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痴公子
第二天一早，谢澜照旧要去庄子上。 收拾东西的时候，彩绣不安的说道：“姑娘，你昨天和四老爷吵架了..” “那又怎么样？”谢澜说道，“吵了一架我还能不活了？” 四老爷昨天喝醉了，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既不会记得他是怎么恶毒的骂自己女儿的，也不会记得谢澜怎么顶撞讥讽他的，就算谢衍承会告状，四老爷为了面子也只会当自己忘光了。 “不是，就是觉得..”彩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姑娘不是这样的！您原来挺怕四老爷的。” 原来的姑娘可不敢私会外男，也不敢顶撞四老爷。 “你觉得现在的我好不好？”谢澜笑着问道。 看透了父亲这个人后，她根本不觉得父亲可怕，原来的她年纪小，看到四老爷声色俱厉的模样就吓的发抖，现在想来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一个无所事事，只会花钱找朋友喝酒打发时间又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一来她不靠四老爷养着，二来四老爷只疼谢衍承这个儿子，对她没什么父女之情，别说对她，就是对谢洛都是淡淡的，对谢湄有几分喜爱，也不过是因为谢湄会奉承人，像喜欢听话的小猫小狗那样喜欢着谢湄，高兴了就逗两下，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丢到了一边。 谢澜知道她昨天的行为不孝，不是良好的闺阁女儿该做的，可如果做一个好人就得对四老爷恭顺，就得忍受四老爷的欺辱甚至出卖，那她宁可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忤逆之人！ 彩绣毫不犹豫的点头，“出气总比受气要强，四老爷那样，我们做下人的都看不下去！” “那不就结了？”谢澜笑道。 彩绣也笑了，又小声说道：“姑娘，以后别跟四老爷对上了，昨天我们都吓坏了，怕四老爷真打你了！” 文娟和孙氏也赶忙点头。 谢澜严肃的说道：“这话说的有道理，所以..以后你们看他要打我了，就赶紧冲过去把他拉住！” 几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文娟立刻表态，“我肯定拉着四老爷，不让他打到咱们姑娘！” “好姑娘！”谢澜笑着拍了拍文娟的手。 四老爷越是荒唐混账，她越是要好好的学怎么打理庄子。父亲和兄长已经靠不住了，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谢澜给糖儿带了不少糖块，“是我二jiejie出嫁的喜糖。” 糖儿捻了一块糖，剥了糖纸放到嘴巴里，笑的满脸都是幸福，“真甜，真好吃！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呢，还包着纸！” 谢澜笑了笑，把口袋整个塞给了糖儿。唐庄头一家的日子在乡下算不错的了，但就是这样，糖儿也不能经常吃到糖，而且乡下办喜事的糖都是散装的糖块，没有糖纸包着，谢澜在小刘庄生活了十年，见识了不少乡村婚礼，都是这样品相不好的糖。 快中午的时候，唐庄头带她们去收花农送来的花。 庄口的路上，谢澜老远就看到一个黑瘦的花农和一个年轻公子在争执些什么。 “怎么回事？”唐庄头问道。 花农连忙说道：“是这盆花有点毛病了，肥力不够，再上块豆饼..” “不是肥力不够，是生虫了！”年轻公子说道，“你们看这叶子边发黑卷曲，是生了虫，用大蒜捣成汁浇在根部，不出三天就好了！” 说着，年轻公子转过身，抬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人，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顿时就红了脸。 “我种花这么多年了，生没生虫我能不知道？”花农争的脸红脖子粗，“就是肥力不够！” 年轻公子着急了，干脆说道：“老伯，不如这样，我出钱把花买下来，你看成吗？” “那不行！”花农老伯摇摇头，“这花是谢太太的庄子定好的，我哪能一花卖两家？再说，这花品相不好..” 谢澜听两人争执的有趣，便对花农说道：“你就照着他说的法子治治吧！” “可这花不是生虫了..”花农嘀咕道。 唐庄头摆手道：“姑娘都吩咐了，你照做就是。” “不管治好治不好，这盆花我们都照付你钱。”谢澜又说道。花农手上的花不过是普通的月季，她只是想看看大蒜是不是真的能治花木的病。 年轻公子松了口气，朝谢澜做了一个揖，说道：“多谢姑娘！” 这会儿上，谢澜才看清楚了年轻公子的长相，十七八岁的年纪，墨绿色绣竹叶纹的直裰，面容白净，身材微丰，圆圆的脸，明亮的眼睛，笑起来脸上还有一对酒窝。 “你谢我做什么？”谢澜惊讶的笑道，“若是你的法子救活了这株花，该我谢你才对！” 