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女心事
正值盛夏，天气燥热，加上街上人山人海，又添几分憋闷。 长恭一想到那白衣男子面带轻浮，以一副欣赏之态打量着倾落，嘴角勾勒出几分垂涎，心绪更是不宁。步子更快了一些，倾落被他拉着手，跟得有些吃力，索性松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长恭怔了一下，回头看她。 倾落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偏头想了一下，又说道：“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虽然给刺朵留了字条，但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她又要担心。”顿了顿，又道：“而且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复杂，到处充满危险……” 最后一句话略有迟疑，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 然而，正是这句话，让长恭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意味。 “复杂？你看出来什么端倪了？” 倾落微微蹙眉，说道：“刚刚是在街中段，前后两侧均无异样，那匹马受惊吓得太过突然，而且马眼发红，一副癫狂的模样，不像是受惊的表现，反而像是……药物所致……” 她自小研究各种药物医理，她对自己的判断多了一点自信。 长恭看着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不禁更加欣赏这个女子。 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小倾落，看来你除了坚强之外，还很聪明呢。刚刚那匹马受惊，的确是人为所致，而且，对方的目标不是车内的那三人，应该另有其人……” 这一刻，长恭迅速回忆着方才的场景。 他记得很清楚，在车帘掀起的一瞬间，车厢内有一件黑色外袍。当时，很可能是三人都穿着外袍，对方无法判断谁是目标，所以才在中途设计，让马受惊，趁机看清车里的人。 但问题是，当车厢内的三人都下车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并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 这可以说明，他们三人都不是对方的目标。如此，整件事就显得十分蹊跷。 是偷梁换柱，欲盖弥彰？还是仅仅是因失误导致的一场闹剧？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不由蹙了一下眉。 不过，这件事再如何扑朔迷离，似乎也与他们无关，杞人忧天，这可不是长恭的性子。给倾落投去一个勾魂的笑容，道：“一会先去我母亲那里，明日带你寻了大夫就送你回去。” 说到去见红姨，倾落稍稍提了些精神，轻轻点头。 其实长恭知道，这些年来，倾落一直研究药物医理，比一般的大夫还强。这炽火毒莲之毒也不是一般的毒，寻常大夫怕是都没见过，自己明白，倾落也明白，只是不去拆穿罢了。 有希望的活着，总比等死要好一些。 倾落虽然性子冷漠，万事不索于心，但毕竟年纪尚小，还达不到生无可恋的境界。她心中还是愿意去抱有希望，愿意相信奇迹的发生。 长恭重新拉起她的手，微笑道：“走，我们去看花灯！” 行至桥边，见水上数盏莲灯漂移，与清波交相辉映，衬得水中灯影也浮光点点。莲灯内燃着别致小巧的红烛，散发着暖暖的晕辉，然而，便是这星星之火抵去了水中的清冷之色。 桥边处有几株樱花树，粉色的樱花树上，不知何时系上了红色的细绸。 这一树，不知藏了多少心事情事。 长恭一扫之前的窒闷，饶有兴趣地拉倾落去樱花树旁。空中飘逸着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在鼻尖，令人不自觉的心神荡漾。耳畔铃铛轻响，给人带来一种喧嚣中的空灵之感。 长恭走到一棵树下，笑道：“这满树的祈愿红绸，不知上面都写些什么，不如我们看看？” 倾落看着这满树的粉红花朵和飘摇的红绸，皱了皱眉，摇头道：“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他人求些什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何必去偷窥人家的秘密。”转而又道：“这祈愿树上，不外乎是求功名利禄，家人康健，女子的话，大多是求择一体己夫婿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她虽然少经世事，但是往常也会翻看些书籍，刺朵和师傅也会讲一些外面的事情给她听。 见她淡薄无意，长恭反而被挑起了兴趣，问道：“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看着倾落绝美的容颜，他又抢话道：“你先别说，我来猜猜！第一个愿望，肯定是想清除火毒。第二个愿望么……嘿嘿，肯定是寻一位俊俏体贴的郎君啦，像我这样的就行啦！” 