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纠缠
嘉佑元年,雪迟国第一任女王登基大典刚刚结束,面对着饱经战乱动荡,天灾**的侵袭全国百废待兴,女王陛下整日忙于政事,废寝忘食。 “陛下,您多少吃些,身子底好了,才有精力处理朝政啊!”有宫女带着精致的晚膳来到勤政殿,希望劝动两日来不进水米的女王,少吃一点。 “袭燕,我吃不下。”轻轻的一声叹息,透露着难以掩藏的疲惫,坐在书案前的司徒云裳头也不抬的开口。 摇着头,叹着气,袭燕只得吩咐宫人先将晚膳撤下,命御膳房随时热着,以备云裳食用。 一叠奏章下去大半云裳抬头揉了下眉心,问道:“宋美人怎么样了?” “回陛下,宋美人一切安好,只等临盆了”袭燕回答。 “宋美人腹中是先王留下的的唯一骨血,务必要照顾周全。”尉迟枭走后,后宫妃嫔全部遣散,只有宋美人因为怀着他的骨rou,仍然居住在清音阁。 袭燕尊了声:“奴婢遵旨。”便被云裳挥退了。 寂静的勤政殿,此时灯火通明,晃得人眼睛生疼,高高的龙书案上是一沓沓一摞摞的奏章,好像永远也批复不完一样。 每夜更深漏鸣,身体疲累至极,云裳都恨不能倒在床上蒙头便睡。可是真的躺在了床上,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毫无睡意,时常睁着眼睛,眼看着东方渐渐发白,晨光照射大地。 几个月前他还在这里处理政事,这里还是尉迟家的天下,可是转瞬间风云骤变,昔日王妃执掌政权,江山改名换姓,就连朝中重臣也是在短短几个月内换了一批又一批。 回想先王驾崩时候,举国哀痛之余,尉迟王室竟是没有一个可以登上大宝之人。云裳以先王遗诏王后司徒氏代理朝政为凭借,暂时把持下朝政。 前朝遗臣自然不肯,一时间,王城之内暗杀、文字狱、官员升迁贬谪,天地风云变幻。一步步的云裳终于扶植起自己的势力,朝中一切慢慢步入正轨。 可是日趋忙碌的身影,仍是空洞的内心,让云裳一遍遍的问自己,这样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举着金镶玉玺,云裳自嘲一笑:“尉迟枭,早知道一国之君这样劳累,我还不如选择祸乱你的后宫了,相比之下恐怕会更加的游刃有余吧,凭你当时对我的宠爱,也是足够你进退两难的了。” 摇头,又是一声清浅叹息,“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在她眼睁睁看着尉迟枭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时候,在她举起燃着的火烛丢到锦丝绸缎上,纵火烧了御安宫的时候,一切就注定永远的无法挽回。 犹记得,那一夜的大火铺天彻地,映红了半边天幕,整个王宫在一片嘈杂中灭火救驾忙的人仰马翻。唯独云裳,面对着漫天的火光,攥着尉迟枭的“遗诏”,垂手而立,仿若眼前的一切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昔日辉煌无比的王上寝殿被付之一炬,只余下焦黑的一片废墟。云裳的一颗心也被埋葬在这片废墟之下,同那个亡故之人走上忘川,步入奈何,死生不复相见。 推开沉重的宫门,独自走在空阔的御花园中,早春的风侵透重重锦衣,也吹凉了心扉。 听袭燕说宋乾仪临盆就是这几日了,云裳想着左右睡不着,去看看她也好。 自从后宫遣散,云裳便没踏进这里一步,不管是从前的暖云阁还是后来的凤阳宫,哪里都有关于他的太多记忆,好的坏的、悲的欢的,她通通不想忆起。 偶尔去往曾经的遮暮居,这会已经被盖了新的宫殿。许是怀旧吧,她唯一不想忘记的就是曾在遮暮居受过的伤害,好像这样能让她有些许安慰,证实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清音阁一如既往的清冷,一如它的主人。宋乾仪该是恨自己的吧,云裳心里想。那时候尉迟枭唯一欣赏的便是这个女子了,连云裳都不知道那个日日给她赶着绣出百鸟朝凤寿礼的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可是百鸟朝凤的寿礼还没绣好,便不被主人需要了,失去了王上口谕的价值,现在也不知被遗忘在什么地方。 尉迟枭应该是想保护这个孩子的,所以只有他和两位太医只知道,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所有人的目光与妒意不会集中在这个高冷的,不屑于宫中女子争斗的谪仙一样的人物身上。 尉迟枭,你要是想保护一个人,必然是能保护的好好地。可惜,你没来得及看她们母子一眼,便先行去了,是不是算是一种惩罚。 如云裳所料,宋乾仪寝殿的宫灯还亮着,有丫鬟进出忙碌。看见云裳走进来,要跪下行礼,被云裳止住了。 