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合作可好？
不过片刻，季君迁光润的唇动了动，低低的笑传来，他偏头看过来，似笑非笑：“若是我不想呢。” 沐素婉心里一紧，却又低低笑了，“王爷不必急着拒绝，我既然提出合作，自然就有合作的资本。” “哦？”季君迁索性撑起身子，端坐在石头上，面上含着兴味：“不妨说来听听。” 沐素婉却笑了，“既然是合作的资本，就是我最后的底牌，王爷不妨移步听风亭，那里修竹茂林，景色想必也更合王爷的意。” 季君迁没有任何迟疑的起身敛衣，甩了甩衣袖便道：“那就请沐小姐头前带路吧。” 云天苑在丞相府中的其他人眼里是个已经荒废了的院子，只薛青池和花苑会偶尔有人造访观景，再往里，便是听风亭，因着凉亭四周满布林木松竹，便显得幽寂荒僻些，白日里来了都会有种幽幽冥冥的阴森感，夜晚自是不用说。 相府人口算不得多，沐舒荷自小就不喜欢这种地方，自是从来不会过来。下人们或许也嫌弃这里太过阴森，平日里躲懒也不会来这里。 可这里却是沐素婉自小就爱极了的地方。 无论春夏，到了这里，她仿佛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乐园。这里没有对她严厉的父亲，也没有哭哭啼啼的母亲，只有一群可爱的鸟儿和不惧严寒酷暑，四季沉淀着绿色的漫漫竹林。于她来说，这是一个陪伴她长大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在竹林间，凉风轻荡，有雀声鸟鸣不时传来。 季君迁步子轻巧的跟在沐素婉身后，脚步慢慢缓了下来，“沐小姐当真是好眼光，不成想丞相府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沐素婉转身看他，眉眼带笑，“是呢，这是丞相府中最好的地方。” 季君迁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挤眉弄眼的看着她，道：“沐小姐且说吧，我保证方圆五里都不会有人听到。” 沐素婉偏头不看他，打量了四周，定了定神，才道：“王爷，我……” “叫我季君迁。”季君迁低低的声音仿佛带了某种蛊惑，“以后且叫我季君迁，或者……君迁。” 沐素婉刚提起勇气要说自己重生的事情，听得他这话，立马就是一愣，而后呆了一呆。 “既然我们以后会成为合作伙伴，那就以姓名相称，这样也显得应景些不是？”季君迁面色淡淡的耸肩，进一步解释道。 若是此时青竹在场，肯定会大喊一声稀奇。 因为他家公子有个毛病，他耸肩，不代表无所谓，而是表示他紧张了。 说起来季君迁伪装，青竹也是跟公子时间久了，才知道的。 天大地大，王爷这个身份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沐素婉从善如流，没有任何停顿道：“好，季君迁，我……”顿了顿，她张了张嘴，才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不信。” 季君迁不置可否，“信与不信，你且说说就是，或许因为是你，我就信了呢。” 沐素婉被他这模棱两可的话说的有点莫名，不过还是道：“我是一个已经活了一世的人。”她抬眼看向季君迁，静静道：“这一世，与我来说是重生。” 季君迁原本轻松自然的神色就是一僵，下意识就想勾唇，却忽然看到沐素婉有些怔愣的眼神。 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季君迁低头敛眉，淡淡道：“所以呢？” 沐素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十年的生与死，爱与恨。 “所以，往后十年，与我来说是历史，是已经发生了的事，谁胜谁负，谁死谁生，亦或者谁忠谁jian，我大抵都是知道的。” 季君迁如水似玉的眸子沉了沉，抬头看向沐素婉时，神色清冷端正了几分，“素婉，此话……当真？” 沐素婉看着面前正正色看着她的俊美男人，藕荷色的衣摆随风轻荡，仿佛一瞬间晕进了此方天色。 她直视他清冷的眸光，点点头，轻启朱唇，“当真。” 透过竹涛的凉风轻洒向相视而立的两人，一时间只闻竹叶沙沙作响，层层竹浪。 不过片刻，季君迁却舒展修眉，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缓步踱了几步，又回身道：“走吧，站了这一会儿，我还真累了呢。” 沐素婉一怔，看向说完就径自往前走的季君迁，快步追了几步，终是没忍住，道：“季君迁，错了。”见他回头看过来，她笑着道：“方向错了，听风亭在那边。” 素手指向竹涛更密处，两人走着，渐渐听到了流水潺潺。 两人坐定了，季君迁还在煞有介事的品评着这方天地的景色，仿佛刚刚他们两人的一番话只是她臆想中存在的。 “修这座凉亭的也真是一个秒人，这般流水落花，修竹繁茂之处，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呢！” 这云天苑是依照祖父的意思修建的，祖父在家族里算不得最有志向，也不是最有能力的，一身绝艳才华，却偏偏喜欢吟风弄月，流连幽深寂静处。也最是疼她。 因而听季君迁的夸奖，沐素婉脸上有了笑意，“是啊，祖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常常恨不得就此宿在这里了呢。” “我信你。”