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剑隐仙在线阅读 - 第八十七章 真亦假

第八十七章 真亦假

    薛显宗从怀中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已然奄奄一息的秭鸢刺去。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若在平日,薛显宗根本伤不得秭鸢分毫,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秭鸢全力调动真元,没有半点分心,也没有想到薛显宗会突然暴起,再者秭鸢便是看到他挥舞匕首朝自己刺来,以现在的状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玄雨小和尚和黄裳女子也根本没有料到,这薛显宗怎么会突然如此,待反应过来早已晚了。

    只急的大喊道:“薛显宗你干什么?”

    薛显宗好像疯了一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连他们的呼喊好像都听不到,双手捧着匕首朝着秭鸢的肋下就是一下。

    这一下若是真的刺着,秭鸢定然血溅当场,再无活路。

    就在玄雨和黄裳女子瞠目结舌之际,那匕首锋利的尖芒之处,一道玄色光芒清闪,下一刻一个人已然挡在了急落而下的匕首之前,更在间不容发之际,中指朝薛显宗的腕间轻轻一弹。

    只这一下,薛显宗便吃痛不过,手一抖,匕首铛的一声,应声落地。

    薛显宗脸上也十分讶然,他以为这突然的一击必定得手,那秭鸢不死即伤,没曾想只差不到五寸的距离,竟然还有人出手。

    只恨的咬牙大怒道:“谁!”

    众人定睛瞧看,挡在秭鸢近前的人,黑衣飘动,从容不迫。

    正是林逸之。

    原来林逸之在薛显宗抽出匕首的那一刻依然看了个清楚明白,他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原本举止得体,谈吐风雅的东隅镇里正为何会做出与他性格完全不搭的举动,但却知道,秭鸢不能不救,所以几乎是薛显宗抽刀的同时,林逸之依然将离忧无极道调动到极致。

    在薛显宗挥刀的刹那之间,林逸之全力催动离忧无极道,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不到一息便来到秭鸢身前。

    众人没想到林逸之的身法何时变得如此之快,离秭鸢的距离最近的是黄裳女子,然后是玄雨和尚,他们都在秭鸢同一侧,黄裳女子离秭鸢的距离不到一尺。

    而林逸之因为去捡离秭鸢一丈多远的残月镜,所以离得最远。

    那薛显宗更不必说,他和秭鸢都在薛十七近前,两人的距离不过五寸。

    以一丈搏五寸,还要在这么短的空间和时间里出手阻止匕首的下落。

    这只能瞬息之间完成。莫说是一丈距离,便是离着最近的玄雨和黄裳女子,在他们的距离范围内,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做得到。

    然而,林逸之做到了。

    林逸之心中也被自己的速度吓了一跳,他原意是想替秭鸢挨下这一匕首,未曾想站定之后,那匕首还在下落,所以顺势就出手了。

    我的身法何时变得这么快了?

    不禁是林逸之,玄雨和黄裳女子二人也同时意识到了林逸之修为提升,心中都是又惊又喜。

    林逸之见转危为安,这才轻喝一声道:“薛里正,你要干什么?”

    薛显宗先是一阵迷茫,然后再次悲愤交加,大喊道:“林少侠,老夫敬你为名门正派弟子,在我薛府时,我也不曾亏待与你,今日为何要阻我为我儿报仇!”

    “报仇?”林逸之三人齐声道,皆是丈二和尚。

    “不错!我早已知道我儿身中剧毒,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总是每隔一段时间这毒便会发作,若不发作,和常人无异,若发作起来,浑身长满鳞甲,恶臭难闻,而且其人如兽,嚎叫嘶吼,还会攻击人畜。”

    薛显宗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之家,却也是东隅镇首屈一指,我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更是扶弱济困,初一十五,必定前往禅寂寺烧香礼佛,为何会有如此横祸!”

    众人静静的听着,秭鸢趁此机会忙闭眼调息。

    薛显宗老泪纵横:“我半生无子,老来才有十七一儿,十七更是聪颖无比,才学一等,实指望着,能在恩科中金榜高中,光耀门楣,却被妖怪祸害成如此模样!我深恨之!”

    薛显宗身体颤抖,已然悲愤交加。

    “薛里正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是你怎么会像秭鸢jiejie下手呢?”林逸之道。

    薛显宗边笑边哭道:“此事说来话长,应是三年之前的冬天,十七前往京都应试,回来之后便带回了一名女子......”

