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六念在线阅读 - 第三百六十四章 燃烧的楼

第三百六十四章 燃烧的楼

    十三层之下,分布着五六家各行各业不同种属的公司,有制衣的,造电脑零部件的,重机营销的。写字楼下面的七层被改造成地下超市和娱乐场所,平日里的人流和信息量非常之大。

    平心而论,德川家的分部选址在这里,并不是个明智决定。但德川光正发展这块分部的目的与德川家未来的规划无关,其动机目的纯粹为了对钢手和浩二中泰复仇,所以他将分部设在这里,方便调度整个谅山市的家族力量。

    这一个花费了德川家大量资源的举措,如今却正遭受着严重的考验。当格里菲斯赶到现场的时候,V字形状大厦的十三层之上,正火光冲天。滚滚黑烟冲破门窗向着天空冲去,远远的看去,像是无数破窗而出,冲向高天的细小的黑蛇。

    火焰烧断了电路,煤气系统也被引燃,格里菲斯刚刚靠近建筑的停车场,就接连不断的听到爆炸声和煤气炸响之后满目疮痍的混凝土废墟和烟尘。

    这个时间里,楼下人流喧嚷熙扰着跑出来,地下室的人也在往外跑,空中时不时的飞出玻璃片的残渣。热浪和着风迎面吹动着来人的头发。格里菲斯逆着人流往前走,他走到更前面的地方,绕过一个帘子般遮掩住V形建筑的大厦,抬头往上看。

    在V形建筑的拐角位置,21层的高地,天蓝色的窗户玻璃在爆炸中碎开了一处窟窿。从碎开的玻璃窗内部,熊熊燃烧的火焰正从窗子的缝隙里探出头来,热浪烧了屋内的家具和靠窗的帘蔓,若洪水般席卷着一切——房间之内,温感的防火系统也在向下喷着水,但火势浩大,有些喷头已经被烧得坏掉了。

    而在巨大办公厅的窗边位置,天风吹过的陡峭和无依无凭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碎开的玻璃窗户内头上脚下的倒吊出来。

    碎开的玻璃渣和灰尘随着这人从高空里飘落下,他的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西装的下摆展开在空中散向一侧,高空的冷风吹得他摇摇摆摆。而这人头上脚下,只有一只脚留在窗户里面,被房间内的另外一个人松松垮垮的踩住,维系着男人不从高空之下坠落的姿态。

    格里菲斯抬头望天的时候,正看到这样的事。

    二十一层的位置相对地面有六七十米的高度差,在这样的距离里,以格里菲斯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并不太全面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火焰的背景里模糊又扭曲,事实上,整个二十层以上,直到二十四层的位置,全部都被巨大的火焰吞噬着。热气升腾之间,时不时的会有爆炸的声音炸响。

    被丢出窗外,只有一条腿被室内之人踩住维系着身体不至下落的男人名叫德川量,是德川家的人。准确的说,这人是德川家的家将。

    德川量作为至始至终跟随着德川光正的家将,南越这耗费了家族许多资源的分部,便是由他来主持着的。但此次敌人突袭这边,来势汹汹,且没有一点征兆。这一片下了大心血的德川分部,便被整个端了。

    而负责此分部运作的家将德川量本人则被那凶徒刻意留下来,扔出去,砸烂了窗子,要坠楼的时候,被踩住左边小腿,人在空中摇摆了几下,勉强没有掉下去。

    那踩住德川量的男人正是浩二中泰,这个男人如今穿着白色的笔挺西装,头发上抹着油,根根向后倒去。他此时双手插在裤袋里,高挑细长的身体以某种逆光的姿态微微倾斜着,半个上身倾出窗户之外。

    高空之上,巨风呼啸,吹得男子头发齐齐飘向一边。扰人的‘呜呜’风声里,那人张开嘴巴,开合了一阵,和着风大声喊着,似乎在询问某些东西。那被倒吊着的男人奋力挣扎,不知道说了什么。于是下一秒,浩二中泰脚下的鞋子一松,德川量失去了压制的力量呼噜噜的滑落下去,几乎整个身子弹出窗户玻璃的时候,穿着白色西装的高瘦男子合下脚,踩住德川量最后的一点裤腿。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告诉我密码……”

    浩二中泰背后,名叫德川渐次的男子抱着双臂,靠在窗沿的墙壁上,穿着朴素合体的黑衣服。这位前任的德川家主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浩二中泰折磨德川家将的事,一分钟过后,身后的火焰烧穿了屋顶在他的身边砸下一片灼热而耀眼的石粉……

    名叫德川渐次的男人终于抬头望了望已经被火势烧虚的房顶,又看了看身后的火焰,最后看了看身前窗边正在发生的事。他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脚步挪了挪,向着窗边的位置移了少许。

    “德川渐次,背宗叛祖,你不得好死……”碎开的玻璃窗外面,随着呜呜的风声和火焰过耳的声音,有男子声嘶力竭的喝骂隐约的传来。蹲坐一侧的德川前家主无置可否的掏了掏耳朵,也不要言语。

    不久之后,那个名叫德川量的家将便被人从二十一层的高楼上抛下来,划开了长空,摔死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那身后遍布了火焰,身处二十一层高楼之上麻杆般的高瘦男人,以火焰和狼藉为背景,悠悠的从白色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烟盒。他抽出烟来,在身边燃烧着的火苗里靠了靠。一会儿过后,这人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来。

    随后,他的视线下移,掠过众多的烟尘,掠过惊慌失措的众生相,定格在楼层之下,火柴盒大小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男人身上。那人似乎也在往上看,他站在原地不动,周围的人如同水流般越过他,慌不择路的向后跑去。

