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狼狈不堪
如锦缎般光滑面料的杭州天堂伞似是撑起了一片天空，稳稳的撑在了沈箬笠的头顶。牛毛般的细雨顺着伞面哧溜溜的滑下，这一次没有落在她身上。她看见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映入眼帘，裤腿处干净的连一点泥水都没有。 沈箬笠低垂着头，露出光洁细腻的脖颈，冷风呼呼的灌入，雨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寒冷的东西了，此刻她的心里有比这更冷更绝望的，让她不能接受。 她真想此刻就此死了，说不定都比现在好受。早已接受是一回事，可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他不在她身边时候，她还可以幻想，还可以不断的说服自己，然后再欺骗自己。她曾无数次的想，总有一天，再见到他，她会骄傲的告诉他，没有你，我过得也很好。可是见到他才知道，没有他，她过的一点都不好。 面对着陌生人的帮助，她一点都不想说谢谢。甚至还有些厌恶，因为她自己知道此刻自己有多么不雅和狼狈，不用他们来提醒。 她甚至还往伞外挪了挪，嘴里倔强的说道：“不要管我。” 岑煜寒心里早已是肺都气炸了，看着她像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毫不顾及面子的蹲在满是水的地上，一阵心疼袭来，这还是那个娴静有之，可爱有之的小丫头？不过她这倔强的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改。他心里再生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随着她的挪动，将手里的伞又向她倾过去了一分。 沈箬笠心里的火瞬间就被点燃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都说过不用他管了，这人怎么这么烦人。 她腾的站起来，用充满杀人的眼神冲他吼道：“都说了不用你管，你……”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瞬间急缩，全身都发着颤抖，终于被岑煜寒的无形气势所摄，未说完的话也咽了下去，顿时就像个xiele气的皮球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再一次的坐倒在了地上，失声痛苦。 为什么她所有的狼狈都要被他瞧见，她在他面前干的丢人事还不够多吗？她宁愿是个陌生人。这样至少还有一分所谓的尊严。 身边的车辆一辆又一辆的驶过，每个人看过来的眼神中既充满了好奇，又充满了了然。 这个世界每天发生的事，数不胜数，而这样的情景已经多得见怪不怪了，没有人会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上。 她就蹲在那里，任眼泪流淌了满脸，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动，他都怀疑她要就此晕撅过去。看着她湿透了的衣衫，他已经没了一丝耐心，将她硬从地上拽起来，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整齐划一，气势逼人，不容拒绝。 这霸道的气场惊得沈箬笠硬是停止了哭泣。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似的，岑煜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冷声冷气的说：“我的车就在前面，你走不走！” 也不知道是哪里抖然生出来的一丝勇气，让沈箬笠在此刻表现出自己异常坚定的立场，反正都被他看见了，哪里还有一丝尊严可有，于是更加自暴自弃：“不走，我不用你管！” 岑煜寒被她调皮如小孩子般的神气弄的很无奈道：“你以为我想管你啊，你看看你这样子，影响市容，知道吗？再不走，一会儿就有人报警了。” 沈箬笠还是死鸭子嘴硬道：“那也不关你的事。”边说着还将身上的外套要脱下来，还给他。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岑煜寒发脾气，然而现在他却彻底的被气的要炸毛了，他再也不管什么绅士不绅士的气度与形象，硬是扼住她的手腕，把她即将脱下的衣服又重新披到她身上，冰凉的带着警告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他一字一句的说:“我可不想陪你发疯，更不想与你一起丢人，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走还是不走？” 他周身显出的冷寒气势让沈箬笠惧怕，她好像还从没有见他这么认真的说话过，看着他的手指慢慢的爬上她的脖颈，她几乎是不加思索的闭上眼睛说道“走，我走。” 那冰凉如蛇的手掌撤回，她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说：“我真想掐死你算了。省得丢人显眼。” 