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诸神的目光
时光总是匆匆又匆匆。 当曜日从天幕缓缓落下，万物染成一片金色之时，终究到了别离的时刻。 “对了，”虽然说着要把小萝莉送到家，可实际上并不认识路的莫妮亚是被小女孩一路牵着回来的，“思依，明天有时间吗？我有几个朋友要介绍给你哟，她们人超好的。” 银发红眸的萝莉低下头迟疑了一会儿写道：“抱歉，莫妮亚jiejie，平常jiejie不让我出来，只有今天才能出门。” “是吗？”莫妮亚叹息一声，“真可惜，能把你的地址告诉我吗？这样子哪怕我几天后要离开这里，以后也依然可以来找你。” 小小女孩点点头，然后写道：“莫妮亚jiejie来光辉大教堂找到玛利亚嚒嚒，她会带你来见我的。”犹豫了一会儿，她伸出一边伸出小拇指，一边举起写好的画板：“一定要来找我哟，莫妮亚jiejie。” 之后是一个拉钩的画面。 莫妮亚伸出小拇指回应她的期待，笑着说：“思依，我会来找你的，可能时间会隔得有点久，不过，我会来找你的，也会找到你的，要等着我哟。” “有多久呢？” “可能要十年哦。” “十年……没关系的，”银发红眸的萝莉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继续写道，“思依会在这里的，思依会一直这样等着你的。” “就这么约定了！” “恩，就这么约定了。” 莫妮亚点点头，最后拥抱一次小小女孩：“再见了，小思怡。” “再见了，莫妮亚jiejie。” 回头，是那醒目的字迹与如花的笑颜。 可是，看到这些，莫妮亚的心情反而越加伤悲。十年，对人类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很可能这个孩子会渐渐的长大，遗忘掉今天的偶遇，十年之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彼此相逢不相识。 转身错过。 她知道的，在她决定前往精灵们的理想乡时，一切都已注定。无论是今天认识的女孩，还是爱尼和薇娜，十年的光阴，注定改变一切。 这是她的选择，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哭。 低低的啜泣着，孱弱的女孩跪倒在地。 思依没有想那么多，她保持着她的天真散漫，回到了神殿区的最中央，沟通女神天上的国与地上的国的最宏伟教堂，光辉大教堂。 当她刚一出现时，守在至高至上的殿堂前的纯白之骑士立刻半跪行礼，其中一人说道：“思依殿下，教皇大人对您的失踪很惶恐，他现在正在女神之间祷告，烦请您回到您的居所。” “知道了。”银发红眸的萝莉举起幼稚的涂鸦，但所有人的表情都保持着严肃以及阶位上带来的深深疏离感。 我回来了。 她望着熟悉的殿宇，却没有一点兴奋之情。对于小小的女孩而言，如果不是这里有最疼爱她的jiejie大人和玛利亚嬷嬷在，那这里只是一间束缚住她的自由的空旷牢笼。 思依踏着不再轻快的步子走进整个大教堂的核心，光辉大教堂唯一一个可以与女神沟通的地方，女神之间。 “殿下，你回来了。” 她的面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以及一片浩瀚无穷的星空。 “是的，教皇爷爷。” 她开口，说话，震荡着整个星空，无数星辰因之生灭，巨大的冲击几乎将面前的老人掀倒在地——如果不是有一股更为浩瀚，更为广博的力量将这份冲击。这份震荡压制束缚的话。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失踪了，我一直都在jiejie的注视下。” “并非如此，殿下。”教皇说道，“女神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今日的蔷薇之城，她的化身也降临在这座神临之城，但她的目光中没有您的存在，某种力量，将女神大人的目光所阻隔了。” “不可能，女神jiejie的力量就环绕在我身边，我清晰的感受到。” “可事实正是如此，女神的视野中没有您的存在。”教皇皱眉，“也就是说，女神的力量畅通无阻，但视线却被某种东西阻隔了吗？” 他继续道：“殿下，您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小小女孩的脑海中掠过莫妮亚的模样，却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对于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女神的老人，她没有任何恶感，只是有些事情，她不希望分享，至少，不希望分享给除jiejie大人外的其他人。 “殿下，我先回去撤销对纯白骑士团发布的命令，”老人深深的鞠躬，然后身影渐渐的在这一片星空中消失，“女神大人还在祂的国等您。” “知道了。”她点点头，目送着老人的消失，然后低声呼唤古老的名字，声音的震动传遍了整个星空，然后，一个意志苏醒了，苍白色的眸子睁开，霎那间，世界为之黯然失色。 “艾斯提jiejie。” 眸子闭上，浩瀚的繁星汇聚到小小女孩的身前，形成一名银色长发，苍白色的眸子，肌肤白的不似人类的娇小女孩。 “思依。” 女神将目光投向小小女孩，眼神中饱含着nongnong的关切。既像母亲对女儿的，也像jiejie对meimei的。 “艾斯提jiejie。” 银发红眸的小小萝莉扑进这个看上去只比她一点的娇小女孩怀中。 “别跑远，世界很危险。” 女神用无机质的声音说道，冷冰冰的。但思依知道，这是因为长久的寂寞，让艾斯提jiejie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的忘记了如何与人交流。 “我没走远。” “我看不到你。” “我就在蔷薇之城，和朋友在一起。” “朋友？”女神无机质的声音难得的透露出一丝疑惑。 “是的，朋友。” 听到思依的话，女神似乎是惊讶了一下，但她接着问道：“是怎么样的朋友？” “是一名精灵，跟我差不多大，可比我显得更成熟些，是一位可爱又有点小迷糊的jiejie。” “真难得。”女神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笑容。只是之后她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远方，看着整个世界。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看不到。” 是的，看不到。女神刚刚注视着的是整个世界，注视着的是圣蔷薇之城的方方面面，再微小渺茫的地方都逃不出她的视野。但是……她看不到，看不到有精灵的存在。 整座城市中没有一个精灵。 不仅仅是整座城市，就连附近都没有一个精灵。 女神皱了皱眉，问道： “名字，模样。” “莫妮亚，黑色长发，绯色眼睛。” 这一次的等待更加长久，直到很久之后，女神才开口：“我找不到她。” “艾斯提jiejie，我相信她，她是我朋友。” “可是……”女神沉默了，用目光注视着思依，但思依没有退缩，同样用目光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女神最终做出了让步，“别去找她，至少在我见过她之前。” “艾斯提jiejie，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嗯。”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娇小的女神轻轻的抚着怀中女孩的长发思绪却飞到了很远：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蒙蔽住诸神的视野？ 莫妮亚不知道高居星界的光明女神正在为她而感到疑惑，她只知道，大难即将临头。事实上，当她远远的看见爱罗尼卡和薇娜夜幕下的身影时，她就隐隐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到哪里去了。” “让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怨念爆发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两人一直在满城的搜寻着小小法师，可是……可是，现在小小的法师却优哉游哉的漫步归来。 这谁能接受啊！ “这个……”莫妮亚犹豫了一阵子，决定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毕竟这件事情做错的是她，哪怕她有自己的理由也不能改变她做错的事实，“抱歉了，我跑得去找你们，然后迷路了。” 出乎意料的，责骂没有到来，只见两人一脸无奈的注视着自己，叹息着一同捂头：“这果然是小莫妮亚的风格啊，我们真傻，真傻。” 小小法师一脸黑线却又无法发作，只能继续说道：“之后我被人潮挤到了神殿区，在那里碰到了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也没办法挤入光辉广场参加祭典，于是我们一合计，去西城区那边游玩了。” “西城区……” “怪不得找不到。” 面对怨念深重的两人，莫妮亚只能赔笑。等到她把今天的故事讲完，三人已经一路走回了旅馆，在薇娜和莫妮亚的房间坐下。 “那个叫思依的女孩是说她住在光辉大教堂吗？”薇娜断然否决道，“这是不可能的，光辉大教堂是光明女神人间的宫邸，理论上是不允许凡人驻留的，哪怕是教皇也是一样的。” “可我感觉小思依没有骗人啊。”莫妮亚反驳道，她无法接受那个在画板上用力书写，然后与自己拉钩约定的女孩是一名骗子，“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诚，她没有对我说谎。” “可是，那是连教皇都无法接近的神之侧。”薇娜的话很在理，再怎么感性的人都会在这番话面前理性起来。的确，神祇高高在上，有谁能有如此高的神眷在其近侧。 莫妮亚沉默了，不是为这番话而幡然醒悟，而是告诉她一个可能性，一个关于思依身份的可能性，相比于这个可能性，小小法师宁愿思依是在欺骗她，因为这个可能性牵扯实在是太大，大到有可能要直面神灵。 是的，在莫妮亚的记忆中有一些人有这种殊荣，他们是深得神祇眷顾之人，是神灵在地上的代行者，他们能够与传奇战斗，能与神祇化身争锋，是每一位神灵最终极的武器与最珍爱的孩子。 他们是…… ——诸神眷顾之人。 ——是神眷者。 该不会被神灵注意到了吧。 莫妮亚下意识的摸了摸戴在额上的欺诈之环，这是父母亲最后的礼物，除了能让小小法师在阴影位面行走三十息的时间外，还能屏蔽掉她原初精灵的身份，在以往，她一直使用前者作为保命手段，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后者的作用比她想象的要更好。 平心而论，莫妮亚对这位圣白的女神观感不差，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可正如兔子不会在老虎面前安然酣睡一样，莫妮亚不敢在这位哪怕再神祇中也是强者的女神表露出自己的身份，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惊惧。 现在还不是站在神灵面前的时候，她还不够强大，还不够强大到足以面对神祇。 哪怕这位神灵怀着善意而来。 她只想将命运攥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