    其名为浩二中泰的男人单手扶着已经被烧的有些扭曲发红的楼房的钢铁窗户,他垂着视线看向那人,手中的烟和身后的火焰都在烧。大概十秒钟过后,他裂开嘴巴,大大的挥动着手掌。

    “嗨,格里菲斯,好久不见呀……”

    “终于……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

    火焰肆虐的工作间里,浩二中泰从身子边上拿出一个银色的箱子,这箱子是靠近左边的一个,在它的更边上的位置,还有一个体积小一些的颜色暗淡的皮箱。

    浩二中泰将银色箱子提起来,他单手掂了掂,似乎重量合适,于是将之扔给一侧的德川渐次。

    “此事突袭德川分部,多亏德川兄弟搭手了,道上的人都讲你爱财如命,我却认为不然,你这分明是要钱不要命……诺,接着——”浩二中泰将手里的皮箱扔过去,后者伸手接住,他空出来得手蜷起来抚弄了一下滑落下来的油腻侧发:“这里是一半的佣金,看在今日合作愉快的份上,我提前预支给你,但你我约定之事未完……这样吧,事成之后,我会托人汇款给你。”

    听闻此言,德川渐次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没有言语,看了对方一眼。拨开箱子,顺手搅了搅里面的东西,随后又咔嚓一声合起来。

    “你不必如此,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

    ……

    因为有格里菲斯提前赶来,装完了逼欲走的浩二中泰在下楼离开的时候,恰好被前者堵在门口。

    此时穿着白色西装的瘦高男人手里提着浅色箱子,那是从这里分部得到的德川家的机密文件,皮箱上还印有德川家的家徽,是半闭的由复杂线条组成的眼球图案。

    那人看到格里菲斯靠近来,愣了一下,也不着急离开,只是饶有兴趣的笑着转过头来。

    他是玄间侧的精锐,名叫浩二中泰,资料上说此人极度的阴险、贪恋享受、吸毒、玩女人男人、赌博等等人类能想到的陋习,他全有。这人的战力未知,似乎也极少出手,双方对视之时,格里菲斯透过对方虚假的笑意和脸上苍苍的沟壑,看到的,竟是一言难尽的复杂和缅怀:“好久不见,格里菲斯冕下……”

    格里菲斯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他的目光掠过这一切,重新聚焦在对面之人的脸颊上。于是惊讶的发现,这个名叫浩二中泰的男人,眉宇间虽是遍布陌生的纹理,但那感觉却是熟悉。但另一方面,大妖存储在强悍大脑皮层中精准如电脑般的记忆,却清晰的告诉他,面前这人似乎从未见过。

    “不记得我了?!啊,也难怪,毕竟是如今的狼狈样子……”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嘛,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识合作,鄙人今日刚巧有事,不陪你玩了呦……”

    浩二中泰笑眯眯的看了大妖一会儿,歪了歪脑袋,说了这些话,转身便要走。

    格里菲斯欲要上前拦住对方,只是在这个时间里,一直跟在浩二中泰身后的德川渐次身子微微前倾了,挡在了大妖的路途上。

    “抱歉了,格里菲斯先生。”这个为了钱,带着敌人亲手捣毁了自己家族的据点,出卖家族机密,背叛了家族,背叛了荣耀,又背叛了亲人的男人手中拎着一个银白色手提箱。他挡在格里菲斯和浩二中泰的正中间,态度冰冷。

    格里菲斯皱了皱眉头,那名叫浩二中泰的男人从灵魂深处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悸,绝对不是普通角色。这人不知道什么来历,就大妖在面对六阶高手乍伦坤长老的时候,这具身体都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悸动。

    格里菲斯的眼目越过德川渐次深深的凝视在愈行愈远的干瘦人影浩上,对方此时背对着他,慢悠悠的走向一辆白色私家车。不久后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将手中深色箱子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发动了轿车的引擎。

    轰隆隆的汽车轰鸣之中,那坐在驾驶室上的男子从上衣口袋之中掏出一盒大麻。随手掂了掂烟盒,掂出一根来,眯了眯眼睛,熟练的用嘴巴叼住,点上。

    青色烟柱从男人嘴里直连接到驾驶舱的后视镜上,升腾的烟尘中,模糊不清的后视镜的反光里,那名叫格里菲斯的男人正透过镜片看过来。他面无表情。

    但身处车内的浩二中泰,看着那反光,却摘下烟头,捂住嘴巴对着后视镜做了一个飞吻,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一瞬之间,大妖感到了巨大的心悸,仿若被某种可怕的怪物盯上的猎物一般——冥冥之中,许多的事,不好的事,正在渐渐脱离格里菲斯的掌控。

    实话讲,站在大妖的实力和角度上,无论是德川家在南越的势力大受打击,还是德川渐次的徒然倒戈,这些格里菲斯都不在乎。只是那个名叫浩二中泰的男人……

    重重的吐出一口浓痰,格里菲斯紧紧抿着的嘴唇微不可查抖动了一下,与此同时,那名叫德川渐次的男人已经缓缓走来,堵住了整条道路。他穿着得体的素黑西装,西装边上有几处被烧焦的痕迹,一只手拿着皮箱,另外一只手空悬着。

    背后的建筑在燃烧,高空的地方,几片被火焰烧裂的玻璃碎片掉落下来,砸在两人的身旁和中间位置。德川渐次缓缓的张开身形,火焰在身侧的建筑中探出头来,吞吞吐吐的。

    谁从这里过,我要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