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慕月倾城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七章 密云掩月意难解

第三十七章 密云掩月意难解

    秋日的夜晚不免寒凉,长恭与倾落回长安城的路上也感到了周围的冷瑟。【】

    长恭为倾落紧了紧衣襟,将外袍披盖在她身上,轻声说道:“夜里凉的很,你身子不好,过些日子,我派人多送些棉暖的衣物,虽然比不得刺朵送你的天蚕玉锦衣,但也是长安锦绣坊的佳品,不过若你都不喜欢,就统统丢了,我让他们重新去做。”

    他话语之间还是一片霸道的气势,相处的日子久了,倾落倒也渐渐习惯了。

    倾落看了一眼马车车窗外,外面月色朦胧,在这寒凉的秋日之中,倒有几分清冷之美,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送的东西,哪样不是这长安城里最好的,我都喜欢的很,只是本不需要制备那么多东西,莫要浪费过多钱财了。”

    长恭将她环在手臂里,下巴枕在她肩膀上,亲昵的说道:“你喜欢的才是世间最好的,你若不喜欢,那他们做的东西便一文不值了。”说这话时语气中还有几分淘气的意味,倒惹得倾落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倾落握了握他的手,长恭的手掌总是这般温暖,让她握着极为安心。

    一阵凉风吹过,虽然关着马车车门,还是有一丝凉气进入车内,倾落拉了一下外袍,又轻叹了一句:“这样寒凉的夜,真不知城外的灾民怎么样了,可还受的住这寒?”

    听倾落这话,长恭一时竟愣住了,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怜悯,面色上一片严肃。

    月光如水华,萦绕在树林中,洒下淡淡的光辉,这样的月色的确吸引人,但同样一片月色之下,有些人对月畅饮,作诗奏乐,有些人却搂着一家老小,想着寒冷的夜赶紧过去,莫要冻坏了只着单薄衣衫的孩子。

    同一片月色之下,是不同生活境遇的人,这世界上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贫贱,富贵之人终日过着衣食无忧、还觉得日子闲散无趣的紧,贫苦之人每日为生计奔波,忍受饥寒交迫露宿街头的日子,同为天下之人,却命途不同。

    倾落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点上,淡淡的说道:“这天下都握在君王和权臣的手中,他们不理百姓疾苦,不解决百姓生计问题,若仅仅只依靠落梅医馆义诊救治,或是偶有富足大户施舍一二,仅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天下之大,地广人丰,这么大的国家,又怎么能通过个别施舍来救治呢。”

    长恭握了握她的手,说道:“你心存善意,以落梅医馆救治贫苦百姓,只是我们势单力薄,能做的事情总是杯水车薪,又怎么能解决天下百姓的苦楚呢?”

    长恭接着说:“北周幼帝登基,大权掌握在大冢宰宇文护手中,他虽然摄政,但也算做了许多为周国兴旺发展的事情,但是贪赃枉法的扈吏官绅不绝,百姓疾苦无人上报朝堂,怕是百姓之苦无人能解。”

    倾落抬眼看着长恭,想着他虽然平日是副闲散倦怠、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对天下之事,和朝堂之事都了解的这般透彻,想必平日也是做足功夫的。

    他一身绝世武功,却在江湖上行事隐秘,不以真面目示人,似乎是有意而为之,要掩饰自己的容貌,又将水墨乐坊经营的如此之大,必定是有什么远大的目标。

    只是以长恭狂傲不羁的个性,又身负一身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屈居人下,做什么幕僚谋士的,他有多次出言睥睨天下,这般豪放霸气的话语并不是吹嘘,而是他真的不在乎这天下,他本性还是无意争斗和权谋的。

    倾落低下眼眸,往长恭身边靠了靠,又说道:“长恭,我一向不将世事礼法放在心上,今日想着说上一句源自本心,却也是谋逆天下的不违之话。”

    长恭知她本就聪颖,这些时日总会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被她观察去了,也不再顾及,说道:“你且问吧,想说什么,说便是了。”

    倾落从他身侧支起身子,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长恭,你要的东西,可是这天下?”

