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倾轧
他极有可能躲在幕后，委托熟悉的德国人出卖自己掌握的机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混进情报圈子，把自己掌握的机密变现。放眼上海滩，向小鬼子兜售情报的最佳人选，莫过于沃勒尔！即使孙惠宗不认识他，也可以通过内行的中间人找到他。而代替孙惠宗出头，不但能捞到大笔好处，还能大大出风头，沃勒尔何乐而不为？ 能花费大价钱购买孙惠宗情报的，非日本鬼子莫属；众多日本鬼子的情报机关中，松井义雄和所属的海军政经研究所属于新冒出来的，但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况且这头野兽买不来还会抢，什么手段都敢用，兴许他真的会成功。 沈春丽相信，自己的判断虽不中亦不远矣！ 可惜，黄宝每天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孙惠宗，却没料到其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凭他与沃勒尔的亲密关系，得手还不轻而易举？真格叫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必须尽快提醒他。 在黄宝的老巢，小林正树发现松井义雄！ 沈春丽多少有些吃惊，她刚才光顾观察餐厅，没有注意院子。此时汽车已经远离，有心回去又怕与松井义雄撞个正着，到时候面对面未免尴尬。再说，松井义雄出门绝不会只带一两个护卫，周围没准有暗哨，被发现了就有监视、跟踪的嫌疑，搞不好又掀起一场风波。 沈春丽扭头望一眼身后，失望地叹口气。无论怎么好奇现在也不能回去，要装作只要佐佐木石根没下令，就绝对不管闲事的样子。因为小林正树在身边，此人在鸠山寿行心目中分量不低，没必要引起他疑心。不料，小林正树却紧盯着后视镜，一字一句地道： “沈小姐，您能否允许我先去一趟将军家，此事必须马上汇报。” 所谓将军家，就是现在被吉永贞子和张志平率众盘踞的小楼，佐佐木石根原来的居所兼办公室。而小林正树目前的公开身份，仅仅是个护卫，区区一个跟班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即使松井义雄派来的海江田太郎也没这么放肆过。 不过沈春丽并不以为忤，反而开心地一笑，点点头道： “没问题。” 自从小林正树来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此人暗中肯定还负有其他使命，做护卫只是幌子而已。这一点，即使松井义雄也心照不宣。要不然向来高傲的他，连渡边贤二等大佐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在抓捕段文轩之前，专门找一个不起眼护卫的别扭。 话说回来，小林正树是佐佐木石根留在上海的眼睛，沈春丽即使厌烦时刻被监视也不敢轻易摆脱，至少到目前她还没尝试过。相比于她，小林正树则要自由得多，随便就可以找个借口单独出去，随时可以向鸠山寿行密报松井义雄行踪。现在公然说出来，证明他没拿沈春丽当外人，也就证明佐佐木石根依旧信任她。 这值得高兴！ 汽车七拐八拐，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佐佐木石根过去小院。早已打定主意的沈春丽往靠背上一歪，挥挥手道： “小林君，你自去忙，我稍微眯一会，太累啦。” 小林正树离去没多久，吉永贞子袅袅走来，身后还跟着不阴不阳的张志平，手里夹着香烟，眼神空空洞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被松井义雄差点撞烂脑袋的段文轩，此刻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如果知道是他在背后捣鬼，醒了以后会不会杀上门？ 但阴谋得售的张志平并不满足，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计划。当然，他不会说出来。根本就没合眼的沈春丽此时特想静一静，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思绪，见吉永贞子出现在门口无奈摇摇头，赶紧推门下车。 “沈小姐，一起走走，如何？” 没有人能理解吉永贞子的苦恼，她现在是一个身子四个脑袋，两个大的两个小的。或者叫一仆四主，两个正的两个付的。一方面奉佐佐木石根的命令看守这个小院，维持一个有规模的业余情报小组运转，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岂敢怠慢？ 期间鸠山寿行还时不时有额外任务，她也不敢不听。