谢澜这么展颜一笑，原本精致的五官更加鲜活起来，年轻公子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谢澜，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几个人搬着花走远了，糖儿回头，看到那个长相讨喜的公子还站在村口看着他们，便拉着谢澜的袖子，指着他说道：“五姑娘，你看，他还在那呢，这人可真怪！” 谢澜回头望去，正好和那年轻公子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不知道是不是谢澜的错觉，那人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低头转身匆匆走了。 “别这么说。”谢澜转过头来笑道，“那位公子也是爱花之人。” 看他身上的衣料不错，应该是家境充裕的公子哥儿，能放下身段和花农争执，又愿意出钱买下那盆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的月季，心地肯定不坏，这也是谢澜愿意照他的法子做，愿意和他说话的原因。 谢澜没想到的是，下午的时候，那位爱花的公子又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一人抱着一盆植物，谢澜认得其中一盆是金桔，叶片翠绿，修剪的也好，另一盆谢澜就不认得了。 “这个东西叫番茄，是西洋传来的新品种。”年轻公子对谢澜说道，“夏天开花结果，结的果子变红了之后挂在枝头很漂亮。还有这盆金桔，也是可以吃的，等到冬天的时候，果子成熟了，过年的时候可以放在屋里赏玩，还能吃。” 他接过随从手中的花，放到了谢澜跟前，红着脸腼腆的说道：“这盆金桔是我种的，这盆番茄勉强算个稀罕东西。” 谢澜这才明白，原来他巴巴的搬了两盆花过来，是为了送给她。 “这不妥当..”谢澜推辞道，“您上午帮忙给那盆月季治病，我还没谢您呢，怎么能收您的东西呢！” 年轻公子连忙说道：“这两盆花不值什么钱，不过是瞧着好看，你就收下吧..” 大约是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年轻公子说着说着就涨红了脸，羞臊的说不下去了，只一个劲的把花盆往谢澜这边推。 谢澜只好笑着道了谢，让糖儿和彩绣把花搬到了二楼。 人家都把花搬来了，她要是再叫人把花搬走不好看，但就这么收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妥当，谢澜便说道：“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去我们庄子的花园子看看，若有看的上眼的花，算我送给公子的。” 年轻公子连忙摆手，红着脸不敢去看谢澜，说道：“不用，不用，我家也种了不少花..”顿了顿，他又问道，“我听说你是谢家的姑娘，怎么还天天来这个庄子啊？” “就是想好奇，想看看花是怎么种出来的。”谢澜笑着回答道。 唐庄头叫糖儿把谢澜拉到了一边，悄悄跟谢澜说道：“我瞧着那公子面熟，这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冯家的公子，是冯老爷子的孙子！” 谢澜惊讶的看了冯公子一眼，这会儿上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屋里摆放的一盆烟波翠的牡丹，眼神清亮，好像面前的花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想到刚才，她还大言不惭的跟冯公子说，有看上的花就送给他了，谢澜就有点脸红，冯家是金陵最大的花木大户，不是他们这个小小的花木庄子能比的，冯公子什么样的花没见过，她是班门弄斧了。 “听说冯家是想让冯公子走读书科举的路子的，但他这个人醉心养花，性子有些痴。”唐庄头又说道，“您不用理会他。” 谢澜说道：“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何况还是带着礼上门的，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万没有把客人冷落在一边不理会的道理。” “您说的也是。”唐庄头笑道。 “下次他再来..我看他是不会再来了。”谢澜说道，“不过他要是再来的话，唐庄头你来接待他就行了。” 谢澜明白唐庄头顾忌什么，冯公子是个年轻公子，她是谢家的嫡出姑娘。若是谢家规矩再森严一些，谢澜和冯公子单独说话都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虽然担了谢家姑娘的名头，可父兄都是白身，要靠卖花吃饭，讲究这些没有意义。 唐庄头笑着摇摇头，悄声说道：“五姑娘误会了，咱们这乡下地方，不讲究城里那些规矩，这么多人看着，见见面说说话没什么，又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我担心的是冯老爷子那边，冯老爷子脾气怪，早年跟您外祖父不对盘，放出话来，但凡冯家子弟，都不准和路家的人来往，也不准去路家的花木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