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琴川附近有一地名翻云寨,本是一伙普通山贼盘踞之地,也不知什么时候其寨主偶然获得一块玉横碎片,因听信传言,便四处掳掠活人来配合玉横烹煮。【】服食之后虽功力大增,但寨中所有人也变的妖魔化,并逐渐丧失心智。琴川不少民众惨遭毒手,去者亦十不存一,翻云寨便渐渐成了一处妖魔横生鬼怪哭号人所不能靠近之地。 百里屠苏把寨主以及寨中所有妖魔化的山贼铲除,将被掳掠的平民放出来。得知这一切都是出自玉横碎片之缘故,心中忽有所动,但还是将碎片交予青玉坛长老欧阳先生手中。 “玉横数年前为本门偶得,其间经过在下并无了解,此物一直由掌门独自保管,在下亦是今日方才有幸一晤……数月前武肃长老雷严叛乱,毒害掌门与众长老之后,以新掌门自居,门派宝物玉横亦被其据为己有。在下不才,身居青玉坛丹芷长老,专修炼药之术,因雷严冀望制出各式修仙灵药,故未加害于在下,只将在下囚禁,却不防,雷严使用玉横并不得法,致使玉横化为数块碎片飞出青玉坛,落于神州各地……” 欧阳少恭道明青玉坛目前状况将自己撇得无比干净之后叹息道:“滋事重大,在下趁雷严急于寻找玉横碎片放松看管之际,逃出青玉坛……正是担心有人以这些碎片随意炼药、酿成祸害,于是寻求占卜之道,侥幸在此地发现了一些踪迹……就此,还要多谢少侠相救。” “玉横实乃邪物,吸纳魂魄之法更乃世间禁术。无论是外人有心陷害,还是本门弟子自甘堕落,两百七十年前青玉坛之祸事不能再演,在下誓要寻回玉横碎片,将其封印。” 如此有理有据义正辞严还将自己置于大道义之上的一番话道出,饶是百里屠苏性冷情淡心防实坚,也被打动:“欧阳先生不必客气。” 方兰生在身侧更是吵嚷着要伴同少恭一起寻找玉横,被欧阳少恭寥寥几语岔开,打发去替无辜死难村民念往生咒好平息泛滥的同情心。 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无人注意杏衣青年立于原地,眼见着背负古剑沉默寡言的黑衣少年走开,一只华羽剔透光彩夺目的鸟儿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额前羽冠坠着五彩神光,长长的尾羽犹如冰白鲜花怒放。 ‘总是见你忽悠人,还不带一点心虚,’雪皇呵呵两声,‘真诚得连我都差点信了。’ “凰君见笑。”欧阳少恭淡淡一语,端着那股子从容闲静,仿佛世间再无物能撼动其半分。 雪皇也没意思拿这个与他计较,它现在只是静静望着黑衣少年的身影消失,眼神十分复杂:‘这是我最难以想象的一种可能,可偏偏它发生了。’ 如此相像,如此相像,缺失原属于自己的一半魂魄,承接着天地这样浓重的憎厌,煞气缠身孤寡缘分,却从一开始,便背道而驰。 百里屠苏于天墉城多年经历,雪皇有所耳闻,欧阳少恭每每寄信于素娘,又哪里少得了它旁观。莫说欧阳少恭会奇怪,连它都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少年长成后会是这般模样的。 性格孤绝冷漠、沉默寡言,可以说是幼年遭逢巨变所致;虽有师长,但为煞气所困离群索居,他眼睁睁看着因自己的煞气伤害到师长,为同伴所孤独排斥,可这般苦难并无磨灭他心间的良善。这样一副细腻柔软的心肠,怎么就从未改变呢。 他是不一样的。这个少年是不一样的。 它不知是该感叹欧阳少恭运气差,还是运气好。 说运气差,是他竟挑中了这么一个人,半魂付诸毫无效果,光明的表里不曾被世间之阴暗污浊,看不见这个残魂陷入如他曾有的痛苦绝望仇恨憎厌,他如何甘心? 说运气好,是他竟挑中了这么一个人,这样坚毅强大的心性竟也会为一个凡人所有,好好看着吧,他能走出一条与你不同的路,叫你见证着,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你如此偏激过错,然后,就少恨一些罢。 雪皇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他这多此一举,因果之所以如此难解,便是其不可捉摸,谁知道一条线如何纠结成一张网,一张网如何束缚得世间不得脱解。 一个百里屠苏,能带来多少张网? 阿湮能微笑看他胡闹,可它会为这两个人紧张害怕啊。 