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唯寄情衍在线阅读 - 第42节

第42节

    这里等三个小时,为的就是这么一刻。【】

    他脚下,早已是一片湿潮,在他离开以后,那块白玉大理石瓷砖,晶莹剔透的透过雨水折射着明亮的光,似乎至始至终他就一直在那里站着,片刻不曾走动,只是凝望着抢救室,才会有这么大的一摊水渍。

    安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来找他

    他的病是真是假

    自己知道的,有多少是他故意透露给自己的

    他做这一切要的是什么

    充斥着大脑的混淆思绪,让林唯脑袋涨的生疼,然而回h市的脚步更加快了。

    他从来不去想,为什么安墨说了,他就信了,明明这是关乎到“林衍”的重要事情,稍有不慎,他又会失去他的哥哥,他不是这样轻信的人,可对方的一句话,就让他放下心来。

    或许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愿去想。

    “我说你这放我一个人在那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自己急忙赶到医院来,为了什么”

    笑眼温润,看了眼抢救室,男人打趣的道,将眼中的深思掩了下去。

    安情看着自己身边出现的青年,知道对方并没和林唯碰上,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淡然,安墨的人,对于某些事情向来敏感,若是没有碰上了,这个人,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刚刚找我谈的事情,做主的人现在躺在里面。”

    安情可不管对方心中有什么想法,平静的语气,漠不关心的神色,仿佛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哥哥”,不是他的合作者,没有担忧,没有焦急,冷漠的可以,一副对方是死是活与他无关的样子,更不复方才在林唯面前表现出对安墨的恭敬,也只字不提抢救室里的人到底是谁。

    安情。

    安巡在外不能承认的私生子。

    与曾经的安墨一样,憎恨着安家。

    “那他要是死了呢”

    也不知是怎么的,许是安情的神色太过淡然了,让人下意识的以为那人即便是在抢救室里,也没多大的关系,多大影响,男人开口调侃问道,话一出口,他就自觉失言了,心下有些微恼,温润的笑颜涵盖着对自己的失去警惕的不满。

    “他不会死。”

    平和漠然。

    安情看着男人,很久以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道。

    不是自欺欺人的安慰,而是一种莫名的笃定,男人开口想问什么,却是在安情幽深墨黑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眼珠里,奇异到了极点的神色里,失了言语,对方表现出来的违和与怪异,让他觉得他绝对不会想要知道为什么安情这人会那般肯定里面的人不会死。

    青黑色的天空露出浅白色的鱼肚,骤大的雨势已经停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不甚明亮的天空此刻宛若新生般的空灵干净,雨后的草木尽是露珠凝润,泥土中散着青草气息,似乎一切都已风平浪静。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两人无声的在抢救室外等了约莫十五分钟,青年人的电话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他抱歉的笑了笑,走到走廊的尽头,看着七层高楼底下雨后的绿化景色,与电话里的人交谈起来。

    青年人讲着电话的时候,神色十分的无奈,笑眯眯的眼角更添了几分温润与好笑,却也深深地流露出了一股宠纵溺爱的气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对电话那头那个人的喜爱与疼宠。

    讲完电话以后,他向安情走了过来:

    “抱歉,小庭出了点事情,我先离开了。”

    青年人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银黑色的手机泛出淡淡的光泽,在他手中格外显眼,面上满是对他口中提到的“小庭”的头痛和不满,可同样的也能够看出他那种对对方宠到骨子里的深刻感情:

    “那件事情,我们再谈。”

    想了想,他又道了这么一句。

    而一直关注着手术室的安情却是把视线转了过来,看着青年人,淡淡的出口:

    “我和你一起走。”

    尽是面无表情的漠然。

    “好。”

    青年人自然便是温然,他看了眼刚刚暗了灯的抢救室,咽下那句自作多情的“不再问一下情况”,回以温润的笑脸,如此道。

    对于安情的防备却是不自觉的更加深了几分。

    作者讲话:还记得b市的三兄弟么,显然庭大哥:温显;二哥:温然;小弟:温庭;还有记得善琏和温显有一笔交易吗不记得的看卷三第一章

    卷三第一章节选片段:

    “温显,有些事情做得太过了,你就不怕反噬么”善琏坐在竹椅上,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可以,“再说了那东西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你不会看不出吧”

