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初入工坊
一个丰腴柔白的手将帘子掀起，一个面纱遮面的妇人微微蹙眉，遥望波光粼粼的河面。 忽然有风来，风将面纱撩起，妇人的面庞上无数红色脓包，斑点。妇人慌忙将飘起的面纱捂住，帘子被气急败坏地放下。 “连春风也嘲笑我华喜吗？”重新坐回车辇的妇人恼怒地说道。 车辇立即朝横桥对面行进。 站在岸边的卓文清心下惊喜。 华阳夫人的jiejie不正是华喜夫人吗？楚国贵族女，常年居住在咸阳城的大城里。因为华阳夫人是太子安国君正妻，因为楚宗室是秦王室的外戚，华阳夫人的jiejie华喜夫人和弟弟阳泉君行走王城，随意得很。 刚刚经过横桥的华喜夫人正是绝好的迂回接近华阳夫人的途径。 一路之上，众女虽维持着表面的温婉恭顺平静，但人人心中惊讶和激动。 精美豪华的宫院，枝繁叶茂的园囿，雅致的别馆离苑。 上下檐的斗拱粗大雄伟，排列疏朗。饰有篆文和云龙的瓦面，和其它构件配合，组成一个个优美统一的整体。 待众女来到位于王城西北角的工坊时，已经临近午时。 五大工坊的掌事姑姑带着数个宫女早已经等待在工坊的入口。 白怜胆怯地望向浅笑姑姑。 看着这个胆怯的小宫女，三十岁的浅笑道：“是不想和你的姐妹们别离？夜里，众人都要在一处休憩，自会再次见面。” 看着这个一眼望穿自己心思的掌事姑姑，白怜心头忽然感受到一阵暖意。 不多时，新进宫女们便被各自的掌事姑姑带走。 顺利将人带进工坊，穆连云微微松了一口气。今后的一个月，只要在旁看管住这些小宫女不出大的纰漏就可完成任务了。 至于技能的修习皆交给了五个掌事姑姑。 “连云姑娘可好？”身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一丝不快浮现在穆连云的眼眸中。稍微平缓了一下，穆连云转过身来，恭敬地朝来人俯身，道：“连云见过钱嬷嬷。” 来人正是毓秀馆掌事嬷嬷，俞夫人的亲信——钱玉。 年近五十的老宫女钱玉道：“春日的梅子酒最为好喝，有宫人送于我许多，我知道姑娘今日送丫头们来工坊，特意等在这里，送于姑娘。” 说完，一个盛装了小小酒坛的竹篮递送过来。 穆连云双手接过竹篮，道：“连云谢嬷嬷。” 钱玉道：“姑娘客气了。” 说完，钱玉扭身走了。 穆连云缓缓直起腰来，冷冷地望着钱玉的背影，洁白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见四下无人，穆连云提着竹篮迅速隐匿进一片桃花林中。 纤细柔白的手轻轻摸索着筐底，一个小竹片被摸出，看着竹片上的字迹，穆连云微微皱眉。 片刻后，竹片被这纤细柔白的手生生揉捏成粉末。 …… 为王城提供日常所需的工坊占地甚广，一座座庞大的工坊彼此接连。除了五大工坊，更有酒坊，礼坊等数十个工坊。 每座工坊里都有少则几十名，多则数百名的辛苦劳作的奴隶。这些奴隶除了历次战役缉获的战俘，更有秦国各地逃逸赋税，劳役的百姓，也有秦军队的逃兵。 有一技之长者被免除斩杀，送入工坊，成为没有自由的奴隶。 工坊的宫女们，寺人们，除了负责各自工坊活计的设计和制作，更有监管这些奴隶劳作的责任。 衣工坊是所有工坊中的重中之重，从来都是王上们最为在意的工坊。 为了伺候各宫的女眷们，衣工坊的宫女们得以经常出入各个宫院。 步入衣工坊，看到一个个坐在竹席上，俯身精心缝制衣裳的奴隶衣工们，看到悬挂在一个个紫色檀香木的衣架上的华美衣裳，一匹匹锦缎布匹，一个个小宫女睁大了眼睛。 一旁的梳雪回过头来，温柔地说道：“丫头们，从今日起开始修习织锦。待月满之日，希望你们人人都能成为最好的衣工。” 见众女不解，梳雪微笑道：“不懂得如何缝制，如何绣制，又怎会挑选最合仪容的衣裳？主上们的衣裳哪一件不是精美昂贵？不懂得如何存放，若是遭了虫咬，若是被指甲挑了丝，那可都是大不敬的罪。” 众女恍然明白过来，立即道：“是——” …… 衣工坊。 璎珞跪倒在竹席上，面前一大案，大案上放着一件精美的成衣。 一个长长的青铜柄被璎珞抓在手中，青铜柄前端是一个圆腹宽口的“火斗”，“火斗”里装满了炙热的红彤彤的炭块。 精美的成衣上覆盖着一块湿布。 “火斗”在湿布上来回地移动着。 尽管入了衣工坊没有被教授其他技艺，只是让自己负责熨烫衣服，但璎珞还是很开心。手握青铜柄，璎珞神情专注地熨烫着。 一个白衣身影飞快掠过。 璎珞抬起头来，有些诧异，是自己眼花了吗？还是太专注，出现了幻觉？就在璎珞诧异时，众多的宫女和寺人手握各种工具朝这边追来。 “人呢？人呢？我明明看到那人朝这边跑来。”一名中年宫女气喘吁吁，愤怒地大声道。 梳雪走了过来，忽然脸色一变。 璎珞回头望去，脸色瞬间苍白。 自己熨烫好的几件衣服哪里去了？ “璎珞，璎珞，不知——”璎珞胆怯地说道。 梳雪摆了摆手，道：“错不在你。是我们疏忽了。还真是个顽敌。” “姑姑，要通禀内务府吗？”一名寺人道。 “怕是这宫里无人能真的治了他的罪。”梳雪道。 众人不解。 …… 膳食坊。 十岁的青桔和十二岁的白怜手牵着手走在摆放了大量精美糕点的席间。 口水连连。 金面银帮的水晶饼；外皮酥脆，内层软滑，馅有少许rou汁的蜂巢芋角；色如皓月，香甜爽口的麦穗饼；晶莹透黄，一咬一包汤，满口生津的金色蒸包…… “你们两个跟我来——”浅笑姑姑道。 青桔和白怜恭顺地跟随在浅笑身后。 绕了几个回廊，三人来到一处长长的巨大的青石台前，青石台上摆放了大量的器具。 刻有精细纹饰的青铜鼎；三足中空，主要用于烹调稀食的鬲；体型厚重的簋；底部有许多透蒸汽的小孔，放在鬲上蒸煮的甑；用来放置食物，可通蒸汽的甗…… 每个器具下燃烧着薪柴。 薪柴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各种器具里的水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 浅笑微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负责在这里添薪。” “啊，我们就在这里负责烧火？”十岁的青桔失望地说道。 “可不要小瞧了简单的添薪，各种精美诱人的食物不仅仅需要超高的手艺，新鲜的食材，这火候的把握也是尤其关键的。看似简单却大有学问。 若是掌握了这其中的奥妙，又何惧其他技艺的修习？”浅笑道。 青桔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姑姑说的有道理。” 浅笑心道：眼前这个十岁的小丫头还真是单纯可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