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奖与罚
陈寒青只是看到一袭粉色从眼前一闪而过,如梦如幻,还未回过神来,那旋绕耳边的剑吟仿似又陡然尖锐了一寸,刹那又将身边三头秋沙风吼的脑袋刺了个通透。 陈寒青看着高长离,震惊无语,一则因为他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此地,二是被他眼下的剑气招式所震撼。 自从自己握起昆吾剑修习剑道以来,陈寒青逐渐明白高长离所身赋的剑者气质是多么让人难以企及。方才刹那他只出了两招在平常不过的飞剑,陈寒青看在眼里,明显可以感觉到高长离在剑道上的修为比那日斩溪水之时越发精妙锐利。 入了春阳榜新榜前十的在缉之人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陈寒青,只是很平淡地问了一句:“可有受伤?” 陈寒青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 “剩下三只,你一我二。”高长离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桃花剑,似乎想要甩去上面的血迹,但其实桃花剑上干干净净,连一滴沙土都未曾沾染。 陈寒青二话不说,提着昆吾剑便朝最近一头早已疯狂如入魔一般的秋沙风吼急掠而去。 高长离不动声色,这一次终究没有再使出取首级于无形的飞剑招式,而是像陈寒青那样,提剑上前,粉衣如穿梭于风沙之中的一道亮丽霞泽,直如长针,又陡然在中途转出两折,仅仅眨眼瞬间,两头刚刚还在张口狂吼的恶兽便应声倒地,脖颈处各一道干净利索可连在一起的伤口,腥血染红了沙土。 高长离手中的桃花剑依旧未留下一滴鲜血,他静静地站在两具硕大的尸体之前,俊寒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正与最后一头秋沙风吼缠斗着的陈寒青。 陈寒青身上、脸上、甚至于昆吾剑上都已经是溅满了鲜血,这当然不是他的血液,而是眼前这头颇为棘手的秋沙风吼的。垂死挣扎的恶兽身中无数剑,但依靠着坚硬无比的躯体和不知从何而来的顽强魄力维持着悬而一线的生命,陈寒青所挥斩出去的每一剑都无比精准,却始终没办法给予这头恶兽最后一击,直至它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陈寒青也依旧未能将其一击毙命,反而搞得自己精疲力尽颇为狼狈。 生生耗死了最后一头秋沙风吼的陈寒青转头看向了观望许久的高长离,第一次在除了采薇之外的另一个人面前露出了羞愧脸色,他心中想着自己这等下劣的剑法,肯定入不了高长离的眼睛的吧?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高长离却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竟有几分赞许之意。 “仅仅一年有余就能使剑如此,已经很了不起了。”高长离走到他身边说道,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比我当年要强上不少。” 陈寒青本听闻他前一句的评价,心中还暗暗高兴,待听到他后一句话说出来,便有些不自在了,惊愕之中带着不满道:“你在开我玩笑?你应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高长离淡淡说道:“当然不是。” 陈寒青学着唐稀来的样子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愣,这才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倒在身边的十头秋沙风吼的身上,陷入了沉思。 高长离看着他皱着眉头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说道:“这种野兽很少出土,就算出土也不可能聚集如此多的数量。但如果这种奇怪的现象发生于神鼎周围,倒也反而变得不怎么稀奇了。” 陈寒青略微惊讶道:“所以神鼎真的在附近?你找到了?” 高长离摇头:“神鼎露光后往往会伴随着周围的异样,我这几日一直在寻找何处有天露异常的迹象,这才有今天偶遇你的机会。想必神鼎在这附近不会有错。” 陈寒青带着歉意笑了笑:“抱歉我不能帮你一起找,我还要...必须...” 陈寒青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高长离则十分洒脱:“我一人足矣,只是若寻到了神鼎,还需要你帮助,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陈寒青点了点头,又说道:“谢谢你刚才出手救了我。”说完这句话,这才问出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藏在心中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见初七跟着你?” “代我送疏影的丫鬟回流月州了。” 陈寒青惊了一惊,想起乐大人对自己说起过着的那件事情,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比较好。 高长离嘴角微微一翘:“这种事情不是你应该关心的,救出你想救的人,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陈寒青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眼前人影便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起刚才高长离说话时的神情,应当是不会有事了?