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狂人之识
那是……一个瞬间。 一个仿佛永远……却又恍若须臾的瞬间。 ——是我从那不可名状的恍惚之中回转的那一瞬间…… ——也是眼前、当下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那一瞬间…… 但这一切……终究也只是一个瞬间。 方才…… 似乎有什么现象发生了。 像是有某种令人稀奇的景物出现…… 我看到了…… ——你说的没错…… 我看到了…… ——理应是这样…… 我看到了…… ——确实是如此…… 你看到了…… ——那是从未进入过凡夫俗子的俗眼的、世上少有的、壮美、瑰丽、奇异、可怖的风光。 正是你——亲眼见证了这道前所未有的奇观,切实目睹了这场空前盛大的奇迹! 来吧…… 终幕的舞台,已经为您铺就好了—— お姫様…… ohimesama…… 公主殿下…… “你……你是谁?!” 那个声音…… 那是……故往我曾于这个梦世界里听到的声音。 ——曾经在我的脑海中询问……“你是谁”的那个声音。 【那么……请允许我先来回答您的疑虑吧。】 这…… 这些文字是……什么? “选项”……? 不…… 不对…… 这不是“选项”……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这些直接显现在我的眼前、仿若具有实体一般的文字…… 【用一长串的心理活动来打断一位可怜的孤寡老人的台词,可是极不礼貌的呀……お姫様。】 “……” “你能……‘看’到我的想法?” 虽然我这样问了…… 可是……接下来,那个声音却说了与此毫不相关的话。 【世界的意义必定在世界之外。】 “你在说……什么?” 【世界中一切事情就如它们之所是而是,如它们之所发生而发生;】 “不对……这些知识……” 【世界中不存在价值——如果存在价值,那它也会是无价值的。】 “这些可怕的知识是……” 【如果存在任何有价值的价值,那么它必定处在一切发生的和既存的东西之外。】 “住……住口!” 【因为一切发生的和既存的东西都是偶然的。】 “不……不要……” 【使它们成为非偶然的那种东西,不可能在世界之中,因为如果在世界之中,它本身就是偶然的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它必定在世界之外。】 “不要……不要再说下去……” 【那么……如您所愿。】 为什么…… 明明…… 我只是……记忆着那些话语。 ——记忆着那些具象化为实体、于我的头脑中浮现的文句…… “它们”…… 便仿佛是……在我的灵魂深处刻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烙印”。 仅仅是略微尝试着去理解那些话语…… 我的大脑……便恍如行将崩解般,绽开了无数道裂隙。 那是…… ——绝对无法为世间的愚者所知晓的、孕育了无上的知性的狂人的知识。 也是从那双窥探着禁忌的双眸之中所挖掘的…… ——他所凝视的……“深渊”的奥秘。 “你……难道你……是……” 【我吗……?】 【不过只是一个出于好奇心窥视了禁忌的“神明”之知识……而被那个冠以“伟大”之称的族群所放逐的流浪者而已。】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称呼我以“超越时间之影”这一可笑之名。】 【此外……对于お姫様来说,敝人更加令您熟悉的身份——大概是作为侍奉此处“夜之神国”的禁忌之神明者——“十二使徒”之中的小小司祭。】 “所以……” “你就是……‘先知’吗?” 【“先知”……吗?】 【我若是先知的话——】 【恐怕……也只会是这史上最大、最恶的假先知吧。】 【何况……尚使真的存在那位“全知”、“全能”、“全智”、“全视”、“全权”、“全爱”、“全造”的“上帝”。】 【那也只会是……一位“缄口不言”的神明。】 【这样██的存在……又怎会需要先知口传福音呢?】 “你所侍奉的那位‘神’……难道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吗?” 【当然不是……】 【这种仿佛是至高者的信笔涂鸦一般的、粗劣、无聊、卑微、低贱、脆弱且下等的世界……怎么可能容纳得下真正意义上“全知全能”的存在?】 