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丑态
莫约过了两刻钟,管事们才陆续交上了他们列出的单子,梁术每收一份单子便对着帐本仔细核对,核对后做好标注,然后才交到齐景焕的手中。【】齐景焕看过梁术的标注就将单子放到身边的桌上,以青玉狮子镇纸压好。乐亲王太妃微微侧头看了看儿子的脸色,见他脸色还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怒意,乐亲王太妃这才没由来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到所有的管事都交了单子,齐景焕看罢最后一份梁术的标注,他才淡淡的说道:“这些单子也不必再抄了,梁术,立刻着人去唤人牙子,将这些管事一家子全都卖去北疆采石场,一个不留。” 齐景焕此言一出,除了梁术白苍等人之外,其他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乐亲王太妃倒了好几回气,才说出话来。“焕儿,这话是怎么说的,他们不都列了单子答应退赔所贪墨的一切东西么。”那些管事们和他们在场的家人们也都梆梆的磕头,哭天抢地的大呼求饶。 哭喊之声吵的齐景焕耳朵嗡嗡直响,齐景焕不耐烦的叫道:“白苍,速速点了所有哭闹之人的哑xue,他们吵的本王头”白苍应了一声,向殿内的飞虎卫士们做了个手势,只见八名飞虎卫士身形闪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点了所有哭闹之人的哑xue,那些人嘴巴还没有合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齐景焕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银安殿总算是清静下来了。他这才将那一沓单子推到乐亲王太妃的面前,沉沉说道:“娘,您看过便知道儿子为何如此决定。” 乐亲王太妃点了点头,拿过单子飞快看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乐亲王太妃气的脸都青了,她只是看了三份单子便不肯再看了,只将单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大怒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真是翻了天了,焕儿,立刻卖了他们,卖的越远越好” 原来那些管事们所列的单子上记载的东西顶多占到到他们贪墨之物的五成。早在二十天之前,皇甫永安对齐景焕说了他们王府下人贪墨情况极为严重,齐景焕便传来梁术,命他悄悄调查王府中的每个一管事。在飞虎卫的襄助之下,梁术拿到了每一名贪墨管事的私帐。他刚才就是用那些私帐与管事们所列单子对帐的,管事们瞒报了那些财物产业梁术都列的清清楚楚,乐亲王太妃看了怎么能不怒气冲天。 管事和他们的家人都被点了哑xue,哭喊不出声音,只能向乐亲王太妃和王爷拼命磕头,齐景焕本就打定主意,将这些奴大欺主的狗奴才全都发卖了,另挑老实的选上来服侍。而乐亲王太妃也正气头上,她不只气她的陪房下人做出这样的欺主之事一,更气他们让自己在儿子面前颜面尽失,之前的诸般行为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所以不论那些人怎么磕头,乐亲王太妃都不为所动。 人牙子还没来之前,梁术走到齐景焕的面前躬身禀报道:“回王爷,这些管事之中半数以上都置了外宅,其中有七人以贱奴之身纳良家女子为妾,已然触犯了《大陈律》,您看是一并卖了还是?” 良贱不婚是《大陈律》中《户律》篇开篇第一条,平民不得与身在奴籍之人结为夫妻,平民男子可以纳奴籍女子为妾,但是身在奴籍的男子既不能娶平民女子为妻,更不可纳其为妾,若有人违背此项规定,男子判黥面流配三千里,女子籍没为奴,所生子女亦入奴籍,三代之内不许赎身。梁术之所以提出此事,是因为那些置了外宅的管事们,多数都将置下的产业落在他们的外室甚至外室所生子女的头上。平民的财产受律法保护,若想将那些产业尽数收回,便得先解决那些外室和私生子女的身份问题。 