    “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温显一身西装革领,精英打扮,沉稳肃静,“我以为相比较和人说,善家的人更喜欢直接用行动做的,你这样的威胁对我来说于事无补”

    “温显,你是真的不怕暗中的小动作给发现”善琏目光闪了闪,“那芯片里的资料对你来说也只有一部分是有用的吧,何不和我合作呢”

    “你”温显敛下心思,“温家不和善家打交道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合作难不成你这是想要离开家族单干”

    “......”善琏淡笑不语,靠着竹椅,双手一摊,“考虑一下吧,我知道你最近手头资金链断了,而我正巧在t省有一笔过千亿的开发案,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善琏目光如隼,锐利锋芒,“你也看过芯片里的资料,应该知道那人已经批了,怎么,来不来”

    “你想要什么”温显思索了一下,反问道,“直说吧”

    这话显然是同意了合作,

    温显知道与此人做交易如与虎谋皮,不得不妨,不过这也确实不失为一个解急的办法

    “我要那张芯片原件,当然你可以备份。”善琏笑了笑,狡猾而市侩,“还有旬家那个空降的,我要他在这个地方消失”

    “旬家的人不是那么好处理的”温显想了想,面容肃静冷漠,“温家不可能无故和旬家杠上”

    “我知道,不过捧得越高摔得越很”善琏意有所指道,“那人抓严打势在必行,旬家的在温家的地盘,短时间不可能会有太大的发展,我要你做的就是不要阻他的社交圈之后的事情,我们自己会搞定”

    “善家真是好大的胃口”温显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听语气有些愠怒的嘲意,不过,“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合作愉快”善琏道。

    “嗯......”温显平静的回道。

    、蓝颜殁3

    安墨醒了。

    在icu躺了一天一夜转到普通病房的当天就醒了,似乎每一次失去意识,闭眼以后再睁眼,他看到的就是一片洁白的颜色。

    他的耳边没有任何的音色,他处在一个连鸟叫与蝉鸣都没有的世界;他的眼底只有惨怛的白色,没有其他生命绚丽的色彩,单调而寂寥,总归透着几分不详。

    空荡荡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丝毫人气,他侧头,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眨了眨眼,失聪造成耳边的万籁俱静,让他似乎与世隔绝,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孤寂感,冷的令人颤抖,令人发寒。

    啧,所以说他不喜欢住医院。

    转头,不再看窗外,摆脱掉那种所谓无病的伤悲秋月,安墨又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谪仙,他静静的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不在乎刚刚苏醒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这样的思虑过重,也不在乎他的心脏是否还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劳累,除了算计,除了安排,他淡漠的甚至没有自己,更别提将别人放在心中了。

    这个时候,循例检查的医生过来了,安墨听话乖巧的配合着,直到对方离开,他又想别的事情去了。

    林唯看情况显然是已经回去了的,那么他势必会为了摆脱“林衍”的困境,而去查善初的死因,之后无论查不查的到,他都会和善家卷入纠纷。

    林唯这样做,一定会和善御起冲突,再安排在h市的人动点手脚,不管结局怎么样,他们的目光暂时都会放在善家那边,拖住了这两大势力,他在t省的动作就可以快多了。

    所以那笔枪械他一定要尽快找出转移。

    善家的善琏瞒着家族和温显进行了一笔过千亿交易,这个项目是在t省建立的,经历了大半年已经快完工了,可是这场地震来的巧妙,把所有的东西都会毁坏了,善琏和温显铁定赔了,温显本来就是要借着这笔生意摆脱家族资金链断掉的问题,现在估计已经焦头烂额了,而善琏瞒着善家做这件事情......爆出来,善琏哪怕在善家地位重大,也必死无疑,善家虽不会像温家面临覆顷问题,却绝对会伤筋动骨。

    温显势必会以为善琏提出的交易是一个圈套,而目的就是为了帮善家毁灭温家,对与善家的仇视就更大了,不会再去求证一些东西,至少自己是明面上最后的卫家嫡系,温显看过当初芯片里的东西,知道他安墨既有拿到芯片的能力,又有身份的保障,再加上如今确实陷入困境沼泽,再难脱身,唯一的出路只有找自己。

    所以,他现在应该等着温显主动找上门来,然后用方瑾烈方家剩余的资产和温显做一个合算的交易。

    善琏的话,已经是自身难保,善家和林唯胶着着,也不会分太大的心给善琏如果这个时候让方瑾烈和他去主动交好,绝对可行,毕竟现在方瑾烈在外表现的和他安墨是死敌的关系,善琏不会相信一个卫家的嫡系,也会相信卫家嫡系的敌人。