【不过……纵使是在这样无意义、无价值的世界。】 【——“她”也依然是美丽的……】 【已然超越了时间的我,早已在无限的岁月里,经无数世代、纪元更替。】 【但……哪怕我看遍了这个浩渺、无垠的宇宙间——也没有任何一个生灵……能够像“她”那样无与伦比地美丽。】 【即便发觉了自身的脆弱、渺小以及无助,却还是以“人子”之身承受着足以将金铁化为埃尘的岁月之孤独,独自背负着善恶之二元的二律背反,一次又一次地、满怀着爱地将自己的所爱之物创造,又一次又一次地、因由这份爱而将那珍宝亲手毁灭……】 【既是screwy(adj.扭曲的)、demonic(adj.魔性的)、remorseless(adj.无慈悲的)、chaotic(adj.混沌的),也是chaste(adj.纯洁的)、divine(adj.神圣的)、benevolent(adj.慈爱的)、pure(adj.无垢的)。】 【这就是无上的“终之空”之主宰、“七头十角”的众“兽”之中的一柱、“天”之至上威权——“黑夜”的司掌者,地上神国——“永无之乡”的创造主,那“全权”、“全爱”、“全造”的……我们的神!】 …… 6.43如果善的意志或恶的意志可以改变世界,那么它只能改变世界的界限,而不能改变事实,即不能改变可以用语言表达的东西。 简言之,其结果必然是世界整个地变成另外的样子。也就是说,世界必定作为整体而消长。 幸福者的世界不同于不幸者的世界。 6.431同样地,在死这一点上,世界不是改变,而是终止。 6.4311死不是生活里的一件事情:人是没有经历过死的。 如果我们不把永恒性理解为时间的无限延续,而是理解为无时间性,那么此刻活着的人,也就永恒地活着。 人生之为无穷,正如视域之为无限。 6.4312不仅人的灵魂在时间上的不灭,或者说它在死后的永存,是没有保证的,而且在任何情形下,这个假定都达不到人们所不断追求的目的。难道由于我的永生就能把一些谜解开吗?这种永恒的人生难道不像我们此刻的人生一样是一个谜吗?时空之中的人生之谜的解答,在于时空之外。 (所要解答的肯定不是自然科学的问题。) 6.432世界上的事物是怎样的,对于更高者完全无关紧要。上帝不在世上现身。 6.4321事实都只算是提出问题,而非问题的解答。 6.44世界是怎样的这一点并不神秘,而世界存在着,这一点是神秘的。 6.45用永恒观点来观察世界,就是把它看作一个整体——一个有界限的整体。把世界作为一个有限整体的感觉是神秘的。【斯宾诺莎的subspecieaeterni】 6.5若解答不可说,其问题也就不可说。谜是不存在的。当一个问题可以提出,它也就可能得到解答。 6.51怀疑论不是不可反驳的,而是因为它试图在不能提出问题的地方产生怀疑,所以显然是无意义的。因为怀疑只能存在于有一定问题的地方,一定问题只能存在于有一定解答的地方,而解答则只能存在于有某种东西可说的地方。 6.52我们觉得,即使一切可能的科学问题都已得到解答,也还完全没有触及到人生问题。当然那时不再有问题留下来,而这也就正是解答。 6.521人生问题的解答在于这个问题的消除。 (有些人在长期怀疑之后发现他们明白了人生的意义,但是又不能说出来这意义究竟是什么,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6.522确实有不可说的东西。它们显示自己,它们是神秘的东西。 6.53哲学中正确的方法是:除了可说的东西,即自然科学的命题——也就是与哲学无关的某种东西之外,就不再说什么,而且一旦有人想说某种形而上学的东西时,立刻就向他指明,他没有给他的命题中的某些记号以指谓。虽然有人会不满意这种方法——他不觉得我们是在教他哲学——但是这却是唯一严格正确的方法。 6.54我的命题应当是以如下方式来起阐明作用的:任何理解我的人,当他用这些命题为梯级而超越了它们时,就会终于认识到它们是无意义的。(可以说,在登上高处之后他必须把梯子扔掉。)他必须超越这些命题,然后他就会正确看待世界。 7对于不可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 ——《逻辑哲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