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争锋相对

    “葳蕤迎东风……好！这‘葳蕤’用的妙啊，正好对应上阕的残萝,引了诗仙李白的古风组诗‘绿萝纷葳蕤’,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还表达了对仕途艰难的永不畏惧。”郭老身边的素袍书生突然出声，边品读着唐子奕做的词，边起身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蹲下身与唐子奕平视,“不愧是初生牛犊,好胆气！”

    唐子奕默默站在原地跟素袍书生对视，之前这个人一直表现的很低调，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如今细看,模样看上去似乎才20多岁,但却没有20多岁年轻人的浮躁，倒像是保养得当的三十而立之人。

    素袍男子身边还有个同样打扮低调的书生,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岁数,只是这个人略显清高的表情看着没有前者亲和,“杨兄，此词真的是这等黄口小儿做的吗？天下事兮谁了却？好大的口气！”说完看向唐子奕,脸上都是厌恶的表情,“最近总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编造所谓‘神童’的传言，结果不都是些无聊之人做的无聊事。”话里话外竟是暗示唐子奕背后有枪手。

    被称作杨兄的杨姓书生闻言皱了皱眉头，“即便对方只是个孩童，王兄怎可妄下言论呢？”

    但即便杨姓书生否定对方，周围人还是因此低头议论起来，还时不时的瞄一眼唐子奕，毕竟这孩童所作诗词实在太让人惊艳，若是承认，岂不是说明他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孩童？自尊心让众人的判断无法公正。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整个气氛变得极其尴尬，那郭老皱了皱眉头，不满王姓书生搅乱了整个文斗氛围，但却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敢出言斥责，加之对方说的倒也有点道理，只好出声和稀泥，“不管如何，这幅下阕词终究是好的，在场各位可有自认更好的词？若是没有，那今天的擂主可就是这幅词了！”

    唐子奕见状皱了皱眉头，他的目的并非拿到什么奖品或是他的词获得什么肯定，而是需要他本人得到足够的声望。这个叫郭老的人这么和稀泥，明着是帮自己，实则根本是赞同了王姓书生的说法，不相信词是他写的。

    抿了抿嘴，唐子奕微微抬起下巴再次出声，“各位可是怀疑？我，唐子奕虽然年龄小，但也受不得此等侮辱！说吧，要怎么样才能证明那是我本人亲自写的？不如当面再出题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俱都乐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骨气。不过也好，若是有真才实学，倒也不怕被考，若只是个幌子，拆穿了也是功德一件！

    “啧啧！小孩，别以为你年龄小我就会让着你，这学问一事我最恨作假。”王姓书生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古有曹子建谈锋健锐，每每觐见曹cao时常应声而对脱口成章，此人也曾因所写文章十分精彩而被曹cao怀疑是他人代写，曹子建所答竟与你有出奇相似！好，那我今天就托大，考你一考！”

    一旁的杨姓书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同窗向来如此，让他经常为其担心，不过今天对象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以他的身份，倒也能担下来，便随王书生去了。

    杨、王二人态度如此，深知两人底细的几位当地文学前辈也不好阻止，哎，这二位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欺负孩童，若是传出去……罢、罢了，他们二人都不介意，他们还担心个啥啊！

    “唔……”王姓书生沉思片刻，“不管我出诗词歌赋，你都有可能事先有准备，所以，你当着众人的面，再写一副下阕词吧！”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这有了上阕写下阕词本来就不容易，居然还被要求短时间内写出两幅，就算是成年人也有些头痛，更遑论对方还只是个孩子！人们虽然多数觉得唐子奕背后有代写之人，可还是觉得王书生的行为过于不留情面。

    唐子奕也没想到对方会出这样的题目，还想着不管是吟诗作对，自己脑子里背得明清后期大量诗词，关键时刻，厚着脸皮拿一首也能应对了，这才敢跟对方如此打擂，可若是命题作文……这……

    唐子奕苦恼沉思的模样让王书生更加认为自己是破了对方的伎俩，十分得意，下意识的眉毛都一挑一挑的，看的杨姓书生好笑不已，他这同窗原来还有这等孩子气的一面。

    唐子奕也不管周遭的议论声，周围思考着，同时还敲了敲不知道窝在貔貅印里的天禄，“喂，你会不会作词，快点出来帮我！”结果，这货的反应是，直接把头埋起来露出个屁股，看得唐子奕直想踹，说好的金手指外挂呢？别人都是出口成章霸气侧漏，到他这怎么就这么悲催呢。得！还是得靠自己！

    或许是唐子奕想的时间略久，旁边有人不耐烦了，“小孩，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直接说，大家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是啊，唐姓吗？我们东吴庄哪户姓唐的会做这事啊？”大概是等的无聊，众书生倒是开始猜测唐子奕背后的人家，还真有几个疑似野心颇大的唐姓人家无辜躺枪。