    也就是说,他要给方瑾烈去个信息。

    前几天,旬家的在b市温家的地盘被捧得这么高,结果善御的人抓严打,直接掀翻下马,这个时候,让温显透露一点模棱两可的话,旬家和善御卫陵兮的人马就立刻杠上了......之后,事情就算是好了。

    他倒要看看,善御卫陵兮一脉,善家一脉,旬家一脉,哪个可以存活下来

    至于他自己在这夹缝中铤而走险,作为一个这几家小试牛刀的枪靶子该如何自保,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咳咳......咳咳......”

    想的多了,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身子骨立马就发出了反抗,安墨突然捂着唇,低低咳嗽,那种压抑的轻咳,远比撕心裂肺的咳嗽更让人心惊,待这一阵轻咳过去,他将手移开,凝视着自己掌心的那一摊血迹,良久,默然不语。

    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医院吧。

    以他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是绝对下不了床的,更别说是安排好那些事情,所以,距离他住院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安情那个人呢,怎么还没出现

    安墨缓缓的握住拳头,将那些血腥气掩盖了,放于自己的背后,唇边挂着浅淡而怪异的微笑。

    安情出现了,在安墨把事情全部想通理顺之后出现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他身后跟着一个温显。

    他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所以在看到安墨如医生所讲的已经醒来以后,他如安墨所想所料的,带来了安墨最期望见到的那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安情和温然为了一些简单的交易而要故意拖延时间,和温然接触,借此和温显有更多的商谈可能,这也是安墨计划安排中的一部分,安墨不可能主动去和温显谈事情,这样会让他由主动化为被动,降了身价不说,更会被温显防备,所以只能让安情借着温然旁敲侧击,引对方入局。

    至于温家三兄弟为什么会都在t省,这就要问安墨当初做过什么了。

    安情无意扰乱安墨的计划,看见安墨躺着在病床上,也就替对方将床用电子控制设备,提高了上来一点,使他和温显说话不至于失了气势,让两人的交流更加方便。

    之后,他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和安墨没有讲过一句话。

    “安墨,t省是不是有你的势力渗透着”

    温显也不客气,上来就问,这里面虽然有着试探,但同样也说明了他的急切。

    沉稳大度的温显,精明城府的温显,被温家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事业再次跌入谷底这一事实,已经搞得心力交瘁了,大起大落之下,安情的出现和引导让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哪怕明知有差错,却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是。”

    安墨敛目,苍白的唇边晕染了一层极淡的笑意,显得刻意而冷漠,他的神色无悲无喜,面对着温显的时候,并未和对方直视,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别的一处,极为疏远的样子。

    “那么......t省郊外地震时,所毁去的,你知道多少”

    温显坐在安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正了正身子,斟酌了一番后,缓缓问道。

    “你和善琏的交易,我知道。”

    安墨不瞒对方,直言道。

    语气淡漠而悠远,难以察觉到他的目的和情绪。

    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一处虚空,徒留一分视线放在了一边的镜中,看着镜中的温显,看着虚空的那一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倦怠,他显得格外的苍白与孱弱,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之心。

    温显虽不至于被安墨的表象所欺骗,但也潜意识对对方没了极高的防备之心,他听到安墨所言,并不吃惊,想来安情早就对温显换了一种说法,将安墨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缘由合理化了,他想了想又道:

    “我听人说,你似乎有意和善家为敌,不知可否算上我的一份”

    这个“听人”便是“听安情”说的。

    安墨身子一震,似乎有些惊讶诧异,目光总算是自虚空处游离收回,放在了温显身上,他凝视对方刻板沉稳的脸,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态度,良久不语,似乎在思索考虑什么,蓦地,他微微的,浅淡的笑了:

    “安情告诉你的”

    他的语气很轻,却让人觉得有千斤重,疑问的话语自他口中吐露,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他看着苍白孱弱的神色,在他对温显轻笑着的时候,莫名的让人觉得危险,淡漠而残忍:

    “被善家算计了,就要讨回来......”停顿了一下,又道,“温显,温家什么时候这么光明磊落的睚眦必报了”

