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痞子英雄
命令吉永贞子继续留意消息，等于直接驳斥松井义雄!被打脸的松井义雄狠狠地咬咬牙，腮帮子上的肌rou条条绽起，最终却没敢发飙。沈春丽压根没打算隐瞒昨晚遇袭的事，在研究所想蒙蔽佐佐木石根是不可能的。黄宝怀疑是黑龙会报复，但她也没有头绪，本来计划私下向佐佐木石欧根汇报，想不到现在公开啦。 “多谢将军关心，”沈春丽淡淡笑着，“有惊无险，不过经历过昨晚的一幕，我总算对上海滩的黑暗有所了解。在重庆时我与鸠山先生探讨过，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看法，不知……” 一想起黄宝昨晚在沈春丽卧室里盘桓许久，松井义雄的心就拧劲似的痛，加上又闻听鸠山寿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不耐烦地横了佐佐木石根一眼，摆出总经理派头冷冷呵斥道： “有话请讲!” 沈春丽没搭理他，把目光投向鸠山寿行，希望由他出面说明。此举不但给了这家伙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而且理由更有说服力。一直没有吭声的鸠山寿行心领神会，清清嗓子道： “沈小姐和我都认为，研究所擅长抽象分析，缺乏具体行动能力，与目前承担的角色不匹配。面对完全陌生的上海滩，我们还没有总结出适合自己的方法，正因为如此才导致最近一系列失败。在这方面，需要仰赖松井君与渡边君的经验。” 最大的失败有二，一是迎接文韵失败，松井义雄有失职嫌疑；二是司马俊领导的地下党成员一夕消失!无论如何佐佐木石根都负有领导责任。鸠山寿行此言一出，就等于变相给佐佐木石根解套! 经验等于个屁!松井义雄号称擅长行动，结果率领研究所几大干将潜伏在宜昌，陆海空三军配合，伤亡惨重却一无所获!鸠山寿行皮里阳秋，送来的不是高帽子，而是耳光!松井义雄愤怒地捏着拳头，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幸亏佐佐木石根见机快，他笑眯眯地道： “事关研究所的发展方向，以后慢慢再议，今天请诸位来，是见一位咱们的老朋友，除了吉永贞子小姐和郭清先生，其余诸位都认识他，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 这位朋友就是王哲。” 一旦王哲松口，狡猾的佐佐木石根肯定会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沈春丽的影子，只要有星点怀疑，生命安全还在其次，潜伏任务就算彻底失败！霎那间，沈春丽的心提到嗓子眼。今天该如何自处？ 还没等理清思路，卫士莫名其妙地在办公桌上摆饭菜，大清早这是搞哪一出？不等大家明白，王哲已经被人推了进来，也坐着轮椅，与佐佐木石根相映成趣。这一幕足以反映佐佐木石根强烈的复仇欲望，从王哲尖削的颧骨可以判断，他一直在地狱煎熬。 面对这些老对手，已经油尽灯枯的王哲歪着嘴角挨个打量，照旧rou烂嘴不烂一身匪气，用唯一可以动弹的左手指指桌子上饭菜，张嘴就是东北腔，一股苞米地瓜味儿： “真他妈的，你们小日本就爱装大尾巴狼，凡事儿一经你们手，就整得玄玄乎乎。不信咱们大家一起琢磨：你们人长得短撅撅的，偏偏喜欢叉腰站着，弄出一副玉皇大帝派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卵蛋大小一个饭团，配点花里胡哨的菜就叫寿司，那叫一个讲究，吃起来狗屁不是。溥仪在中国就是一堆狗屎，已经臭了大街，经你们一打扮，成了响当当的满州国皇帝，真他妈的，找谁说理去。不就是一碗断头酒吗？搞得太隆重啦。呵呵！” 末了又指着渡边贤二道：“老渡边，怎么看见我就整一张灵灵幡脸？又没睡你媳妇又没抱你孩子下井！干嘛把脸弄得像茄子？我又不欠你几吊大钱。cao，你他妈的拍良心窝子想想，老子赶上你亲爹啦。哎，算了，你们日本人都他妈属狼的，养不熟。还真没核计到你老小子挺有出息，也能跑上海滩来混事儿，不用在东北钻林子了。” 佐佐木石根在场，渡边贤二自知理亏，少发言为妙。因此不敢正视王哲，紧咬后槽牙双唇闭得溜严。吉永贞子好奇地打量王哲，象打量一个玩物。而郭清，静悄悄修理手指甲，完全不参与。 经过多次观察，沈春丽发现，郭清永远都不声不响，很容易被忽略。但他像蛇一样，身上始终有股阴沉沉的东西，让人害怕！ 佐佐木石根及时插话道：“王哲先生，既然你开了口，有的是时间供你聊天。今天宴请你，是应你的要求。来，先用餐吧。” 大家落座，佐佐木照旧不动。