它看得如此明白,它想阿湮也是清晰无比的,阿湮不开口,可它为何说不出来呢?说你又走了岔路你注定看不到你想看到的,说你这一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是妄谈你选错了人,说你别折腾了好好了解因果叫这一切回归本真…… 最后它就是只能沉默得看着这两个人在这人世间,若无其事得历经最末一世。 会发生什么呢?它也不知道。它恐惧着对方却不会试图去阻止它的到来。 雪皇想,它大概也是在这俗尘中浸染久了,也有了顽固可笑的偏执。 欧阳少恭侧头低垂眼睑,雪皇听到一声笑从他的喉咙中发出,莫名的战栗从脊椎延续到全身,连凤凰都觉得些微可怖:“呵,他的执念竟是起死回生。” 凤凰抖了抖羽翼,有些无奈。 ‘你下了套叫人钻进来结果还怪人家为什么要钻?’ 其实这倒也是有些出了欧阳少恭意料的。他知道百里屠苏对于报仇的渴望,对于解开当年乌蒙灵谷灭亡之迷的渴望,可实不知,他心中最隐秘的渴望,竟是叫他之母亲死而复生。为此,竟信了欧阳少恭起死回生神药之说。 欧阳少恭布了翻云寨这场局,除了想看看百里屠苏如今的模样与应对,还是他对人性鄙陋的厌恶与自己的任性在作祟,因为两者并不矛盾,所以毫不犹豫试了试新近炼制的药。 却不防,百里屠苏愿意陪同他一同寻找玉横碎片的原因,他要向他讨要一颗起死回生之药。 欧阳少恭何等机敏之人,便从善如流道出这药的缺陷,言药并未真正炼成,如要奇效,尚须一味奇异药材,传说远在海外方可取到。 百里屠苏不疑有他,当时便应了一同前往寻找。 ‘等等,他刚才问玉横原貌是否为一个内凹的玉器……他还保留着些记忆?’
杏衣青年淡淡道:“有也模糊,我确认过。” 冥冥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系,大概,他心中隐隐觉察到罢,找到玉横其余碎片能帮他记起自己忘却的往事。 ‘你干嘛忽悠他去海外?’雪皇郁闷。 欧阳少恭的神情从荒谬与鄙薄慢慢回转出如沐春风的浅笑,想到一个人的时候,再多的憎厌与黑暗情绪都遮掩不住她出现在脑海中的全然欣悦:“阿湮有意愿再回东海,我想带她去龙绡宫一趟。” 她还想见见那尾白龙的,纵然她不曾说出口,但他是知晓的。 雪皇无奈:‘所以是你自己要去,你把人忽悠同往……好吧,你开心就好。’ * 百里屠苏路过雾灵山涧,恰逢一名少女在泉水中沐浴,被误认为yin贼百口莫辩。 少女笑嘻嘻用一条名为定云锁的灵器将他困住,玩笑得带走了他身上的焚寂剑。 百里屠苏遇上了风晴雪。 方兰生被赶回琴川,又是被同门奚落又是狠挨二姐批,本想去寻素娘得些安慰,半路将恶作剧的剑灵红玉误认为鬼,闯入孙家小姐绣球招亲的场中误撞绣球,被扣留硬要他完婚。 方兰生遇到了红玉。 小狐狸襄铃蹦蹦跳跳跟着百里屠苏,从翻云寨跟到琴川。 欧阳少恭在灯会前夕回到琴川,素娘坐在檐下正在用细长的竹条做灯架,细腻的绢纱裁减得当,放置在一侧正待糊到灯上。 奶娘、阿默:准姑爷。 “莲花灯?”他微微一笑。 他跟着她在檐下随意而坐,伸手握住她的手:“哪里要你亲手做?” 阿默做的各式灯已经挂满了院落,有提灯有挂灯,美轮美奂。其中不乏莲花灯。 素娘仰起头,也笑,指了指一边的笔墨色彩:“你画。” 他便画了两盏莲花灯,与她一起糊起来,编上丝穗,置上蜡烛。 雪皇在屋顶上跳脚良久,发现这气氛叫自己着实难横刀而入,郁闷得飞走寻方家小少爷去。 入夜把灯点起来,他给她抚琴。 你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你便整个世界都是她。 琴川已经没有欧阳家。多年之前,欧阳家便举家迁走。他这一世什么除了阿湮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或许彼时的欧阳夫人,便已觉察这或许已不再是自己的孩子,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租了艘画船,预备着与阿湮一起放放花灯,久寻兰生不见,然后捡到个煞气反噬的百里屠苏与自觉闯了大祸的风晴雪。 小狐狸躲在门口偷偷张望,素娘笑得冲它招招手,金色小妖立马飙着泪滚到了她怀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