    他说的话直白且冷淡,似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反问,却是生生的让听着的人觉得讥讽,温显尤为感受的明显,不过正是因为安墨这一系列的表现,却也让温显放下了心,这才用着认真且不容转圜的语气道:

    “温家在b市的人脉,在京都的人脉,可借你一用,善家和我温家,至死方休。”

    这是温显的承诺,却也是他唯一可给的承诺,他是温家这一代的掌权者,温家的归属都该由他说了算,长辈的放手和他的野心报复,让他在这一次的算计与被算计中,落了下风,可他不会甘心于再去寻求长辈的帮扶,更不崛梦录揖驼庋僭谒氖掷铮谏萍业慕欢袼缬写蛩悖还钦庖淮蔚奈;盟露n鲂暮投苑礁苌稀

    此法虽如火中取栗,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新生,温家被善家压制的太久,早该爆发了。

    安墨也是看出了温显沉稳有度的表现下,有着这样的野心,才会让安情和另一批人在另一种方面接触温显。

    才会把当年温庭被绑架的事情的内情原委,暗中透露给温家的人。

    “温家的人脉”

    安墨良久不语,显然是在沉凝着,思索斟酌着什么,他的语气很淡,几个字在他口中轻咬绕音,颇有一种玩味的感觉,然而光看他冷漠的眸子,就知道他并没有把温显说的话放在心上,对于温家的人脉,看来也是不屑一顾的。

    “温家的资金链没有到位,维持不了多大的现状了,那时候,温家的人脉...咳咳...还有用么”

    残弱苍白的身子突然咳嗽了起来,安墨咽下口中血腥,问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语气很是直白残忍,淡漠的像是一种无声的讥刺。

    “温显,你这样的承诺,太可笑了.......”

    安墨的声音愈见低了,掩不住的倦态,袭上他的眼角,他侧头,不再看着温显,盯着某处虚空,最后冷淡漠然道:

    “不管你来的原因是什么,于善家,我自有计较,温家若有那个闲情,还不如先摆脱了眼下的困境。”

    竟是闭上了眼,拒绝再次交谈下去。

    “......”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安墨的侧脸上,晕出一层淡淡的黄晕,竟将他的睡颜模糊了些许,说不出的安详美好,说不出的苍白脆弱。

    似乎这个病弱之人,只要稍稍触碰,便会消散于天地间,他的生命仿佛轻的像鸿毛一样没有存在感,好像任何人,只要对他微微施力,便可让他在世间永远消失。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孱弱病态苍白的少年,将几大家族玩弄于鼓掌之间,以自身为棋子,生生的为他自己破开了一条不见血刃的活路,哪怕片体鳞伤,他也恍然不知,淡漠残忍,浅淡微笑的布下一步又一步生死棋局。

    他生,对方死;他死,对方生。

    这才是真正的至死方休。

    “安墨,你不是一直在找善家毁了旬家在b市的计划和录音,我那里有,如果,你想通了,便差人来t省维科然酒店找我,我会在那里呆上三日。”温显看着安墨的表现,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出什么结果了,他起身,准备离开,在走到病房玄关处,转头,道,“你想要借着旬家的手,让善家伤筋动骨,那份资料是很好的契机。”

    温显自进来便暗中观察着安墨的种种表现,这才确认了安墨确实没有考虑用温家对付善家的打算,确信了安情不是故意透露安墨与善家不和的消息来引他上钩的,所以讲话便更加真诚了些,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重复的道了一遍:

    “这是个契机。”

    然后,离开了。

    安墨耳不能听,只能看着人,辨别唇语,闭上了眼,自然就听不到温显讲了什么,不过他也能够料得到对方会说些什么,因为那本就是在他算计的一部分里,在温显离开以后,他突地睁开了眼。

    看着病房玄关处似乎站着有一会儿的人,淡淡道:

    “温显动摇了,他离开t省前一个小时,你去找他,带上方家的资金,便是同意了他的合作”

    安情靠在玄关处,身子斜侧着,双手鼓掌,发出“啪啪”的掌声,脸上的失神思索在安墨睁眼和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便收了起来,他立马变得面无表情:

    “安墨,你演的真好,温显这样精明的人都被你给骗过了,真是好手段。”他走近,想了想道,“温显肯定以为他是处在主动的,你是处在被动的,你去找他同意合作,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妥协,这样,他接下来的防备就会少很多了吧”

    叹息似得感叹道,安情却是浸了一层冷漠的光泽在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