    长恭虽知她本是不在意礼法忌讳,但她这般直白的问出来,让长恭也不由得一愣,低了眼眸,缓缓说道:“我最想要的是我现在握在手中的,是你,而不是天下。这天下再好,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大一些的地方,而权势于我来说,不过以鲜血和阴谋堆砌起的肮脏之物,我不屑那些。”

    倾落枕着他的臂窝,神色有些淡然,说道:“你一向不喜欢那些东西的,心性又狂傲不羁,自然不会屈居人下,作为奉命行事或出谋划策的谋士,你本心是留恋江湖上的闲适生活的,想来也是不会喜欢争斗谋划的,我想你也不会有雄霸一方天下的打算,那样便也不是你了。”

    “那倾落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长恭抱着倾落,饶有兴致地问道。

    倾落想了一想,说道:“长安水墨人独醉,无情绾心胭脂泪,邪月一虹天地淬,银鳞气辉残破刃,冥鬼刑天劫无回。”

    长恭听了细想了一想,问道:“这做的词句倒是极好,但是这句‘无情绾心胭脂泪’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倾落笑道:“天下间有谁不知道长安城的邪月公子,不仅武功卓绝,才情和音律的造诣也是极高的,不知有多少女子心里早就爱慕你呢,可你却偏偏对她们极为冷淡,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呢。”

    长恭听她这样说,却撇撇嘴说道:“人间有百媚千红,唯你是我情之独钟,心之所愿,旁人就算再怎么爱慕殷勤,我也决不多看一眼。”说罢还紧了紧抱着倾落的手臂。

    只是长恭心里却是一片沉重,他不喜欢去争,去夺,去谋划,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更不想让倾落见到那样的他,只是聪慧如倾落,日后肯定会发现什么的,若以后她发现自己也是机关算尽的染指天下,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现。

    长恭将倾落抱的更紧了些,又说道:“若是将来倾落见到不一样的我,可会害怕、厌弃我,离我而去么?”

    倾落想着刚刚所见的画卷上的男子,虽是书生意气,但眉宇之间总有一分浑然天成的贵气,想必身份是不俗的,红姨又有年轻时风华的样貌,想必曾经也是一位聪慧睿智的女子,只是她现在久居水墨苑,并不理外界之事,怕是即便是曾经有什么愁怨,现在的她也早已不去在乎了。

    倾落看得出长恭身份不凡,却不知道红姨并非他真正母亲,见红姨不踏足长安城,便也不曾认为长恭身份有多尊贵,听了长恭的话语也没想到他所指将来的变化,日后竟然让她着实吃惊。

    长恭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了平日那般的霸气和高傲,更像一个害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孩子,那般脆弱单纯,让倾落不由得心里一软,长恭本是那般耀眼高傲的人,竟然对自己这般无措彷徨,想必他是极爱自己的。

    倾落伸手抱在他环着自己的手臂上,温柔的说道:“我知道长恭本是善良之人,你背负的多,我并不介怀,若有一日你真的以天下至尊为谋,我也不会厌恶你,天下需要的是一位既杀伐果断,又体恤民间疾苦的君王,不论长恭是为权贵,谋士,还是成就霸业的一方之主,我都会陪在你身旁。”

    虽然说了天下、霸业、君王这类的字眼,但是此时倾落只是随口说出的,她虽然知道长恭定有其他身份,但并没觉得长恭身份真的能达到与各国皇子一争天下的地步。

    此时为安慰长恭心绪便随口说出了,却不曾想一语成擢。

    长恭抱她的手又重了一分,想着她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些了解了,再过些时日,也该与她说上一说了,虽然她现在误以为,自己是要作为则主辅助的奇人异士,但实际上自己日后是真的会谋划天下也未可知。