这一刻她也不过是一个深夜无眠的人,想看一看故人,这样拘泥的礼数沉重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随着“吱呀”一声响,寝殿的门被云裳推开,宋乾仪正侧卧在床上,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听到响声,抬眼看见是云裳进来,瞥了一眼,这一次倒是先开口了:“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过来看我了。” “夜里少看些书,对眼睛不好。”云裳淡淡道。 放下手中的书,宋乾仪正眼看向云裳,似乎不解,她夤夜前来说的第一句竟然这样的话。 被宋乾仪盯了许久,云裳还在恍惚,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为何这样的熟悉。 对了,这句话他曾经说过,那时候自己长恨时间不够用,不能一口气把古政典籍看完,每日都看到很晚。尉迟枭还不吝啬御书房里的珍贵书籍,不等自己开口,于修总是早早的送来新的。 自嘲的笑笑,那个被自己深恶痛绝的人,不知不觉的已经把自己影响的这样深了。 “女王陛下到来,不知有何吩咐?” 宋乾仪的声线还是那样的冷,冷的云裳真的要忘了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冷的时光仿佛回到那个时候,她们初次相见,她笑着撒娇讨巧为之解围。 “美人为何总是对我存着偏见?似乎在我登基之前,还没做过对不起美人的事。”不指望宋乾仪能够略微尽到地主之谊,云裳径自走到椅前坐下。
“不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就像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宋乾仪看着冰雪聪明,实则内心干净的纤尘不染,凭喜好做事,这一点是云裳如何也学不来的。 不理会云裳有些微愕的表情,宋乾仪继续说道:“其实我不喜欢的不止你一个,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我都不喜欢。” “他面前你也这样心直口快吗?”幻想着这样率直的性格,尉迟枭是怎样一副表情面对,云裳突然很想瞧瞧。 “看到那扇朱红的大门了吗?”宋乾仪的眸光落到不远处寝殿的门上,“那里换过五扇门,从他第一次进到清音阁开始。” 转过头,宋乾仪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云裳,因为腹中胎儿的缘故,说话的口气有些喘:“他的脾气有些暴躁,并不是对待所有人,都如对待你那般温存。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尉迟枭来到清音阁会和宋乾仪讨论很多问题,宋乾仪每每说到点子上,总是正中尉迟枭下怀,可是她偏偏最不会察言观色娇宠谄媚,经常会把尉迟枭气的摔门而去,因此,这寝殿的大门也被换过很多次。 云裳没想到宋乾仪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记忆中的音容笑貌又逐渐清晰起来,在暖云阁中被自己气到甩门而去的身影,凤阳宫里逗着自己欢颜开怀的场景,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你不知道,你封后之前,后宫中发生的那些事,大半是他听了我的建议,所以他来清音阁十次有九次都是在和我讨论如何能够让你顺利的登上后位。他真是爱惨了你,才会把你看得那样重,及即使为你得罪朝中重臣,哪怕因此让你轻而易举的得了他的江山。”嘴角一丝轻蔑的笑容,被宋乾仪毫不掩饰的扩大。 这些原本答应他不说的,可是看见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眼睛里不时流露出来的悲伤,她不在乎落井下石的做一次恶人。她真的为尉迟枭不值,那样费尽心力倾尽所有的去爱一个人,到头来却落得身死的下场。究竟是有多狠的一颗心,才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来。 被宋乾仪的话震的呆愣在原地的云裳,久久不知如何作答。 从没有想过,尉迟枭来清音阁只是为了筹谋如何把自己捧上后位,那段时间她忙的不亦乐乎,为的就是图谋他的江山,哪里想过他做的竟也是为了他。 尉迟枭,有时候真的不懂你,既然如此英明睿智为何看不穿自己的伎俩,是真的爱到绝对相信,还是真的马有失蹄。 龛动了两次嘴唇,云裳还是选择放弃,真爱也好,不爱也罢,现在才来追究这些,真的为时已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