沐素婉正看着远方的竹涛出神，忽然听到季君迁这句好像不着边际的话，鼻尖一酸，开口的声音有些黯哑：“谢谢。” 谢谢你的信任，也谢谢你对祖父的夸奖，真的……谢谢。沐素婉忍住眼眶的酸涩，深吸了一口气。 季君迁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沐素婉的异样，径直道：“我想知道你与轩辕景泽……前世的恩怨。” 沐素婉的神色呆了呆，良久，才娓娓道来。 “最后，我是被轩辕景泽射下城楼，气绝而亡的。”沐素婉语气淡淡的说完，忽而笑着偏头看季君迁，“你说，我那一辈子是不是活的太窝囊了，竟然那样就死了呢。” 季君迁却已经被她话里的打量信息给完全搞懵了。 他嘴上说是信沐素婉，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又岂是说信就信的，可在沐素婉的叙述中透出的信息让他彻底信了。 沐素婉身为丞相府中的庶出二小姐，再是冰雪聪明，也不可能会知道朝中暗藏的势力，要知道，他所有的暗里的组织也是查探了许久才觉出了些许端倪。而具体的仍是没有头绪。 沐素婉这一番话，无疑让他一时间想通了许多以往想不通的事情。比如闻人雅，再比如与轩辕景泽相关的事情。 季君迁沉默了片刻，再看向沐素婉时，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一介女子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单单是这份机智，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他扬唇，神色清淡如水，又分明让人看出愉悦，“如此，素婉，合作愉快。” 沐素婉弯起眉眼，如玉如水的眸中含了十分的潋滟笑意，她轻点娥首，抿唇一笑。脸上因为喜悦漾飞的霞色让方才还面色淡淡的季君迁不由自主的心神一荡。 此时的两人一个轻描淡写，一个娇柔喜悦，俱是年少，在那些个大人物眼里实在不足一提。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聚就了谋略和心机，成立了在以后的整个大陆上都可以横着走的传奇组织。 自然，这是后话。 ………… 时日匆匆而过，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月光景。夏日的暑气只在太阳当头的时候有些痕迹，其他时候俨然已是初秋，不时便会袭来清冷的凉风。 沐素婉看着渐渐迷蒙昏黄下来的天色，拢了拢身上尚有些单薄的夏衫，轻抖了抖，才又加快了脚步。 穿过淡花疏影的假山流水，再往前，就是前厅。前厅右侧为贻丰苑，季君迁和轩辕景泽就住在怡丰苑，与相府后院隔了横亘的长廊，一来避嫌，二来也合乎礼数。 沐素婉私心里却觉得这样的设计实在是妙，至少给她省了不少的麻烦。 正想着，忽然灯盏辉煌的廊下远远的站了一人，逐渐侵染的夜色让沐素婉即使是使劲迷了眼睛瞧也没看出是谁。不过看那身形，虽是男子，却不是季君迁。 想到一种可能性，沐素婉心里就是一咯噔。还没等她转身溜走，却见那身影动了动，似有所感的回身看来。继而他面上一喜，径自快步迎了上来。 “沐二小姐，怎的那么晚才回来？”话是这样说，来人，也就是轩辕景泽的声音却暗含着喜悦。 沐素婉不情不愿换上一副柔和的笑容，缓缓侧过身来，忙矮身行礼，“王爷。” 轩辕景泽今日穿了一身镶着金丝线的白色锦衫，在灯火的掩印下贵气和温雅都恰到好处，再加上他面上那得体的温和神色，当真是十足的翩翩君子。 沐素婉看在眼里，却无甚感觉。 若说一个月前，她见到轩辕景泽还会恨一恨，那么现在见了就只剩下了淡淡的，微不足道，却挥之不去的厌恶。 实在不是沐素婉先入为主，这一个月来，她一次次的跟这位王爷“偶遇”，耽误了她的事情不说，他偏偏每次还都是那副势在必得的表情。饶是她脾气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这个时候她是见了轩辕景泽就想跑，几乎都要成了惯性了。 自私自大，真心有之，却远远不能跟野心相比。在他眼里，女人恐怕只是一个可以暖床，又可以利用的工具，她前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看上这种人。 一个愣神的当儿，轩辕景泽就扬手在沐素婉眼神晃了晃，脸上的温文尔雅不见踪影，有的只是慢慢升腾起来的不悦。 也是，人家可是郡易王爷，当朝二皇子呢！ “呀！王爷恕罪，素婉失礼了！”沐素婉敛了眉眼，低头作惶恐状。 轩辕景泽看着这样的沐素婉，倒是心里舒坦了些。遂扬了扬眉，道了一声“免礼”，就上前了一步伸手要亲手搀一下沐素婉，忽然横里的一声拔高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动作。 “哎呀！小姐，可找着你了！夫人都问了好几遍了，奴婢都快招架不住了！”青儿扬高了声音的几个“了”字下来，成功的将轩辕景泽的动作给摄住。 见两人都看向她，青儿却淡定的疾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扯着趁机自己直起身子的沐素婉，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恍如放心的松了口气，复又抱怨道：“小姐，奴婢不跟在身边，你好歹要早些回来，这眼看着天色都全黑了呢。” “好，下次来早些就是。”