王哲毫不客气，先饮一大杯酒，唯一可用的左手一刻也不闲着，放下酒杯就cao起筷子，尽管不是左撇子，夹菜时沥沥拉拉弄得满桌子都是，但他不管不顾，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其他人都没有动，松井义雄讥笑地看着王哲，停了一会儿才问： “你不是说见到佐佐木将军以后，就详细交待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吗？现在是不是先透露点，给大家助助兴。” 鸠山寿行悄悄地问沈春丽：“沈小姐，据你判断，此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 此刻沈春丽远比面对司马竣紧张。因为她对司马竣有无比的信心，那是她的理想。但对于匪里匪气的王哲，不但没有信心甚至没有一点好感，哪怕连同情心都没有，尽管从黄宝口中得知王哲确实算个英雄。一旦王哲供出黄宝，她马上死无葬身之地！ 见鸠山寿行有兴趣，沈春丽沉吟着回答：“不要太高估他！也许都不是，资料显示他原来是东北军的军官，走哪都吃香的喝辣的，某种意义上说，属于既得利益者。九一八事变后，断了财路，因此带领一班人马四处捞黑钱而已。” 这仅仅是对王哲过去公开表现的客观描述，没有深入分析。鸠山寿行一笑，靠近她轻轻地道： “沈小姐冰雪聪明，千万不可以凭直觉判断一个人，此人能量非同一般。表面上的粗豪不过是用来掩饰，他给大日本帝国带来的麻烦你还远远没有了解。” 说完，不顾沈春丽满脸惊愕，突然抛出一个惊人的问题： “王哲先生，苏军在关东军内部建立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情报小组，触角甚至已经伸到东京大本营。 你跟苏联人有关系吗？或者准确地说，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在苏军远东情报网中扮演了角色！” 王哲居然是苏军的情报人员？ 不可能！ 或许他给苏军提供过情报，但那不过是交换。以苏军情报组织的严谨，或许会利用王哲但绝对不会吸收他这样身份复杂、张牙舞爪的人。沈春丽根据自己对苏军情报组织的了解，迅速否定了鸠山的判断。 同时明白佐佐木石根为了打击关东军中得少壮派，肯定在暗中调查苏军情报网。她异常惊讶地看看鸠山，再看看在座所有人，除了佐佐木面无表情以外，松井义雄、渡边贤二和吉永贞子无不震惊万分！ 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情报。鸠山此时抛出如此重要的话题，肯定得到了佐佐木授意，目的在于震慑松井义雄和渡边贤二，他们两人都属于少壮派，尽管已经远离东北，但不妨让他们给关东军的人递个话：只要佐佐木侦破隐蔽在内部的苏军情报网，就有少壮派好看的！ 王哲一下子停止进食！直勾勾地盯着鸠山看，好半天才咧着大嘴叉子笑嘻嘻对佐佐木道： “我原来以为你下大力气养的都是些罐里的王八——菜货。像松井义雄大佐，根本没长心眼，顶天能算个膀大力，也就知道杀人放火！还有就是老渡边这样的废材，吃喝嫖赌都玩不利索。对面这位，呵呵，不简单，想不到你手下还真有硬料！” 佐佐木石根淡然一笑： “鸠山寿行大佐。” 渡边贤二则羞臊地无地自容，松井义雄眼珠子一瞪正准备咆哮，鸠山寿行却彬彬有礼站起来向王哲深深鞠躬： “谢谢夸奖！我真正渴望的是阁下能跟我们合作！那才是对我们的真正奖赏。” 王哲一笑，往嘴里塞块红烧鹿rou： “你早点往这儿问啊，cao，我不但不用遭罪，还能给你弄出点骇人听闻的。俺们东北一直特别招人稀罕，连熊瞎子和狼都长得逗人儿，更别提老虎啦。好景不长啊，现在进林子转悠十天半月，除了老毛子和小日本这两种野兽，啥也碰不到。 你们两家把俺们东北活生生糟蹋了。实话实说吧，我不喜欢老毛子，在东北军时逮着就往死里整，他们跟你们小日本一样，身上缺少人味。不过嘛，老子也确实跟他们有来往，……” 他故意卖个关子，端起酒杯喝酒！ 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王哲喝了两杯酒，又吃了几口海参才得意洋洋地道：“新京的老毛子，干什么的都有！白俄红俄都跟满铁里的日本人有来往。别他妈的拿老子这个窝头不当干粮，小瞧我你们会后悔！ 告诉你们，老子知道老毛子有一条情报线，从海参崴苏军司令部开始，经过长春关东军特别本部、沈阳满铁特务部、上海公共租界，直达你们的老巢东京！老毛子特别拿大，你们小日本特别贼，……” 又一次停顿。消息太惊人啦，包括沈春丽在内，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连佐佐木都在思考是否停止宴会，改为秘密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