倾落白了他一眼，没把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道：“我在地宫住久了，清心寡欲，哪有这么多愿望。”说着，转头望向那樱花树，接道：“若真有愿望，我也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见我父母。” 她的眼中有些落寞，彼时樱花飘散，落在肩头，更衬出一种凄凉的美感。 倾落虽然从小由长恭的母亲抚养成长，但自小遭受火毒噬体，让她吃了不少苦痛。虽被照顾着，但是毕竟没体会过万事无忧、关怀备至的疼爱。以前只听红姨说过，她的父母尚在人世，只是中了剧毒，至今下落不明。因此，她总是抱着一种希冀，觉得父母会来找她的。 但是，每次经历火毒蚀骨之苦时，这种希望却似变成了绝望。 她想不明白，父母若在人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不来和她相认？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他们到底是知，还是不知。若是知道，又怎么忍心抛下她一个人。 她其实很是害怕，害怕黑，害怕冷，害怕火毒，害怕孤单…… 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度过的每一天，她都很害怕。 每天睁眼闭眼，周遭都一片寂静，没有人陪她说话，没有人为她准备饭菜，没有人给她亲手缝制新衣……而她想要的不过是寻常孩子的生活，但这些对于她来说，却是触不可及。 每次毒发，虽有火蚀心肺、寒流刺骨，但这种感觉并不是最痛的。 而那种没人疼，没人爱，无人问津的感觉，才是真正让她心痛欲绝的根源。 十几年了，她的心伤，谁能了解？ 当然，随着年岁增长，她也渐渐接受了一些现实，渐渐习惯了独处的寂寞。都说寂寞可以使人心安，这话说的似乎没错。然而，只有倾落才知道，所谓的心安，不过是因为绝望，使得那颗充满希望，满怀情愫的心，渐渐尘封。变得冷漠、麻木，最后如同草木山石一般。 这些年来，她不出地宫，其实也是在逃避这个世界。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似乎很是残忍，不然，她为什么会被抛弃？ 然而，长恭的忽然出现，似乎打破了这种的宁静。许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温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安。因此，这次出地宫，不由勾起了心中的陈情，想寻一下自己的双亲。 念及此处，不由转头望他，却正好对上那温柔的目光。 长恭深情的望着她，她那点水般的眼眸明澈如镜，似乎一眼便能望到心底。但此刻，瞳孔中却有些清寂无神，仿佛寂寥秋溪，在这月下碧波间，漾出几分没落伤感的哀情。 “你别伤心，不管如何，你都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疗毒，陪你找你父母，陪你走遍世界，决不离开，决不留你一人，不叫你再这般伤心，我高长恭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虽是柔柔的语调，却又无比坚定。 下一刻，长恭大胆的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虽然自己也觉得这般举动有些尴尬，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他只知道，这个女子，必是他一生疼爱的女子。 “长恭……” 被他这一抱，倾落确实有些惊讶。在地宫久居，不经世事，虽没一般女子那般忸怩，但被长恭身上的气息包围，嗅着他的气息，脸上不免泛起红晕。而且，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长恭松开倾落，却牵起她的手，笑吟吟的道：“别说了，我们去买几盏莲灯，把心事写上，肯定有如你愿的一日。” 倾落看着他一张温和的俊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各自写好纸条，放在莲花灯内，又将莲花灯轻轻置于水中。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盏，顺着水流，缓缓飘走，两人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份，但心中的念头又加重了一分。 良久，当花灯消失在视线里，倾落才问道：“你一直问我，那你写的是什么？” “我？”嘴角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反问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完成这个愿望？” 倾落看着他，略带天真：“我可以帮你完成？说来听听吧，我会尽力帮你的。” 长恭“哈哈”一笑，俏皮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可不许反悔！” 凑近她的耳边，放柔声音，轻声说道：“你听好了，我的愿望是：随你天涯策轻骑，随你海角追明月，随你一生一世，浪迹江湖，永远不分离……” 【第七章已精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