佐佐木石根是她的一个大脑袋，是一个正主儿，而鸠山寿行则是一个小脑袋，是副主儿。仅此也就罢了，不要忘记她的正式身份仍然属于海军政经研究所，松井义雄才是她真正的上司，是合理合法的大脑袋，是正主儿，但有差遣义不容辞，何止差遣即使上床她也得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胜之即去。 与此同时，负责研究所行动的渡边贤二，是她的一个小脑袋，是副主儿，也时不时发号施令，鞍前马后她当然不敢懈怠。每天被四个主子支应得团团乱转，还不敢叫苦！ 如果能糊弄下去吉永贞子也可以咬牙忍着，问题是在抓捕段文轩时她发现，松井义雄不好惹，远在东北的鸠山寿行也不好惹，自己成了馅儿！哪个主子的话都得听，可主子分两派分大小，还他妈的互相掐，往死里掐，她夹在中间，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咋办？ 抓段文轩犯了机会主义错误，本来是张志平的主意，她也认为可以立大功，没准能获得海军上层嘉奖，随便讨好松井义雄。结果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儿，没打着狐狸惹了一腚sao。赫赫有名的廖云菲率领特高课半路杀出，生抢硬夺！ 蛮横的廖云菲根本不讲道理，那时吉永贞子才明白，自己无意之间犯下大错，给松井义雄挠痒痒却捅了鸠山寿行的痛处。一进一出能相抵吗？肯定不能！来自松井义雄的赏肯定不及来自鸠山寿行的罚。长此下去，自己还怎么活？ 目前的工作太刺激了，刺激得吉永贞子想哭还没眼泪，想喊却没法子出声，最后只好躲卧室里虐待宠物来发泄自己的郁闷——闲着没事儿就揍张志平，揍得兴起就上。撒尿擤鼻涕——两头拿捏，把个张志平折磨的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啦。 小鬼子的纪律、效率、忠诚、敢死举世闻名，许多人可能会以为笔者夸大了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的矛盾，压根不信小鬼子会把情报工作搞成这个样子！谍报，在小鬼子眼里是步枪刺刀的刀尖，从来都是走在军事斗争的最前沿，他们会如此愚蠢？ 值得中国人庆幸的是：急功近利的小鬼子确实如此。 从明治维新时代开始，小鬼子便利用中国通开展谍报工作，借此成名的举不胜举。大佬级别的更是可以依仗对中国的了解，换取功名利禄，获利最大的就是日军参谋本部派出的间谍和打着外交官幌子的驻外武官，如头山满和佐佐木石根之类。 这些人自愿来中国充当侵略战争的急先锋，有的连经费都自己筹集，因此i各自拥有巨大的活动空间，加上远离故土，时间一长便作威作福，大肆培养自己的班底，并且把自己在中国的势力私相授受。黑龙会在中国的分支，基本都由头山满和其心腹如佐佐木石根等控制，即使小鬼子的陆军也不得染指。 由此不难看出，小鬼子在中国的大量特务机关，基本独立于三军之外，也不直接接受外务省和参谋本部的指挥，个个带有浓厚的私人色彩，就像吉永贞子现在帮佐佐木石根经营的一样。不但各机关之间缺乏合作，内部结构也迥然不同，行事风格也千差万别。都打着效忠天皇、效忠大日本帝国的幌子，但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 侵华战争打响后，驻中国的特务数量更呈现爆炸性增长，离奇的是，一些后起之秀更加嚣张，居然以自己的姓氏命名自己掌控的力量，于是中国各地出现了什么“内山机关”、“青木机关”、“影佐机关”，不但充当侵略的急先锋，而且还成为占领区的太上皇。 贩卖鸦片、走私伪钞、搜刮战略物质，扶持汉jian势力，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攫取利益，各方势力斗得不可开交。不但中国人咬牙切齿，连小鬼子上层也看不过眼，不得不大肆整顿。于是除了几个地位突出的大特务得以保持自己的机关，其余的都混编后以地名命名，什么天津机关、北平机关等。 然而整合到一起的特务们面和心不和，仍旧尿不到一个壶里。为了讨大本营欢心，无不急于求成，各自为战。活跃在中国的小鬼子间谍，虽然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甚至混迹人群中都难以辨别，然而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武士道和天皇，还有开疆拓土的狂热，对于蕴藏在中国民众心中的力量，始终没有察觉。 对于共产党的崛起更不屑一顾，甚至还嘲笑，包括佐佐木石根、包括顶级的冈村宁次在内，正因为怀着蔑视的念头，当他们罪恶计划受挫时，当他们意识到中国中下层人民力量的可怕时，当他们感觉受到威胁时，便开始兽性大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