小刘远远的看着，见岑总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那女人看不清面容，但身材纤细，他想岑总看上的，定是不错的了，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岑煜寒的吩咐要他等着，他就是再着急也不敢上前。 小刘急得团团转，却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快要望穿秋水了。 沈箬笠像是重新回归地球一样恢复了神智，看见他手里自己脏兮兮的包，还有身上带着他体温的衣服，以及他一直朝她这边撑着的灰褐色的雨伞，眼里又开始模糊起来。 她不敢看他冷如凝霜的眉还有他紧抿着的唇，此刻这男人整个身上都像是散发着一种戾气，让她不由自主的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要逃离这个有他存在的地方。 她不得不承认，他刚才生气的样子让她从内心里害怕这个连背影都很完美的男人。 似乎感受到她的反应，岑煜寒加快了步子，车子上有暖气，他也快被冻死了。如果不是无意的看见她，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难道准备在那蹲一晚上？那么明天S市日报上就该有一个女人在寒雨之夜被冻死的新闻了。 小刘早已打开了车门等待着，岑煜寒把沈箬笠连推带塞的弄了进去。慌乱中，她的头发挂到了车门上，岑煜寒也没有看见，直到沈箬笠喊疼，他才动作轻了一些，嘴上却是恶毒的语言：“现在知道疼了？” 沈箬笠倔强的不说话。 等沈笠坐好，岑煜寒把包扔在了她身上，这才坐了进来。小刘很有眼色的发动车子，并把暖气开到了最大。整个逼仄的空间里，气氛有一时的尴尬。空气里充斥着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却也有一种难闻的泥水的味道，岑煜寒皱了皱眉，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沈箬笠心虚愧疚的偷撇了岑煜寒一眼，然而在看到他冰山一般的脸时，本想向他示好的勇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佯装镇定的坐在车里，心里早已是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车子走了一段路，沈箬笠实在有些受不了车内压抑的气氛，她稍微挪了挪已经僵硬的身体，仅这一个动作她就觉得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刚坐好，岑煜寒清咳了一声，吓了沈箬笠一跳，连小刘也是身子抖动了一下减慢了车速。见他没什么吩咐，又专心致志的开车了。 此刻小刘内心是一阵阵谜团。这个女人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和岑煜寒以前的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样子长得也算清秀舒服，但绝不是倾城佳人，这些年他跟着岑煜寒也占了不少光，浏览了不少美人，也懂得如何察言观色，周旋于她们的明争暗斗中。 从内后视镜中小刘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能让岑总发飙的女人，哦，不，以他的阅历，还应该叫女孩，她的脸上完全没有那种精于世故的算计，一张有些脏乱的脸上，一双眸子闪动着，看她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小刘有些纳闷，这绝不是岑总的标准。 无意间触到岑煜寒的视钱，小刘吓得有些扛不住，调转了视线，胡乱的说道：“雨停了。” 沈箬笠朝窗外一看，雨真的停了。夜色已经开始降临了，所过之处，华灯初上，像一条长龙一样的灯光点缀着S市的宁溪河，虚幻的就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这个城市的夜景原来这么美。 身上的温度一点点的汇聚，然后流到了心里。然而这份温暖却来自于身边这个男人的衣服，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个人还愿意伸出双手来帮助她，而她刚才却那样对他，一分无地自容加上愧疚的心让她先开口说了话：“对不起。刚才……真的对不起。” 听起来又要哭了，岑煜寒真怀疑她是水做的，不过古人确实是有那么一句话说女人是水做的。 “你看看你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你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岑煜寒嘴上说着狠毒的话，但是小刘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带着威胁又有一丝柔情宠溺的话语。他从镜子里看见那个被威胁的女孩儿接过岑煜寒递过的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含着nongnong的鼻音说“谢谢。” 