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终极潜伏在线阅读 - 第六十七章 奇葩后娘

第六十七章 奇葩后娘

    枪声不但把三哥差点吓尿裤子,也把三嫂吓得花容失色,更把老爹姜二炮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爷子跺脚捶胸哀叹:咋养了这个个虎了吧唧的闺女呀?对亲哥哥都敢掏枪轰,哪个男人还敢打主意?

    果不其然,姜玉凤从此名声在外,豪门千金女土匪的绰号不胫而走,整个沈阳城老少皆知!偶尔有那么几个少爷羔子仰慕美色,见面则立刻小腿肚子转筋裤裆里泄气。东北人嘴损喜欢酒桌上调侃,时间久了她被赋予一副对联: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能下?

    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敢弹?

    加上她眼界又高,直到快三十了还耍单,急得七老八十的姜二炮恨不得悬赏招婿,实在没辙抛绣球也成,当然得姜玉凤本人乐意,没人敢做她的主儿。然而她一天到晚却像个纨绔,走马拎枪一刻不闲着,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啦。

    姜玉凤四奇,奇在嫁人上。郑元龙的堂哥跟姜二炮一样在东北军里混饭吃,两家有点来往。当时郑元龙父亲是族长,他父亲天生的另类,知书达理不求功名不求美色,老老实实听媳妇吆喝过日子,平时拿本古书端杯小酒就知足,横草不拿竖草不捏,庞大的家业完全交给媳妇打理,人送外号郑老蔫!

    郑老蔫爱媳妇,爱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凭身份地位和家业,娶个三妻四妾应当应分,他却把自个儿拴媳妇裤腰带上,据说媳妇回娘家他都得跟着,要不然就吃不香睡不着。谁知老天爷不长眼,人到中年时媳妇得了重病,郑老蔫如丧考批,亲自护送到沈阳找名医治疗,因为郑元龙堂哥的关系,当时就借住在姜二炮家里!

    已经成为著名剩女的姜玉凤,一辈子天不管地不收,却对前来借住的郑元龙母亲敬佩不已。没有其他原因,一个女人能把男人收拾得如此服帖、如此死心塌地,肯定有本事!她每天也帮忙照顾,后来两个差了十来岁的女人居然拜了把子。

    前前后后维持了将近一年,郑元龙母亲撒手而去。临走之前,看看自己已经嫁人的三个女儿,最后拉着郑老蔫和郑元龙爷俩,用最后一口气对姜玉凤道:

    “妹纸,姐不行啦。可扔下这爷俩我闭不上眼睛,老蔫是个好爷们,元龙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得帮jiejie照顾他们。要不然jiejie到了奈何桥还得回头看,还得眼泪汪汪!”

    临死托孤,一屋子人惊呆啦!

    郑家门里的人感叹当家奶奶糊涂了,哪能把儿子和丈夫托付给豪门千金女土匪姜玉凤!这不是找死吗?郑老蔫娶这么个扫把星回家,一言不合姜玉凤张嘴就骂举手就打,早晚把老命饶进去!至于十岁的郑元龙,摊上这么个后娘还想长大?做梦吧。

    猪八戒照镜子——自己觉得傻不错!以姜二炮为代表的姜家人心里也不爽,哪有这么干的?姜玉凤可是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豪门千金!名震沈阳的大美女!再掉价也不能给人填房呀!况且郑老蔫已经黄土埋半截子啦,三个丫头已经嫁人,独子已经十岁。姜玉凤果真嫁过去,麻脸子不叫麻脸子——坑人!

    谁也没想到,姜玉凤大大方方站在干jiejie床前,干净利索地道:

    “姐,你放心,他们爷俩有我,就跟有你一样!”

    屋里屋外几十号人顿时目瞪口呆!郑元龙在母亲指点下,现场跪地磕头,嚎啕大哭认姜玉凤为娘!郑元龙母亲含笑撒手而去。

    姜玉凤五奇,奇在出嫁以后的精彩人生!

    不顾家人反对,在郑元龙母亲出殡后悍然嫁给郑老蔫,成为郑氏家族的当家奶奶!论管家比里的王熙凤还能干、还能镇得住一家子大小;论理事,心明眼亮比贾探春还有才;论为人,慷慨大方比薛宝钗还厚道!辽南的人无比感叹郑老蔫命好,中年丧妻本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之一,没想到二房妻子更出色!

    姜玉凤六奇,奇在对待郑元龙上。

    过门后郑元龙除了念书,不得离开她须臾!吃喝拉撒样样亲自照管,样样头一份。即使怀孕、即使回娘家、即使坐月子、即使亲儿子郑元虎出生也一点不含糊!可有一条,郑元龙一旦念书念差了、或者调皮cao蛋、或者自甘下流,等来的保证是惊天动地的大耳光子、地动山摇的窝心脚!

    小白菜地里黄,孩子最怕没了娘,跟着爹爹还好过,就怕爹爹娶后娘!老百姓都知道,阴天的日头后娘的拳头,毒!