    静静坐在唐子奕身边的雷吉闻言，缓缓抬起头朝着那些个说话最难听的书生看过去，也没过多表情，便看得那几人咽了咽口水，乖乖熄了声音。

    唐子奕感觉到周围嘈杂声小了很多，见是雷吉所谓，感激的朝对方点了点头，突然灵光乍现，唐子奕慢慢勾起嘴角，也不书写，而是干脆直接吟诵出来，“抬手不覆微茫，狂浪难吞细江。一人独闯非为惘，万里河山洗沧桑。头角必锋芒！”稚嫩的童音完全没有停顿，整阙词一气呵成，听得一干胡乱编排唐子奕的书生自行惭愧，再细品词中意味，脸上更是难堪的一阵青一阵白。

    倒是那出考题的王姓书生一点都不为自己之前怀疑唐子奕的行为感到丢脸，反倒惊讶的看向唐子奕，“好一句‘抬手不覆微茫，狂浪难吞细江。’这是在反讽我们刚才怀疑你的事吗？头角必锋芒，语气不小啊！”

    唐子奕撇了撇嘴，“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井底之蛙。”这话说得连几位前辈老者都觉得有些难堪，刚才他们看不起唐子奕，觉得对方年龄这么小，不可能做出这等大气的诗词，如今被对方用实力啪啪啪打脸，他们可不就是井底之蛙嘛！

    王书生虽然清高，但也非输不起的人，在发现唐子奕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见猎心喜，“是啊，我以为我家的杨兄弟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神童，原来在这小小的东吴庄，居然还有同样厉害的人物，在下王元正，跟小兄弟陪个不是！”说完便鞠了个大躬。

    这人如此光明磊落，反倒让得瑟的唐子奕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同样鞠躬回礼，“是小子莽撞，哥哥见谅。”

    周围人顺着台阶赶紧下来，一个个又腆着脸称赞，心里无不震惊唐子奕小小年纪竟然有此等才学，未来定不可估量。再看郭老等人对这杨、王两位陌生书生如此客气，大家都不是笨蛋，倒也猜得一二，奉承唐子奕的同时，更是拼了命的拍那两人的马屁。

    只有最开始差点拔得头筹的马书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输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的事，必然会被平时被他压制的碎嘴书生传出去！这倒也罢了，更糟糕的是……马书生铁青着脸，咬着牙，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杨、王二位书生和唐子奕身上时，正想悄然离开，没想到有那平时就跟他不对盘的人冷言嘲讽。

    “哎，马书生，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不过来多品读一下这位小兄弟的作品吗？”对方的声音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已经走到门口的马书生身上，包括唐子奕在内。

    对方闻言冷哼了一声，愤而挥袖离去，唐子奕见状若有所思，低声询问一旁看热闹的雷吉，“你知道那个马书生吗？”说的是德语。

    雷吉一副“果然你好奇了”的模样，猜到唐子奕不想别人知道他的问话，便同样用德语回答，“我天天呆在茶肆里，没有几个我不清楚的事，那人是南街的一个有名穷秀才，人倒是才学不错，可惜运气不咋地，参加过几次科举都落地了，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这人也不愿意放下书生身份出去赚钱，偶尔会参加一下文斗会，赚点勉强过日子的钱。”

    雷吉的话还没说完，那马书生便已经失去踪影，唐子奕则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得到了对方赠送的二两雨前龙井，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有那财力不错的乡绅之流竞拍起来，不一会这二两茶叶竟然入了先前那个杨姓书生手中。

    直到唐子奕瞪着手里的5两白银，才无语的反应过来，原来所谓赚钱是这么一回事！

    拿着好茶当幌子，自有那乡绅老爷拿钱，明着是为了买茶叶，实则是资助自己看上的书生，而那书生若是同意售卖，双方也算借此结个善缘，一举两得。若以后这穷书生发达了，也少不得资助的乡绅等人的好。

    唐子奕想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恍然大悟，抬头看向那笑得温和儒雅的素袍书生，回给对方一个似笑非笑得表情，然后拉着雷吉直接离开茶肆了。

    杨姓书生见状一愣，恍然明白这孩童竟然是看穿了茶叶拍卖的深意、和自己高价买茶的意图，那么那个既不拒绝也不答应的笑容，意味可以深远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杨姓书生摇头失笑，看得一旁友人莫名其妙。

    自称王元正的清高书生耸了耸肩，突然揽住自家同窗的肩膀，“用修，我听说……嘿嘿！”那清高模样下，竟有说不出的猥琐，某种程度来看，竟然跟唐子奕有少许相似。

    杨姓书生见状更觉好笑，他这兄弟果然还是如此让人无语，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在此之前，先跟我去个地方。”说完两个人便朝郭老等人告辞，朝着南面的方向走去。

    雷吉带着唐子奕七拐八拐，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房子普遍破旧的区域，周围行走的路人也多为穷苦人家，路上还有很多赤脚孩童嬉闹着。拢了拢头顶上的灰布，雷吉不解的瞄向身边看不透想法的小娃娃，“唐小兄弟，你找那马书生干嘛？那人虽然态度不是太好，倒也不算坏人。”言语中，竟是带了求情的意味。

    唐子奕闻言翻了个白眼，老子看起来像那种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