惯的弊端太过明显,任谁瞅见这一大批聚集的地方都知道目标地点在哪儿,各种高科技一梭子齐发,足够覆灭大半的领域。 可这个习惯的优势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当百万头五阶体一起山呼着朝军队袭来,哪怕机甲士也要被拆吃个干净了。 云默混入了丧尸群里,嗅着四周充斥的腐尸味道,只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一股抹不去的尸臭味。悄无声息地从五阶体的领域蹿入六阶暴君的地带,云默忽然惊觉,暴君的数量竟也远超她的想象。 她瞬间更是低调了三分,学着身边“同类”的样子四处瞎晃了起来。逛着逛着就变相脱离了丧尸群聚的地方,站在风口的位置上细细分辨空气中传来的味道。 除却人类的堡垒所占据的领域,这个星球剩下的领土便归属于丧尸。它们终日蛰伏在这里,三天两头朝着人类的堡垒进攻,或是组团去附近的地方的猎食。 人类、异形、虫族、异兽,这四样是它们菜谱上常见的rou食。它们与人类是不死不休的宿敌,与异形是争夺地盘的邻居,与虫族是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 大星际时代的丧尸确实比千年前出色太多,大概是经历了过量的辐射、吞噬了太杂的血rou,以至于某些异族能够压制它们的天赋都使不上劲儿,反倒是丧尸这等糅杂了人类智慧、异形肌骨、虫族数量的怪物登上了历史舞台。
云默绕着丧尸领域的边界晃荡了一段路程,随后利用种族的等级优势召唤来三四头五阶体,在它们毫无防备的瞬间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它们。 伸出手从尸体的脑壳中掏出几枚晶核,云默迅速藏匿了气息潜入密集的尸群之内,披上属于丧尸的马甲,透明得像个路人甲。 就在她前脚跟踏入尸群的档口,后脚跟就有几头暴君赶往血腥味散发的区域。它们低低嘶吼着交换着信息,异常的状况吸引了一群七阶体的接近。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丧尸毫无反抗地任人宰割,也能让人杀到手软为止。 …… “还是没有找到吗?”尤金妮娅从高大的机甲驾驶舱内出来,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云默的踪迹。 “两个月了,从上一次的异常状况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类似的问题。”下属恭敬地说道,“星网可能是出现了差错,所以……” 他突然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尤金妮娅的脸色黑沉得可以。 “你是在告诉我,星网用了这么多年已经腐朽了吗?”尤金妮娅盯着他,继续道,“还是你在告诉我,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下属的额角突然冒出冷汗,他聪明地缄口不言,丝毫不敢顶撞自己的女领导人。 “先不说星网出问题与否,光是大帅在星网的特权,有几个人能够效仿?”尤金妮娅肃着脸道,“就算真有人有这个本事避开星网的搜索盗取大帅的特权,那谁能给我解释下那篇策略的手笔为何和当年大帅的作战风格一模一样?” 下属不再言语,只是冷汗涔涔。 “这一次放过你,我不追究。”尤金妮娅说道,“但下一次要是再受人言语挑拨来探我的口风,你可以滚了。”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身边复归一片寂静。尤金妮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开启终端看看那个灰白色的名字,这是她十几年来保持的一个习惯。 从云默离开到之后一步步挑起人类复兴的重担,尤金妮娅付出了很多。她曾经想向云默证明一切,可她当时的实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而等她终于有能力施展抱负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了。 生者长哭死者笑…… 十几年的时间,遗憾犹如枷锁,将她一层层包裹。 而就在这时候,尤金妮娅发现自己不过是眨了下眼睛的刹那,那个高高挂在星网榜首的名字再度闪亮起来! 一层金色的光辉从淡到浓,晕染开明亮的暖意,她盯着自己的终端,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然紧缩。下意识地抬手朝那个名字拂去,她的精神力牵引着进入星网的世界,跨过人山人海,冲向了英雄碑之前。 “云默……” 是真的!都是真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在时隔两个月后,她终于、终于再一次出现了! 云默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再也没有比她还活着更好的消息了! 然而,这个名字从亮起到再度暗淡,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 当它再一次消失的时候,一份关于丧尸领域内部分化的地形图传送到了星网之上,上头清晰标注的丧尸数量和等级区域震撼了整一个军部,它就像是一场及时雨,军部缺什么就来什么! 联盟内部再一次动荡起来,星网中炸起无数高层的信息,他们一遍遍请求星网开启权限将消息送入云默那一端,然而星网全数闭门不见,让一系列的“寻人启事”石沉大海。 星际战舰准备就绪,随时有着冲向丧尸禁区的可能,但此时此刻,云默因为吞食了太多的高阶怪物,正再次面临进化的局面。 “肠胃……”到了这时候,云默才稍稍反应了过来,“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