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弟弟的崩坏背后我不知道的故事
痛快地哭过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满身的疲惫。【】眼睛干涩发痒，嗓子也很难受。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可还是睡不着。 悠介的声音又回响在我耳边 ——“不要再和我说什么网球什么梦想了！什么所谓的网球所谓的梦想，从来都是那个死掉的男人的吧！！在我还不明白什么是梦想的时候就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强加给我，现在又自顾自地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明明是个没完全没有网球天赋的白痴，无论努力多少年都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笨蛋，还妄想能够打出厉害的网球！真是……真是蠢死了！！！我再也不要打网球了！我讨厌网球！讨厌那个男人！！！还有……总是自以为是的你也最讨厌了！！！” ——“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这幅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也许悠介真的说的对，什么都不理解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但是我对于他说父亲的话，我却绝对不会苟同。 虽然我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悠介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但是我敢肯定，自己比悠介更了解父亲。 现在的悠介，嫉妒我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认为自己背负了父亲关于网球的梦想而感到痛苦，但是他却不知道的是，曾几何时，我也曾经嫉妒过能够和父母亲密无间相处的他，那个自出生以来都由父母亲密陪伴成长的他。 我比悠介大两岁。然而就是这两岁的差距，决定了我们不同的童年。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父母事业最关键的时刻。那时候我们还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以那时候，抚养我的责任是由爷爷奶奶完成的。尽管现在我根本就不记得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但是有一件事却很清晰的记得。当然，我并不是神童，之所以能记得这件事，主要是因为从小到大，父亲常用这件事来调侃我的任性，除此之外，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悲伤。 据说那时候mama工作很忙，所以又爷爷奶奶照顾我。有一次爷爷奶奶喂我喝牛奶，可是我哭着，拿着奶瓶，无论如何也不喝。于是奶奶对我说，“喝点牛mama奶吧”，谁知我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哭得惊天动地，并且把奶瓶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不记得那些细节，但是我还记得当时的心情。那样清晰的记忆，配合着他们口中的故事，大概就能拼凑出事实的全貌了。 事实是，我之所以大哭着摔坏奶瓶，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任性”，而是因为我在那一瞬间想到“牛都有mama，为什么阿市没有mama？” 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滑稽，但是我当时的想法确实是这样的。也许是从那时起，对母亲的渴望就被我在摔碎牛奶瓶的行为后藏在了心底，转而成为一种陌生的疏离。 后来悠介出生了，这时他们只好把年纪大些的我送去亲戚家里。 直到爷爷奶奶去世后，一家搬去北海道，我还是住在亲戚家里，在悠介已经可以上幼儿园后，我才被接回他们身边。 小时候，看到悠介毫无芥蒂地在父母怀里撒娇，吵着要玩具的时候，我也曾经嫉妒过。 虽然后来一切进行顺利，但是年幼时埋下的芥蒂一直存在，我始终不能毫无顾忌地亲近他们。 也许是存着对我的愧疚和补偿的心理，爸爸mama对我的要求几乎达到有求必应的程度，这让悠介都一度感到嫉妒。小时候，父亲也曾想让我学过网球，但是因为冬天里去学网球后吹风着凉，引起了重感冒，以至于住进了医院，在我打针的大哭声中，父亲甚至放弃了让我学习网球的念头。 而悠介不同，作为家里的长男，他一直被严格要求着，父亲对他网球的学习更是这样，一刻都不曾放松。 我知道悠介学习网球很辛苦，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 今天，崩溃的悠介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对于网球的看法。我知道这是他在压力之下发泄的话，并不能代表他的真实想法，但是一定程度上，悠介也确实对网球感到迷茫。 悠介的梦想，就是父亲的梦想。悠介的网球，是父亲给予的。在一旁看悠介和父亲打网球曾经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现在父亲不在了，所以悠介也怀疑起网球对于自己的意义了。 这样痛苦的悠介，让我觉得心疼。