梁术说的声音并不算小,那些管事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凡是置了外室生下子女还将财产记于她们名下的管事们全都浑身剧颤,连这等最隐密之事梁术都查的清清楚楚,他们真的彻底完蛋了。 刘景焕听梁术说完,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按国家律法处置,将所有犯事之人一并绑了交去刑部。”梁术大声应了,点出七人的名字,由飞虎卫士将他们拖出来五花大绑。七名置外室的管事之中,就有高嬷嬷的丈夫高喜旺,他四年前纳了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为妾,已然生下了一双儿女,儿子三岁,女儿一岁半。 高嬷嬷听到梁术点到她丈夫的名字,眼睛立时直了,片刻之后,她如疯了一般扑到高喜旺的身上,对他又撕又咬又抓又掐的,片刻功夫就挠花了高喜旺的脸,撕烂了他的衣裳。若非高嬷嬷还被点了哑xue说不出话来,她不定得骂出怎样难听的话。 高喜旺同样也说不出话,他又被绑着无法躲闪,只疼的满地打滚,旁边的飞虎卫着实看不下去这样的丑态,硬生生将高嬷嬷扯开了。 高嬷嬷转而扑跪到乐亲王太妃的面前,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能拼命的磕头。如今乐亲王太妃用的最顺手的就是高嬷嬷了,她看向儿子,缓声商量道:“焕儿,要不先解了她的xue,好歹让她说几句话。” 齐景焕点点头,白苍立刻过去解了高嬷嬷的哑xue。高嬷嬷立刻哭嚎着叫道:“太妃娘娘,求您给奴婢做主啊,奴婢再不能与这样没人性的东西做夫妻,奴婢要休夫” “休夫?”乐亲王太妃皱眉低呼一声,高嬷嬷这一请求让她感觉很突兀。在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抱着走的社会风气之下,只是有男子休妻的,从来没听说过女子休夫的。做女人就得从一而终,这是刻进乐亲王太妃骨子里的戒律。 “娘娘赏了恩典,让这没人性的东西做管事,奴婢是见天儿的对他说要忠心办差,绝不对贪污主子的钱财,他每回都没口子答应,也从来没往家里拿过银钱物件,奴婢还以为他听了奴婢的劝,是个好的,没想到他……他竟然私置外室,还敢纳良家女子为妾,奴婢真是……奴婢真是没脸活了……”高嬷嬷说到激动之处,嚯的爬起来便要去撞柱子。可是银安殿内有那么多的飞虎卫,怎么可能让高嬷嬷真的撞柱成功,高嬷嬷还没有撞到柱子就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乐亲王太妃见高嬷嬷要撞柱自尽,不由吓的变了脸色,一叠声的叫道:“快拦住她……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原不是你的错……”乐亲王太妃一急便什么话都往外说,坐在右侧的齐景焕听罢,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平日里他倒没有注意,这高嬷嬷还真是个人物呢。 “娘娘,奴婢为他服侍父母养育儿女,奴婢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他的地方,可如今……他嫌奴婢老了,竟然做下那等没王法的事情,奴婢再不能跟这种人过下去,求娘娘成全奴婢吧……” 乐亲王太妃听高嬷嬷说的可怜,便急急说道:“嬷嬷你莫急,这事本宫和王爷自会为你做主,必不叫你受了那狗东西的牵连。”说罢,乐亲王太妃看向她的儿子,低声问道:“焕儿,你看这事?” 齐景焕唇角勾起笑了一下,淡淡说道:“娘,儿子从前只听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何可算是亲眼看见了。高喜旺私置外室之事高嬷嬷或许真的不知情,可是他贪污之事,高嬷嬷也敢说丝毫不知道么?” 高嬷嬷一听这话立刻拼命磕头说道:“回王爷,老奴实实的不知啊。老奴白天晚上都在泽芝园服侍太妃娘娘,每五日轮休一回,也只是回家见见孩子,与高喜旺连面都不怎么见的,老奴怎么能知道他的事情呢,求王爷明鉴啊” 梁术听了高嬷嬷之言,立刻捧着帐本上前大声说道:“某年某日某时,高嬷嬷携其女高玉杏至西大街绸缎庄并首饰铺子,购得时新衣裳四套,头面首饰两付,共计二百两银子,然后至西大街汇通钱庄,存银八百两。请问高嬷嬷,以你一家的月银,就算是不吃不喝,得攒多长时间才能攒出这一千两银子?”