陈寒青一边担心着天下动荡,一边收拾着身子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 跟着胡大将军和夏侯入了玄武关,陈寒青远远便看到司马军功朝自己跑来,在毕恭毕敬喊过胡将军和夏侯副将军之后,这位司马司马一手牵过惊帆,一边面露忧色道:“陈校尉,到底发生啥事了?” 陈寒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想解释几句,便听到夏侯瑾朝自己喊道:“寒青,大将军喊你入账商议军事。” 陈寒青朝她挥了挥手,又对司马军功说道:“晚些时候再跟你解释,先照顾好惊帆。” “得嘞。”司马军功哈哈笑了笑,便牵着惊帆朝着马厩走去。 陈寒青入了大帐,发现里头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胡即思和夏侯瑾之外,于梦也在,还有一些穿着虎狼师通用盔甲的人,看上去像是胡大将军手下的将领,这些人一看到陈寒青走进帐内,各种各样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扫向了这位年轻的校尉,有惊讶、有疑惑、有不屑、也有好奇,陈寒青全部置之不理,直接走到角落安静站立着。 胡即思站在一块沙盘之后,神色严峻地用腰间佩刀在上头比划着什么,良久之后方才收刀说道:“通知各营,明日起离玄武关西北方向二里之外为封锁禁区,谁都不准入内,飞信告诉西凉境内的探兵,让他们火速撤离此区域。” 底下立马响起一阵sao动,有一位身着灰色盔甲,体型矮壮,浓眉小眼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大将军,那个地方向来是西凉流寇频繁出没区域,怎么忽然要放弃这块儿了?这岂不等于放虎归山?” 胡即思朝地下摆了摆手,说道:“汉袂啊,你有所不知。这地方现在因为神鼎露光的缘故变得越发气郁难测,贸然进去等同踏入泥沼,死大于生啊。” 被称作汉袂的将领闻言一惊,胡即思随后便将刚才遭遇秋沙风吼围攻一事同帐内所有人都说了一遍,地下所有的将领无一不是听得惊骇连连,听完胡将军一行人脱险经过时,又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一直待在角落沉默不语的陈寒青。陈寒青就算低着头也知道这些眼光之中必定还是会有一些不善之类,而其中一道正是来自于梦于副将。这位在朝中家族权柄炙手可热的副将军眉头皱的越发的紧,眼神里的寒光也是越发的尖锐,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在他心中,陈寒青今日的举动不过是运气好碰巧撞见了而已。
胡即思说完事情经过,又接着说道:“西凉的流寇不是咱们的主要目标,这些人就算有力气回到西凉城内,也不过是几条丧家之犬,成不了咬人的猛虎,咱们怕个屁?” 此话一出,底下几个性子张扬的将领便开始起哄起来,其中一个体肥身壮如一座rou球的人骂咧道:“他娘的,大将军你总算是说出了老子的心里话,就那么几个瘦的跟猴子似的西凉蛮子咱怕他们干啥?要我说,咱们明天就带兵入西凉,将它们杀个片甲不留鸡犬升天才痛快!” 陈寒青抬眼看了看说话的男子,我的天,就他那踩一脚都能震动整座玄武关的身材,看谁都像是猴子吧?若换作平时,一听到这个胖子说出这样不经过大脑的言语,胡即思保准就会劈头大骂他蠢得像头猪,但今次却是忽然转了性子,胡即思点了点头说道:“本将军正有此意。” 那胖子一听,立马仰起头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乐呵着向周围同僚炫耀着胡大将军难得一次的赏识。 接下去的时间,胡即思和一干人等围绕着沙盘定制了以后的计划,所有人都一致决定三日后举兵朝西凉进军,来个直捣黄龙。陈寒青自然是高兴不已,心中还嫌三天太久了,巴不得现在就领兵朝西凉进发。 等到战事布局尘埃落定,胡即思却忽然开口道:“方才本将军被困于恶兽袭击,多亏了陈校尉舍身相救方才保住了本将军与一百弟兄的性命。虽说陈校尉今天才刚来玄武关,但精神勇气俱是上佳,身手更是在同龄人之中出众了得,理应得到相应的赏赐。” 帐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陈寒青,连陈寒青自己都面露茫然,对胡将军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论赏有些反应不及。 “陈寒青,本将军今日升你军阶,军职依旧为步兵兼射声校尉不变,但领兵由两营扩为八营,共计六千兵。”胡即思看着陈寒青,眼神旁人无法明白的炽热。 陈寒青除了接受道谢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而帐内对这位新晋校尉的议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胡即思轻轻咳嗽了一声,又说道:“有赏自然也有罚。夏侯副将,你在危急关头未能做出正确判断与指示,差点连累陈校尉于不安险境,这件事你可推脱不了责任。” 对陈寒青受赏一事非常不满的于梦终于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夏侯瑾单膝下跪,平静道:“夏侯瑾甘愿受任何责罚。” 陈寒青很想开口解释什么,但想到先前在关外胡将军和夏侯之间的言语交谈,知道两人关系肯定不错,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将军应该也不会真的重罚夏侯吧,所以也只是默然听着。 胡将军看着自己平时最为疼爱的小瑾跪在身前,眼中蓦然露出一丝与自身身份极不相符的玩味儿,一本正经道:“本将军罚你,从今天起,替陈校尉洗一个月的衣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