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错马车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弯下腰，匆匆就着灶台旁的小方桌上那盆清水打湿了脸，又眯着眼一把抓起盆旁的那块香胰子，在脸上胡乱涂抹着，抹出一脸的泡泡，再用手掬起一捧捧的清水，匆匆地将那些泡沫冲走。 真的很急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死了的，可是没有想到一睁眼，她又重新回到十五岁这年。而今天，将是她人生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如果能够改变今天的某些事情，她将改变自己的人生。 因为店里的有急事，她不得不过来一趟，但是蒋家的事，也不能耽误，只得拼命地加紧动作了。 “眉娘！眉娘，快快快！”屋里面，苏眉才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还没有来得及对着镜子将头发整整，丫头珍珠就一路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 珍珠一路急奔，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急急说道，“眉娘，马车已经叫好了，奴婢让那车夫停在后门处，马上就到了，咱们得快点……” 苏眉也不照镜子了，站直身子，很严肃地看着她问：“头发乱不乱？” 珍珠仔细看了眼，顿时愣住了：“可是，头发还没有拆……” “来不及了，路上弄。”苏眉边说边快步向外走。 “眉娘！眉娘！”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出厨房的门，又是一阵大呼小叫，斯斯文文的胡掌柜跑出一脸的油汗，急奔了过来，“有贵客！前面来了个大主顾，问咱们那个新式花布的事……” “没有时间了！眉娘要赶紧回蒋府！”珍珠横眉，对着胡掌柜怒目而视。 “我哪里不知道！”胡掌柜看向苏眉，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可是那个客人的要求好奇怪，我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这样啊？”苏眉已经冷静了下来，轻轻按了按珍珠的手背，让她别急着暴走，“胡大叔，我相信你是明白轻重的人，真的非我不可？” “如果是一般的客人，我也不敢来打搅眉娘。”胡掌柜赶紧解释道，“这个客人的身份，是昭阳王府的管事……” 那确实是贵客了，也难怪胡掌柜为难。可是现在……苏眉皱眉。 今天对她而言，真的是很重要的日子，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为了今天，她准备了多长时间了，不能功亏一溃。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了，却有重要的客人****。 “眉娘！奴婢替您去！”苏眉还在犹豫间，珍珠却已经有了主意，“每次设计新花样，奴婢都在一旁伺候您，看得也够多了，这次，就让奴婢来帮您吧！” “你真行？”苏眉看向珍珠，见她坚定地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行，那就拜托你了！” 苏眉拿定主意，决定让珍珠替她出去见客人。匆匆交代了要注意的一些事项，珍珠都认真听着，满口答应。 “都拜托你了，千万小心。”苏眉再次嘱咐珍珠一声，便急急走了。 胡掌柜不放心，一路小跑着跟在前面，送着她出了后门，又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略略放下心，回了前面的店里。 苏眉向后门狂奔，心中非常担心，马车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出了门，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次珍珠找的这个车夫还挺靠谱，已经停在这儿等着呢。 “去蒋府后门！”苏眉抬高腿就爬上了马车，对那个靠坐在车辕上的有些白白胖胖的车夫吩咐道。 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道珍珠从哪里找个这样的马车，外观如此华丽，就连这个赶车的车夫，身上的衣着也是这么体面…… “你说什么？”没有想到，那个板着脸好似正在生气的小胖子愕然抬头，一副又惊又怒的样子问道。 “快快去蒋府！我事情很急！耽误我的事了，我跟你没完！”苏眉怒瞪向他，“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 “去吧。”突然马车里传出一个低弱的语音，慢慢地说，接着一阵轻微的喘息，那声音才响起，“毕竟是蒋家呢。”声音虚弱而无力，像是那漆黑的夜色中最后的一抹跳动的火苗。 小胖子一愣，挑眉刚想要说什么，可是拧了拧眉，又闭上了嘴。 苏眉眉毛一挑，掀开车帘向里面探去，马车里面半倚半卧着一个玄衣男子，容颜丰姿像翠竹白玉一般清灵秀雅，又像初冬降下的初雪，清湛而苍白，眨眼又会化掉。他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刚才开口说话的并不是他。好看的嘴唇微微翘起唇角，似笑非笑，但唇色苍白，显示出它主人有着严重的不足之症。眉间略显了几分困倦之色，正在闭目养神。见苏眉向里张望，他的视线也扫了过来，那双淡淡看过来的眸子，清冷深邃，在幽暗的马车里，发出幽幽的光。 苏眉垂下眼帘，看到了他身畔那过分白晰的手背，修长的手指，以及手指尖处修剪得异常整洁的指甲，不长也不短，圆润可爱，像个孩子的手指，充满着稚气。 苏眉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珍珠帮她定的车里，会已经有人了？苏眉皱眉，感觉到不对劲。也许，她上错了马车。 “坐下吧。“男子挑高了眉看了苏眉一眼，扯动嘴角向她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说道。然后他就重新闭上了眼。 坐，还是不坐？苏眉为难了。明明是错的马车啊！可是再找辆马车又来不及了！ 管它呢！