    说着,一指秭鸢,恨声道:“就是她!”

    秭鸢朝他看了一眼,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薛显宗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我见他们二人举止亲昵,便知道可能是十七相中的女子。我们问了她的姓名,她说她叫秭鸢,又问她家乡何处,高堂安在,她却说自己自小父母双亡,已记不清家乡何处。我见她身世可怜,便让她住下了,后来问了十七,才知道这秭鸢是京都天香苑的花魁,被十七赎了身子带回家来。”

    薛显宗满脸后悔之意,仰天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年发妻亡故,家中一直都没有女人cao持,又怜她身世,便想着等到来年开春让十七给她一个名份......可......可谁曾想到......”

    黄裳女子不动声色道:“想到如何?”

    薛显宗哽咽道:“谁曾想到,这秭鸢在我薛府不过住了不到三个月便失踪了,我曾多次问过十七,他要么闪烁其词,支支吾吾,要么说她回了自己家乡寻她亲戚去了。我便没有多问,然而自那女子离开不过半月后,十七的脾气变得越发暴躁古怪,原本对下人和蔼,对我谦恭,可越来越暴虐,对下人动辄就骂,后来张手便打,对我也越来越冷漠,我也曾劝他改过,他却翻脸更要打我,我一气之下命下人绑了他,狠狠的打了他一顿,结果他便怀恨在心,看我的眼光越来越阴毒暴虐,甚至多次扬言要杀我!”

    “怎会这样?”林逸之疑惑道。

    “老朽没有半字虚言,林少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只是席上之事!”薛显宗朝林逸之道。

    林逸之蓦然想起那日晚间宴席之上,薛十七对薛显宗恶语相向,父子几乎动手的场景。轻轻的点了点头。

    薛显宗又道:“起初我只当十七转了性,心中悲苦,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这女妖向十七下了毒,十七中毒的表现。那日深夜,我以睡下,忽的听到后院十七房中侍女惊叫,仆人奔走的声音,我起身前去查探,便看到了我的儿子.......十七......十七他......”

    薛显宗再也讲不下去,涕泪纵横。

    林逸之走上前安慰道:“薛里正莫要伤心,遇到这样的事,大家都很心痛。”

    薛显宗平复心情半晌,这才又道:“我来到后院,看到一个浑身长满鳞甲,手如鹰钩一般的怪物在追逐这侍女和仆人,还几个仆人已然被他咬伤,在地上痛苦嚎叫,后院混乱不堪。我当时以为十七也出了事情,所以不顾一切的拿了木棒想要和这怪物拼命。待我凑近了,借着仆人的灯笼这才看清,这怪物虽然长了鳞甲,形容可怕,但是那五官却依稀可以认得清楚,正是我家十七!”

    薛显宗喘了几口气又道:“后来不知为何,十七突然仰面摔倒,不省人事。我这才命人将他抬进房中,抬进房中不过一刻钟,十七便恢复了人样,身上的鳞甲全部消失了。”

    “竟有这样的事!”林逸之奇道。

    “我严令仆人守口如瓶,不得外传,以为着十七这怪病再也不会发作,可他化为怪兽的病却发作的越来越多,起先十天半月,到后来已然三日一发。可怜我那十七......”薛显宗身体颤动,显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薛显宗长叹一声冲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道:“不知两位是否记得,你们和那位南宫仙长住在我家之时,看到我家柴房有硕大的铁链,当时曾疑惑不解。”

    黄裳女子和林逸之同时点了点头,林逸之道:“不仅如此,我还曾听到那柴房之中传来如牲畜一般的喘息撕咬声。”

    薛显宗点点头,心痛的道:“不错,那日三位来到我家,正逢十七毒性发作,那柴房的铁链便是捆他的,以免他失去心智伤人,林少侠听到的声音,便是十七发出的。”

    “原来如此!”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点了点头。

    黄裳女子沉思片刻道:“只是,就算是薛十七中了毒,你又怎么能断定此毒是秭鸢下的呢?”

    薛显宗恨恨的看了一眼秭鸢。,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忽的站起身来,颤抖着指着秭鸢大声道:“我起先也是不知,可是后来我发现,每次我将十七锁在柴房之中,每到半夜便会有红芒闪进家中,幻成一个女子模样,将那柴房撬开,然后将十七掳走,到天大亮时,再将十七送回。我多次暗地曾观察这红芒所化女子,终于看清楚她的模样,就是这个女妖秭鸢!”