沐素婉点头应是。 青儿满意的点头，忽的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连忙矮身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轩辕景泽勉强撑起来笑容，温和的道了一声免礼。却见青儿和沐素婉都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俱是一副等他说话的样子。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事，即使有，也是些风月心思。 只是，沐素婉素来就宠这丫鬟，看样子两人还有急事，他也不好将那丫鬟支开了。如此…… 轩辕景泽轻咳了一声，方才抖了抖衣衫，摆出王爷的架子，淡淡道：“如此，本王还有要事，且先告辞了。”说完好似真的有急事，抬脚就要走，却微不可见的有一丝停顿。 “恭送王爷。”不给他任何时间，沐素婉敛眉正色道。 轩辕景泽心里又涌起不悦，可想起这时而温婉，时而狡黠的佳人，又觉得实在是割舍不下。于是只得在心里慨叹了一声，拧眉一边想着，一边抬脚往院子的方向去。 鼻尖有熟悉的幽香拂过，轩辕景泽心中一动，未等回身，却抬头就见眼前正款款站着一身淡粉色素纱衣裙的沐舒荷。 单论样貌，其实还是沐舒荷略胜一筹，更何况今日沐舒荷又是特意的盛装打扮的，连眉眼都比平时精致了许多。 轩辕景泽身在其位，又岂是不知沐舒荷的心思。 他暗里心情大好，面上却是一贯的清淡，淡淡道：“沐大小姐，好巧。” 沐舒荷面上娇羞，声音中除了惊讶，却也娇娇柔柔的，“王爷……舒荷给王爷请安。” 若是在平时，轩辕景泽肯定会顺了沐舒荷的意，可是现在有沐素婉在，他心思便没法挪到她身上。 敛眉想了想，轩辕景泽忽然想到什么，忽然顿住脚步，对着沐舒荷温和一笑，道：“沐大小姐不必多礼，说起来你们两姐妹倒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竟都在这里呢。” 这是要引了话头，找了借口让沐素婉停下脚步呢。 沐素婉哪里不知道他打的心思，立马拉过青儿，佯装出焦急询问的样子，却道：“待会儿配合你家小姐一下，咱们得摆脱这负心男人。” 青儿自从前几日沐素婉与她说了一个荡气回肠的，主角是轩辕景泽的负心男人痴心女的传闻后，就对轩辕景泽有不亚于沐素婉的厌恶。于是听了这话自然求之不得，立马连连点头。 “青儿，真的吗？”沐素婉焦急道。 “小姐……”青儿眼眶迅速蹿红，就差酝酿出几滴泪来。 沐素婉暗里为这厮的演技竖起了大拇指，样子却更加焦急，而后忙忙的朝着轩辕景泽矮身行了个礼，道：“王爷，素婉有急事，失陪了。”就拉着青儿径直快步走了。 轩辕景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沐素婉已经穿过前堂长廊，远远的走了，只得悻悻的皱了皱眉，看着面前如花如玉的美人也没了兴致。 于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扬了扬手，轩辕景泽淡淡道了句：“天色已晚，沐大小姐要早些回去才是。”便径直抬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沐舒荷先是一愣，而后面上娇柔，声也娇柔的道了句：“恭送王爷。” 待轩辕景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她那先时温柔如水的眸子却盈满了阴鹜和怨恨。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个的都高看那个贱人一等，明明她才是丞相府中的大小姐，论身份，论样貌，那个贱人就连她一个指头都比不上！这两个优秀男子难不成是瞎了眼么，竟然都对她不假辞色，反而一个个的上赶着与那贱人说话。 沐舒荷越想越气，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沐舒荷身边的玉儿见此，悄悄挪了挪步子，面上却还是一副恭敬的神色。 好一会儿还是不见沐舒荷有要走的意思，玉儿轻吸了一口气，而后敛眉沉目，恭敬道：“小姐，回去吧，晚膳的时间到了，夫人该是等急了。” 沐舒荷正在气头上，闻言面色更加不虞，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奴婢也敢对主子指手画脚，反了天了你！” “小姐恕罪，奴婢该死！”玉儿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的磕头求饶，做足了沐舒荷最喜欢的低姿态。 果然，沐舒荷面上的愤怒消弭了些，想着玉儿平时是个聪明的，这才自眼角里扫了她一眼，道：“嗯，起来吧，本小姐不喜与伺候的下人计较，这次实在是你逾越了本分。” 玉儿不屑的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恭敬的继续磕了头才起身，附身低头，嘴里道：“奴婢再不会犯了，谢大小姐。” 沐舒荷赏赐一般，淡淡的“嗯”了一声，径直抬脚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