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月色真美
“卡夫卡君……其实,我一直在等待。” 无缘无故地,月说出了这般的话。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月温和地笑了起来,“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提到的演剧部吗?” “嗯,记得。”我也笑了笑,“还记得你是演剧部长。” “其实我也曾在演剧部里待过。” 而后,我补充说:“国中一年级的时候,还参加过大大小小的不少剧目,而现在,就只是作为幽灵部员偶尔出席的程度。” 月又莞尔一笑,“嗯……的确很像是卡夫卡君的作风。” 闻言,我不由得微微愣住,“我的作风?那到底是什么作风?” 月悄悄地捂住头,而后向我吐了吐舌头,“不能说……怕你打我。” 再次见到了月可爱、俏皮的时候,我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好啦。”月微笑着,轻轻理了理耳鬓垂落的丝缕秀发,“不和你闹了,卡夫卡君。” 而我立即正坐,故作严谨地说:“是,在下听从森野大小姐的吩咐。” 月握起拳头轻轻地捶了捶我的胸口,“卡夫卡君,你很坏呢,就知道欺负我……” “而且我并不是什么大小姐,之所以会在那所学校就读,只是因为父亲在那里工作。” “月的父亲……是圣心的教师吗?”我问。 女孩点了点头,“嗯,在那里教授美术,似乎也兼任了武藏野美术大学的客座教授。” 武藏野美术大学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令尊见上一面。”我说。 “啊……?” 听完了我的话语的月,似乎误会了我的意图,以至于脸颊微微泛红,甚至发出小声的惊呼。 “啊,对不起,突然这么说,吓到你了吧……” 自觉闹出了乌龙的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月……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要向你的父亲请教一下美术。” 原本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窘迫的月,看到了如此慌乱而不知所措的我,也是忍俊不禁地以右手掩住笑容。 见到了月这般青涩而又单纯的面孔,我也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满足。 “所以……月,刚才你提到演剧部的理由是?” 话语渐渐回到正题。 月小声地开始讲诉:“在演剧部里担任部长的时候,我曾尝试着去改写一些剧本。”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拜读你的大作?”我笑着说。 “你看你,又在语言中包装文字了。” “啊?” “你用了‘荣幸’和‘拜读’这种字眼来包装呢。” “那是客气啊。” “才不呢。你心里一定想着:‘哼,这个弱女子能写出什么伟大的作品。’” “冤枉啊,我没有这样想。” 我很紧张,拼命摇着双手。 “呵呵……”月突然笑得很开心,边笑边说,“我也吓到你了。” 月的笑声非常轻,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她表达“笑”时,通常只有脸部和手部的动作,很少有声音。 换言之,只有笑容和右手掩口的动作,很少有笑声。 不过说也奇怪,我却能很清楚地听到她的笑声。 那就好像有人轻声在我耳边说话,声音虽然压低,我却听得清楚。 “你不是说你不会开玩笑?” “我是不会,不是不能呢。”月吐了吐舌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跟你开玩笑呢。” “小姐,你的玩笑,很恐怖呢。” “你怎么开始学我说话的语气呢?” “我不知道呢。” “你别用‘呢’了,听起来很怪呢。” 月又笑了。 “是不是我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她问。 “不是。你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又没有抑扬顿挫,所以听起来像是……” 我想了一下,说:“像是一种旋律很优美的音乐。” “谢谢。”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因为听你说话真的很舒服。” “嗯。” 月似乎红了脸。 我们面面相觑。 “我是真的想看你写的东西。”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 “你看完后一定会笑的。” “为什么?难道其中有种卓别林式的幽默?” “不是的。我是怕写得不好,你会取笑我。” 此刻月的脸上期待之中又带着些许忐忑的表情,令我想起了儿时向父亲交出了第一幅画作的我。 既害怕被否定……又渴望被认同。 “你在想什么?”月突然问我。 “没什么。” 我笑一笑。 “你又……” “哦。真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往事而已。” 在月的面前,是不能隐瞒的。 “嗯。” “我下次看到你时,会让你看我写的东西。” “好啊。” “先说好,不可以笑我。” “好。那如果你写得很好,我可以称赞吗?” “呵呵。可以。” “如果我被你的文章感动,然后一直拍手时,你也不可以笑哦。” “好。” 月又笑了。 “为什么你会想看我写的东西?”她问。 “我只是觉得你写的东西一定很好,所以想看。” “可是……我的文字,可能像一只鹦鹉。” “为什么?” “因为你虽然知道我在学人说话,却常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呢。” 月突然笑得很开心,接着说:“所以我是鹦鹉。” “哈哈哈……”我笑了起来,“你很幽默哦。” “没。我不幽默的。你讲话才有趣呢。” “会吗?” “嗯。我平常很少笑的。可是见到你,就会忍不住发笑。” “嗯。这表示我是个高手。”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高手。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喜……喜欢?” 我吃了一惊,竟然开始结巴。 “嗯。我是喜欢你的……” 月看着我,突然疑惑地说:“咦?你现在的颜色好乱呢。怎么了?” “因……因为你说……你……你喜欢我啊。” “没错呀。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写作,喜欢钢琴一样。” “哦。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害我吓了一跳。” “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想歪了。” “嗯。” “这样说的话,我也是喜欢你的。”我笑着说。 “你……你……” 月好像有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右手按住左胸,不断轻轻喘气。 “怎么了?没事吧?” 我有点紧张。 “没。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月突然低下了头。 “你现在的颜色,也是好乱。” 我不放心地注视着月。 “胡说。“月终于又笑了,“你才看不到颜色呢。” 月抬起头,接触到我的视线,似乎红了脸,于是又低下头。 而我侧身仰望着彩窗玻璃的间隙之中所露出的那一角夜空。 身畔少女的喜乐与哀愁,仿佛变化、轮转的月相倒映在我心头。 “今夜月色真美……” 但愿与你共度。 …… 伟大时日的前夜,孩子病了。 一阵战栗——与大教堂里恐怖的喧嚣相比, 躺在床上倒是更有滋味—— 可一阵奇异的战栗袭上心头:“我要死了……” 正像她被爱情窃贼伤害的痴情姐妹, 她双手贴在胸口,沮丧地数数, 天使、耶稣和灵光闪烁的圣母, 她的灵魂因啜饮胜利而感到欣慰。 Adona!……——在拉丁文的词尾, 红莹莹的额头沐浴着粼粼碧天 沾着天空胸前纯净的碧血, 阳光里纷飞着无尽的雪线! ——为了现在和将来的童贞, 她紧咬着你清鲜的赦免, 你比睡莲更清,比果酱更鲜, 噢,天堂圣母,可你的宽恕却如此冰冷! ——《初领圣体·Ⅲ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