    话声方落,秭鸢也收回了真气运转,脸色虽然依旧很差,但却可以说话,见她轻轻摇摇头,幽幽道:“薛世伯,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很多次在深夜潜入你家,我也不是人类,而是子规幻化,但是我并非加害十七,十七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遭受大难,我怎么能不管?我将他救出去,其实都来到这里,一则这冰床是极北昆仑雪域千年玄冰所制,可以延缓十七的毒发,二则是利用我族珍宝残月镜替十七疗伤......”

    薛显宗闻言,更是急痛交加,大喊一声:“妖言惑众,我不信,林少侠你若是正道弟子,便替老朽除了这妖孽。”

    林逸之忙一摆手道:“薛里正切莫激动,秭鸢jiejie的确不是害十七兄弟的凶手,不但没有害他,真的是用她的真元救治十七,否则她如今也不会如此虚弱!”

    薛显宗闻言,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愣在场中,半晌不语,忽的仰天道:“天呀!我该相信谁!”

    秭鸢挣扎着站起,手中托着一物道:“薛世伯,这便是我族珍宝残月镜,十七的毒就是靠它来化解的。”

    玄雨小和尚走上前,打稽首道:“你这老儿,却也是老糊涂了,怎么如此疑心,将恩人当做了仇人,我可作证,秭鸢jiejie的确没有害十七,她在这里的确是给十七疗伤!”

    薛显宗缓缓抬头,抱拳询问道:“这位小师父是?”

    玄雨见礼道:“我乃葬孼之海西方禅寂寺之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薛显宗忙见礼道:“原是禅寂寺高僧,您的话我定然相信。”

    玄雨这才道:“我两年之前游历至此,见这赎魂林和幽冥渊古怪,更隐隐有妖气,便来查探,因为与赎魂林外的树妖争斗与秭鸢jiejie有过误会,后来我躲在暗中观察,发现秭鸢jiejie不仅总和九霄皇觉殿人争斗还总背回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不惜耗费自己真元为他疗伤,我奇怪之下这才再次现身相问,才知道那九霄皇觉殿是觊觎残月镜,而这男子便是薛十七,身中了穿山甲精中最厉害的血甲王的唾液之毒,于是这两年之间,我不曾远离,有时会回来看看秭鸢情形,若是遇到九霄皇觉殿的人捣乱,我顺道打发了他们,薛施主,若不是秭鸢jiejie舍命救护,你儿子的性命恐怕早就没了!”

    薛显宗这才相信,长叹道:“差一差伤了恩人,老朽有罪啊,只是我儿到底被谁所害,仇人既然不是她,又是谁呢?”

    话声方落。听得洞口山谷之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凶手自然另有其人......不仅如此,这里可是藏龙卧虎,高人辈出,贫道来晚了,还请那位穿黄裳的姑娘赎罪!”

    众人除了玄雨和秭鸢之外,对这声音都十分熟悉,接扭头朝洞口看去。

    只见洞口处早也被火烧的光秃秃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老道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这老道的道袍上绣着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须发皆白,因为跑的速度太快,那白发白须都甩了起来,边跑便朝众人挥动右手。

    这还不算什么,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老道左手擎着一根竹竿,挑着一个破布幌子,那破布幌子被他跑着带起的风力吹得鼓胀,虽隔着尘土,那上面的四个大字却看得分明:一卦一金。

    正是,多日不见的南宫一金。

    林逸之见是这个老道,忍不住笑道:“这老骗子,可是又来忽悠人的!”

    但见南宫一金飞也似的来到众人近前,一脸的风尘仆仆,却也顾不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晌,这才将那竹竿破幌朝旁边一戳,径自走到黄裳女子近前,嘿嘿一笑,一打稽首道:“贫道南宫一金,却是老眼昏花,原是烨日神教教主烨日神君的爱女,圣姑到了,南宫老道见礼!”

    一言既出,玄雨原本离着黄裳女子不远,却脸色更变,蹬蹬蹬的后退几步,倒是林逸之一脸迷茫的问道:“老骗子,你又在满口胡诌些什么?什么烨日神教,什么圣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