高嬷嬷听完梁术之言,用见鬼了的恐惧眼神瞪着他,双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梁术连这个都能查的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乐亲王太妃也惊呆了,她望着高嬷嬷,眼中尽是失望愤怒之意,她万万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高嬷嬷竟然那般欺瞒哄骗于她,而她差一点儿就上当了。 “高嬷嬷,你要休夫是你自己的事情,在去北疆的路上,你们有的是时间来掰扯这件事情。”齐景焕淡淡下了结论。高嬷嬷颓然摔倒在地上,连哭的心思都没有,她知道这下子是彻底完了,王爷这是一定要将她这一家子连根拔起。 此时人牙子已经进府了,齐景焕便梁术与人牙子交涉卖人之事。就在此时,高嬷嬷突然大叫起来:“娘娘,蒙您的恩典,早早放了我家玉杏的奴籍,玉杏是平民,她不该被卖。” 乐亲王太妃心中极怒,根本不愿意答理高嬷嬷,齐景焕也没理会她,不过却对梁术说道:“梁术,似高玉杏这样身份的有多少,你清点一下。” 梁术早就做好了功课,立刻躬身回禀道:“回王爷,家人涉及贪墨之事的平民共有三人,分别是高玉杏,牛翠珠,楚成杰。” 齐景焕点点头道:“平民不可擅自卖买,将她们撵出王府就行了,具体的事情你放手去办,不必有顾虑。”梁术赶紧躬身应了。 乐亲王太妃深受打击,此时已经是身心俱疲,她站起来涩声说道:“焕儿,你陪娘回去吧。”齐景焕应声称是,与他娘亲一起离开了银安殿。 在回泽芝园的路上,乐亲王太妃长长出了口气,低沉的问道:“焕儿,这一回几乎卖空了王府的下人,往后……” 齐景焕立刻说道:“娘,您不用担心,儿子昨天已经命人去内府要人了,估计回头就能送过来。至于府务,就让梁术先管着,由飞虎卫襄助。咱们可不能让下人拿捏住了,否则这王府岂不是要换了主子?” 乐亲王太妃点了点头,叹道:“主仆一场,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焕儿,娘这一辈子真的很失败,活到现在,竟连个真正忠心的奴才都没有。你这一审……唉……” 齐景焕沉默片刻,然后才低声说道:“娘,您对下人太宽厚了,那些人得陇望蜀,心都养大了。这样的奴才再留在府中必成祸患,倒不如早早卖了,重新进人重树规矩,儿子如今大了,转年就要成亲,将来王府也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整着封闭着,若是不将王府清理干净,将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泼天大祸。” 乐亲王太妃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说话,母子两个沉默的往前走了一阵子,突然,乐亲王太妃涩声说道:“焕儿,原本这一切是女主人应该做的事情,娘没本事,这些事就该由你媳妇来做,如今你却什么都处理好了,可是为了平戎郡主?” 齐景焕心道:“若不是为了永宁,我才不爱费这些心力的。”只是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断断不会说出来的,这话若是说出口,他娘亲和皇甫永宁这婆媳关系必定会僵的不能再僵了,到时候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的还不是他。做为了一个脑子够用的男人,齐景焕才不会这样引火烧身。他只是淡笑问道:“娘您怎么会这样想呢,儿子是眼里揉不得砂子,既然知道了府里出了好大的硕鼠,难道还能视而不见么?儿子才不肯做冤大头这与永宁可没什么相干的。毕竟儿子还没和她成亲,也不能让她立刻来王府管事,娘您慈手软,儿子又怕您狠不下心来处置那些人,才不得不当这个黑脸判官呢,娘,您要是再胡思乱想,儿子可就冤屈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