    姜玉凤却不怕别人嚼舌头,脾气上来了揪着郑元龙脖领子往他妈灵牌前一搡,数落一句赏一巴掌痛骂一句踹一脚,把大少爷郑元龙治得心服口服外加折服!

    “元虎没出息像我,谁也不怪。元龙,你得像你爹像你妈,活得顶天立地,要不然将来我怎么有脸死!”

    姜玉凤的口头禅!郑家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至今还津津乐道,十岁以前的郑元龙,作为家里的嫡长子、郑老蔫唯一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下地能跑就整个一横冲直撞,亲妈活着时也没辙,却不料在姜玉凤手里出息啦!

    也难怪,论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上河滩放野火,谁能赢得了姜玉凤?高兴起来带郑元龙到野外,拎枪上马呼啸驰骋,那叫一个英姿飒爽,郑元龙想不服也不行。他简直拿后妈当神仙,直到以优异成绩去日本留学,乐得姜玉凤提起大儿子就合不拢嘴。

    姜玉凤七奇,奇在对待亲儿子上。

    郑老蔫意外老来得子,对小儿子郑元虎稀罕得不行,整天像捧着传家宝一般抱着,偏偏亲妈姜玉凤半点也没看上自己的儿子,也不知她脑子里哪根神经搭错啦,怀孕时就时常摸着肚子感叹:

    “这个孩子肯定像我,没出息!”

    也许姜玉凤确实有慧根,还真被她算准了。男孩子cao蛋是天生的,郑元龙乐意在外面撒野,打小不是骑飞马就是下大海,越危险越喜欢,偏偏中姜玉凤的意。亲生儿子郑元虎却天生就一蔫坏损,调皮也跟别人不一样,喜欢在屋里使坏,不是往女人晾晒的裤衩子里撒东西、就是往男人鞋坑里放钉子。每一样能叫姜玉凤看上眼!

    郑元虎长大后曾感叹:

    “我妈打我哥,那叫爱之深责之切,每一拳头每一脚都带着爱和希望,所以边打边哭。我妈打我,那叫不屑,就像走道碰到石头,一脚踢飞完事,根本不往心里去,连个泪珠儿都不掉。”

    于是,郑元龙出去闯世界,郑元虎长大后就跟着舅舅们,在东北军里谋了个小差事混日子。

    九一八事变姜二炮不服气,老筋拔骨还敢带着儿子们与小鬼子干,结果都死了。眼见家园被小鬼子霸占,岳父一门遭遇重创,郑元龙又背弃祖宗加入日本籍,郑老蔫又气又恨撒手西去。

    坚强的姜玉凤送走丈夫,怀着国仇家恨在祠堂召集族人,宣布跟小鬼子势不两立,把郑元龙逐出家门。然后带领郑元虎和亲支近脉、加上娘家的后辈,居家逃往关内,庞大的家族从此七零八落。

    难怪郑元龙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是这样一位母亲打造出来的!一边听小泉次郎介绍一边绕着郑家租住的大院观察,沈春丽无限感慨,她没有关于家庭的记忆,母亲死得早,父亲带着她从事秘密革命工作,根本没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太阳高高挂起,街上人声鼎沸,衣衫褴褛的人摩肩擦踵,郑家大院却相当安静,紧闭的院门意味着从战火中逃出来的一家子,无比珍惜眼下的日子。而郑元虎的叛国投敌,即将打破安宁。

    考察了一番没什么新发现,沈春丽和小泉次郎回到住处,继续百无聊赖地等待,眼看夕阳西下,负责联系的人终于出现,从表情就可以判断,佐佐木石根与郑元虎的会见有结果,而且结果相当不错。

    “立刻返回重庆,”来人乐滋滋地,甚至到点忘乎所以,指指远处的郑家大院,对小泉次郎道,“暗杀小队已经按预定路线撤离,这里只留下两个潜伏人员监视。”

    暗杀小队没用上!意味着郑家一门老小性命无虞,沈春丽悄悄松口气。命令中并没提及郑元虎,更没提及那只藏了无数机密的箱子。不过能离开就好,这里的环境太恶劣啦。小泉次郎有点喜上眉梢,与沈春丽对望一眼立刻动身。

    回到重庆时已经半夜啦,刚刚结束了一场大轰炸,城市里充斥着硝烟和死亡的味道,目光所及则是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沈春丽恨不得能堵上耳朵。

    汽车没有开大灯,依靠明亮的月光七扭八拐再次爬上山坡,沿着一条林荫小道缓缓驶入一片小区里。小泉次郎学沈春丽,初到陌生地方一定得瞪大眼睛观察周围,牢记方向、进出口、隐蔽物,判断潜在的危险和可能的撤退路线。

    负责佐佐木石根之类冒险家的安全,经常出入陌生地方、接触陌生的人群,没有前期侦查没有团队配合没有后援支持,完全要靠警卫自己,懂得观察和预判是必备的素质。但今晚沈春丽却因为再次面对轰炸现场而走神,根本没留意汽车所走的路线。

    下车时才意识到:居然又被安排在孔家别墅!院子里,郑元龙如一棵遒劲的老松,笔直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