    二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闭着眼睛,互拥着彼此。

    不一会的功夫便回到了落梅苑,长恭想着时候也已经不早了,便让铃铛为倾落放好洗澡水,伺候倾落沐浴之后就寝,自己也回到房间去了。

    长恭刚回到房间,还并未点灯,忽然自窗子闪入一个身影,如暗夜之中的鬼魅,脚步轻盈,悄无声息。

    那是一个黑衣男子,进入屋内后,单膝跪在长恭身后。

    长恭负手立于窗前,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那黑衣男子双手抬起行礼,声音沉稳道:“琅琊王此次来北周是由于在北齐遭人算计,又于朝堂之上出言伤陆相,但似乎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实际上他自己似乎是有意而来的。”

    黑衣人又说:“琅琊王来北周第一日就遭人截杀,暗中是毓亲王宇文毓安排他秘密进入长安城的,几日之后才有入住的府邸,但是他除了第一日露面之后,并未出过府邸,但属下去探寻过,琅琊王似乎并不在府邸,而且长安城内秘密进驻一批精良的将士,人员不多,但精锐非凡,都伪装成百姓,分散到了长安城各处了。”

    长恭眉宇间一皱,这琅琊王年少时就战功显赫,他当年带领银甲琅琊军一战成名,所攻略之地,攻无不克,每每他出战之时都令对方闻风丧胆,就连北周常胜将军贺拔靖也在与琅琊王对战之中吃了败仗,破了常胜的名声。

    若不是后来北齐宫廷争斗,胡皇后担心他威名压制住太子,皇帝也担心他拥兵自重,怕是再有这些年的建树之后,他早已成为北齐的一方霸主了,而后来他不理军务,被罢了将军身份,做起了安逸王爷。

    只是这次他来北周,却是有备而来,想必他不过是韬光养晦,隐藏锋芒,等待的是一个时机罢了。

    能秘密的在长安城内安插这么多人,又有诸多高手拜在他手下,这琅琊王果然不简单!

    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黑衣人继续说:“琅琊王似乎暗中在找什么人,总是在长安城内暗中查询。”

    长恭剑眉一挑:“找人?”

    长恭略微沉思一下,想到琅琊王的身份,又说道:“琅琊王来长安城的事情母亲是不是知道了。”

    “阁主早已知晓。”黑衣人据实回答道。

    “可有什么命令么?”长恭问道。

    黑衣人回答:“阁主没有下达任何任务命令,只吩咐密切关注琅琊王的动向。”

    长恭闭上眼睛,似是还在思考着什么,他想着母亲筹划多年一举回北齐,在北周和江湖之上都培养了势力,又密切关注北齐朝堂动向。

    此次琅琊王来北周的事情,母亲一定早已得了消息,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想必定会有一番谋划,断然不会白白放过,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母亲是做何打算的,至于乐坊大赛之后,乐师进入北周**所要展开的那件事情……

    “公子,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黑衣男子顿了顿又说道:“公子让属下查询之事有些眉目,雪颜至毒和炽火毒莲皆是南域之毒物,但十几年前曾出现在北方齐国,至于那饮血情蛊只有苗疆之地有此毒物,而无量天珠传言此物是西域楼兰国传国之宝,在楼兰国国灭之后不知踪影了。”

    黑衣男子又说:“不过……近日江湖上有风声说,万佛台的无言禅师似是得了此物,只是万佛寺有少林弟子守卫,不易进入,但属下一定尽力去探查一番。”

    想到世间至毒的事情,长恭心里又不由得沉了一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倾落解毒了,他轻叹一声,说道:“传令雪涯阁十二宫,调出关于世间至毒的所有资料,顺便开始在北周之内,寻找鬼毒圣医谷传人的踪迹,至于琅琊王,继续监视着,乐坊大赛之后让四墨全部来长安城回合。”

    “墨风,你先下去吧,继续查探。”

    “是。”黑衣男子起身行礼之后,又从窗边飞身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长恭心下久久无法平静,这位琅琊王他肯定是要亲自前去见上一见的,至于母亲那边的安排和打算,他总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心中竟有一丝不安。

    再想到那世间至毒,看来要派人跑一趟苗疆了,还得要寻找鬼毒圣医谷传人,而这些时日乐坊比赛筹备已久,只待两日后的初赛晋级,再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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