想到她现在是男装打扮，而且还是有几分自保之力的，再加上眼前这个青年人看着就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苏眉一咬牙，低头钻进了马车里。 小胖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鞭子来一甩，马儿便提起蹄子，答答地跑动起来。 这个时候的苏眉已经确切地知道了，自己肯定是坐错马车了！既然坐了人家的马车，总得给人一些好处吧？ 再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一看就知道身体不怎么好的青年，苏眉装模作样向袖子里掏了掏，然后举起一个小小的绿色瓷瓶来，对青年人说道：“这位兄台古道热肠，真令人感激不尽。我看您面色苍白，精气不盛，似有不足之症。正好家有祖传的药方治此病症，这颗药丸，就送你吧。” 青年人睁开眼，疑惑地看了看她。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嫌弃的表情。 “怎么磨磨蹭蹭的？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不给了！“苏眉看着他的表情，就有些怒。如果不是坐错了马车，欠了他人情，他以为这么好的药，她会随便送人吗？竟然还敢嫌弃！ 男子眼神冷冰冰的盯着苏眉，不过最后，在苏眉的坚持下，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接过了这个小小的瓷瓶，仍然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 苏眉这颗药当然不是从袖子里拿出来的——其实是从她左手里拿出来的。严格来说，还不是左手里，而是手里的一颗鲜红色的血痣里。她明明记得上辈子她这个地方没有痣的，可是现在珍珠与水晶都坚持说她生下来就有这颗痣，她也没有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明记得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给那株兰草浇最后一回水就已经去世了的，可是醒过来时，却发现手攥得紧紧地，多了颗血痣，而那株兰草，却是再也没有了踪影。 她找机会问过珍珠水晶两个，她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兰草的存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身边所有人对于那株兰草的记忆，都消失了。只有她自己还记得。 然后她发现，这颗痣非常的神奇，里面有个空间，还长了一株兰花的幼苗，正是那株兰花小的时候的样子。除了那株兰草，还种植着大量的奇花异草，她只认得很少的几样，都是印染用的作物。还有一些药草，正好能够治她的不足之症。这颗药丸，就是这些药草做的。 而且这个空间还能存放很多东西，取的时候也方便，只要她心念一动即可。 青年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出来，看着手心里圆滚滚的红色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后又收了回去。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收了我的药，你的马车我就坐定了。”苏眉皱眉看着青年人的活动，暗暗对自己说。 她向男子瞟去，男子却早已经闭上了眼睛休息起来，她冲他吐了舌头，又扮了个鬼脸，心道，要是你不信不吃这个药，活该你倒霉！ 掀开车帘看看外面，发现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苏眉也顾不得青年人在一旁了，反正他也睡着了----她想着，再次从自己的袖子里一摸，取出一个小小的黄色瓷瓶来，再次伸手进去，又摸出一支小小的毛刷。 青年人一直闭着眼，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苏眉将瓷瓶里的药粉倒了很少的一点到手心里，不客气地取了青年人面前的一点茶水和和，再用那支小刷子，仔细地涂到脸上，连脖子都没有放过。 很快，一个面色蜡黄如久病不愈的病者的少年，便出现在了青年人的面前。 “你这样真的好吗？”青年人还闭着眼，却问道。语气比起刚才，已经缓和了不少。嘴角微微的上翘，似乎在忍着笑。 苏眉眼睛一横——他不是睡着了吗？难道都看到了不成？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蒋府到了，下车。”正僵持间，马车猛地停了，小胖子在外面唤道。 苏眉一时间没有留意，差点撞到车厢壁上。那个瓷瓶也滚掉下来，她赶紧爬过去几步拾起，差点一头就撞到了青年人的怀里。 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她愤怒质问那个小胖子：“你是怎么驾车的，差点害我撞到你知道吗？” 小胖子奇道：“蒋家的人……都像你这么……？”看着眼前人突然变得病态黄的脸，他完全不知道说话了。 苏眉白了他一眼，转念一想又笑了，从身上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往他怀里一扔，说道：“车赶得挺快！赏你的！” 然后，急急地就跑掉了。 自己是长得真那么像车夫？还打赏？小胖子张了张嘴，原来一路上的怒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化成了一肚子的笑意，竟然笑出声来。 他大大咧咧地掀开车帘，对着里面的青年人道：“许大哥，这个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妆扮成男子出去玩耍不说，还凶得要命！真不知道，原来蒋家人这么有趣！” “有趣？”青年人睁开眼，微微一笑，向着眼前的蒋家围墙望去，突然说道，“是挺有趣。今天蒋家好像是有什么喜事……不如我们也进去瞧瞧热闹！” “啊？”小胖子一下子就愣住了。 而这个时候，锦绣庄的后门处，珍珠有些茫然又有些焦急地看着眼前的半旧青布罩的马车——自己叫的马车还在这里，那么问题来了——眉娘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