他想或许是他想歪了，可能她与岑总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岑煜寒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委屈的扇动着，上面还有未擦干的泪珠，他想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他刚才何必对她那么凶。想着这些，他的脸色变得柔和，线条也不再那么僵硬，整个人身上那种凌厉的气息也随之消失。 沈箬笠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好像又恢复成那个以前自己见过的岑煜寒了。她对他友好的笑了笑，看着灯光下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一抹红晕袭上白皙的面颊。她别转了头看向窗外。 岑煜寒觉得她今天的行为太反常，如果不是受到了打击，她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就像失恋一样失魂落魄，可是据他所知，她应该是没有男朋友的。 不过他也奇怪，她人长得也算漂亮，身材也不错，性情也算上乘，连学生都能鼓足勇气向她表白，她的恋情应该不会是一片空白。可是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神色，她完全是个小白。这一点，他很肯定，并且莫名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见她一直望着窗外，连眼睛都要贴在漆黑的夜幕上了，他才提醒她：“小心碰到头。” 刚说完，“彭”的一声，沈箬笠果然不负众望的脑袋撞上了窗玻璃。 岑煜寒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 沈箬笠摸着头有些嗔怪的恼怒道：“都怪你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岑煜寒抑止住笑意说道：“算是扯平了，你让我也淋了雨，还与你一起在雨地里丢人，这个小小的惩罚不算重吧。” 沈箬笠嘟囔道：“我都说对不起了，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岑煜寒玩世不恭的道：“我就是很小心眼的，谁得罪了我，都没好下场的，所以你这算是最轻的了。” 沈箬笠哼了一声不打算再接他的话了。 但是岑煜寒却不打算放过她，闲闲的问道：“你都不带脑子出门的吗？今天早上乌云密布，连天气预报也说今天会下雨，你出门连伞也不带？” 沈箬笠很有些委屈：“我当然带了。我……” 岑煜寒又一次抑止住暴笑的冲动打断她：“哦，是带脑子了？还是带雨伞了？”小刘已经在心里为沈箬笠默哀了十分钟，一个黄毛丫头和岑总斗，还差远了。可是岑总今天有点不淡定啊，这完全不是他平常对待女人的风格呀。竟然有点像对小繁星的感觉，可是又不全像。 小刘也说不清了，总之今天有点反常。岑总要回绿园小区，这时车子上多了一个人，岑总也没交待，他也不敢问，只好把车子拐向去绿园小区的方向。 沈箬笠完全没有注意到方向的变化，她正忙着对付岑煜寒的嘲笑：“别把人小瞧了，我出门当然带伞了，回来的时候一个学生没带伞，我就把伞借给她了。” “哦，好老师的形象，明白明白。“岑煜寒若有所思的说道。但片刻，他就转了话锋：“可是你也不至于把自己弄的这么糟啊？”说着还看了看她身上露出的一片污渍。 沈箬笠的神色变了变，虽然只是一瞬，可是岑煜寒也看到了，那是一种绝望的空白，而绝不是她口中所说的：“我……我包里有讲课的资料，全给这大雨弄湿了，我一心疼就摔了一跤，刚站起来又被一辆车溅了一身水……”说到这里，她停住了，看了看前面的小刘，他的身子挺的直直的，明显在听他们的谈话。 她加重语气，有些挑衅的看着岑煜寒：“说起来应该是你的车溅了我一身污泥吧？” 岑煜寒耸耸肩也不想拆穿她，只好随她转了话题：“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得问问司机。” 小刘的肩明显抖动了下，他歉意的转过头，对沈箬笠道：“实在对不起啊，雨下得大，我实在没看清，请你原谅啊。” 沈箬笠有些得意的看着岑煜寒：“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岑煜寒抬起手情不自禁的又想揉她的头发，看到她警惕的眼神就想起她上次的警告，讪讪的缩回了手：“行了，给你个梯子，你就想往上爬，我这不也让你搭便车了吗？这事咱就翻篇不说了啊。” 沈箬笠痛快的说：“行。以后谁都不许提这事。” 岑煜寒看了看她的包，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道：“你的资料有存档吧？有的话，我那里有打印机，想要多少有多少，这算是特别补偿。” “那我谢谢你啦。”沈箬笠轻快的说道。 “不客气。” 话音刚落，车子就在一栋两层的别致洋楼前停了下来，伴随着司机小刘清脆的话音：“岑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