如果我是悠介，也一定会对自己的梦想感到迷茫无措吧。 但是他不该怨恨父亲。尽管身在此中的悠介看不明白，但是我一直知道，父亲是多么为悠介感到骄傲。 如悠介所言，父亲的网球确实没有什么天赋，这是无论他对网球有多么的热爱都无法弥补的。但是父亲从来没有把悠介当成是自己梦想的继承者。父亲从网球中体会到了快乐，他希望悠介也能体会到这样的快乐。悠介有比他更多的天赋，一定也能够体会到更多的快乐，看到比他更广阔的世界。父亲一定是这样想的。 我还记得父亲坐在院子里，看着悠介练球，一边对我说：“悠介比爸爸强多了，他一定能比爸爸走的更远。阿市你要为他加油啊！”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下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因为父亲的离去而失去方向的悠介还是为了被悠介误解了的父亲。 第二天起床，刚来到客厅，就看到mama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的竟然是日式早餐。米饭、纳豆、鸡蛋、豆腐、烤鱼还有味增汤，真是意外的丰盛。要知道mama以前赶时间，早餐都是方便的西式早餐。 “悠介他……”我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昨天的悠介让我很是担心。 “悠介已经走了。”mama对我说。“阿市来吃早餐吧。” 啊啊，真是没想到，以前总是赖床起不来的悠介竟然一大早就走了。 “他吃过饭了吗？”桌子上的早餐整整齐齐，丝毫没有被享用过的痕迹。 “拿了面包就走掉了。”mama有些无奈的样子。 "这样啊……"我把纳豆和米饭拌匀。那个家伙果真让人不省心。 吃过早饭，我看了看手表，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还没等我考虑怎样度过的时候，mama已经对我说：“阿市，能耽搁一会儿吗？mama有事想和你说。” “是。”我和mama在沙发上坐下，不由地感到有些好奇。在以前，做错事的批评也好，表现优秀的表扬也好，遇到烦恼也好……都是爸爸来和我们谈的。 “阿市，mama首先要和你道歉，总是忙于工作，不知不觉忽略了你们的感受，真是对不起了！”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一直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接下来便是感动，原来母亲并不是不在意我们…… “昨天的事，阿市很震惊吧……”mama接着说道，“悠介突然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来。” “不……我一点也不怪悠介，我知道他并不是故意的……”我慌忙解释着，我并不为悠介的话生气，即使是当时感到受伤，但仔细想过后我便明白，悠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自己的痛苦…… mama笑了笑，叹了口气：“其实悠介的事，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些注意到他的问题……” “不，mama，我也有错，是我没有及时开导他……” “不是这样的，阿市。”她温柔地看着我，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我觉得眼前的母亲并不是那样陌生了。“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难道是这件事让悠介崩溃的吗？ “这件事就是，你们的父亲，其实是死在网球场上的。”我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是因为突发性心脏病。”mama脸上的微笑不见了。她说起父亲的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悲伤。“那个时候，悠介在和他打网球，那孩子吓坏了，所以手足无措了一阵子。后来抢救无效……” “其实那并不是他的错，这种病症本来就很危险。但是悠介自己似乎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采取措施的关系，甚至对网球也产生了阴影。尽管没有人责怪他，但是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昨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一定是因为网球引起了他不好的回忆，所以才会那样失常……” 原来是这样……父亲死的时候，我正在参加毕业班的修学旅行，等我匆匆赶回去的时候，等待我的是父亲的葬礼。对于父亲的死因，我只知道是突发性心脏病，并不知道他是死在网球场上。 悠介不仅目睹了父亲的死亡，而且父亲的死亡还和他一直以来作为梦想的网球有关，甚至他潜意识里把父亲的死亡看作是自己的过失，一直一直痛苦着……原来，悠介比我想象中承受了更多…… 想到这些，我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母亲靠近我，搂住我的肩膀。“阿市，mama希望你们幸福，父亲也是这么希望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死会给你们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一定会感到很难过吧。所以，你们都要快点好起来呀！”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