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局势

    卷幅舒展，苍青与黄褐之色交织出大陆的雏形。

    “喏，这里就是精灵之森。”莫亚的指尖在地图最西南的一角划过，“在精灵有立国之志之前，又被称呼为南方森林，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算是大陆最偏僻的区域之一—往西，往南都是无尽之海，海面上时常有风暴肆虐；往北方向是新神阵营的大国马斯坦，纯白女神的神临之地；而在森林的东面，有两个国度存在，其中之一是旧神派系的死忠，薛西斯，好在只是一个小国，所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

    略微停顿之后，精灵高塔的主人继续说道：“而我们真正需要考虑的，是东面的另一个国度，虽然在大陆上算不上什么强国，却也是有着足够话语权的大国——有着群山之国之称的盖博，资源称不上富饶，土地甚至可以说贫瘠，然而山民那强悍的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却让任何人也无法小觑。”

    “是的，我清楚。”莫妮亚附和道，山民的战斗力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越是贫瘠地区的人往往越是凶悍，在马斯坦的佣兵圈子中，山民佣兵可是最抢手的，但是——“这跟大使团有什么关系？今天上午有一个叫伊思达梅尔……或许是伊斯美达尔？的家伙邀请我加入出使群山之国的使团，虽说人有些奇怪，但这件事不像是骗人。”

    “是伊思达梅尔，”莫亚肯定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是听说你被他放了一次鸽子才打算和你谈谈这件事——对群山之国的出使势在必行，而且的的确确关系重大，因此对人员的选取是重中之重。”

    “是么。”莫妮亚不置可否，只是垂下头，思索着“出使”这一行为的寓意，然后豁然睁大了绯红色的眸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名身处精灵权力体系中绝对高层的存在之一，涩然道：“是……要来了吗？”

    “没错。”尽管没有具体指明，然而莫亚知道小小法师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战争要来了——教会那些宗教疯子可没打算给我们太多的喘息之机，看来即使是那些将脑袋以及脑袋里的东西全然奉献给神明的家伙也知道，时间从来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教会的行动应当是绝密的吧？”并非不信任，莫妮亚只是有些好奇。

    “我们还没有人能渗透到教会的高层，”似乎想起了什么，莫亚一脸的遗憾，随后正色道，“不过，像远征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想要绝对保密，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我们时刻紧盯着教会动作的情况下”

    轻呷一口红茶，她继续说道：“万事万物都处于相互联结的状态中，教会调动军队的命令我们一无所知，但这个命令所产生的波澜却被我们观察到了——在西方诸国，靠近西南地域，粮食的价格以及生铁的价格有着不合理的涨幅，作为诸神之首的三柱神麾下的几大主力骑士团近期动向均不明确……林林总总，或大或小的消息综合在一起，推断出教会打算对西南动兵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那也不容易。”法师可不是人云亦云的家伙，从结果推断过程当然简单，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情报关联起来，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巧。

    “真正不容易的是那些潜伏在信仰旧神国度的精灵。”统御精灵高塔的大法师摇摇头，起身，透过窗口注视着远方的天空，“旧神统辖的国度是对精灵最不友好的国度，一旦暴露自身的种族，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还可怕的刑罚——然而就算是这样，精灵之森中仍旧有不少精灵愿意冒着风险踏上那片满是族人鲜血的土地，只是为了那些可能存在的情报。”

    “嗯。”莫妮亚低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族群被逼上绝境，总是会有那么些人为了族群的复兴而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却别无所求。她并不是那样高贵的人，但并不妨碍她钦佩他们。

    “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利用好这些情报罢了。”莫亚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小法师，露出一个微笑，走到她的身侧，指尖驻留在舒展开的地图上，“教廷的联军想要进攻精灵之森，只有从东面突袭才有机会，而东面——薛西斯国土面积狭小，粮食储备不足，注定会制约联军所能出动的军力——假使能让群山之国在这场战争之中保持中立的话，缺少山民的掣肘，我们的胜算会高上很多。”

    “我明白了。”法师表示理解，却还是问道，“为什么是盖博？”

    莫亚对她这个meimei那迥异常人的早熟心知肚明，自然清楚她的意思不是为什么要向群山之国派遣使团这样浅显的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为什么盖博能够被争取。于是，她回答道：“群山之国在过去一向是火与岩之神的忠实信徒，然而在三十年前，教权与王权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冲突，自此之后，教廷的力量在这个国度所剩无几。”

    “这样么？有些疑惑的声调——小小的法师知道，神在王上是写在构筑整个第二纪元的基石——神圣盟约上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哪怕新神系的降临打破了大陆上故有的秩序，但新神也是神灵，神灵的权威并未因此受到动摇，神在王上这一现有秩序的基石依然如故，群山之国的国王到底凭借什么可以驱逐教会的势力？

    “大概是因为那个国家处于新神与旧神势力的夹缝之中，又有着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崇山峻岭也是其天然的屏障。”莫亚的指节轻轻的叩着精灵之森旁的那一片延绵的山脉，“或许还有当地法师流派的插手，总之，现在群山之国处于一种相当微妙的状态——虽然国民大都是旧神的信徒，教廷对这里的影响力却几近于无。”

    “几近于无？”莫妮亚重复道。

    “倒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而是相比较于其它信教的国家，教廷的影响力在这里小的可怜——据我所知，只有一部分贵族愿意聆听教会的教诲，并且近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莫亚解释着，话锋一转，“但千万不要因此小觑那些仍愿意服从教会领导的贵族，尽管明面上没什么，但他们暗地里的势力一定十分惊人——毕竟，不要忘记盖博从三十年前开始向上追朔数千年都是教会虔诚的追随者。”

    “你的意思是，”法师琢磨着她这个便宜jiejie的想法，“那些被压制住的旧贵族会趁着这次出使，闹出一点事情——但，如果群山之峰王座的那一位真的有三十年前的魄力的话，无论精灵使团发生什么状况，应该都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没那么简单。”莫亚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他只是一个凡人，三十年的时光，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太过漫长——他的时日，已然无多。”

    “也就是说……”莫妮亚立刻会意，“我们很有可能会卷入王权争端？”

    “没错。”精灵高塔的主人点头，“因为教会的异动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我们对于山民国度的情报相当有限——你知道的，精灵的人口始终是一个大问题，哪怕再怎么有心，我们的情报系统除开教会方面可圈可点之外，其它领域依然是百孔千疮——至于我个人的关系网，数千年前就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

    “你的意思是……”莫妮亚有些无奈的捂住额头，“刚刚这些情报就是全部？”

    “差不多。”莫亚斜着眼，不去看她，“伊思达梅尔那里有更详尽的情报，但大概也就是一些补充。”

    “你真的是我的jiejie么？哪有把meimei推进这样一个火坑的？”带着些许打趣的，法师这样抱怨道，随后提出了新的问题，“伊思达梅尔……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如此重要的事情，负责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吧。”

    “他啊……”莫亚组织着语言，“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是军队系统的五大巨头之一，或许是里头最厉害的一个，站在了上位战职者的最巅峰，哪怕是大法师和他正面交战的话，说不定也会死在他的剑下——精灵之森的精灵之中，我最看好的就是那个家伙，虽然希望渺茫，但终归是有那么一线希望破开枷锁，踏足那个领域。”

    “是么……”小小的法师没好气的说道，“就那个家伙？”

    她对于被那家伙小觑这件事情还记挂着，始终思量着找机会报复回来——要知道莫妮亚可不是什么大肚量的人，对于那些得罪她的家伙，她会一直铭记在心底。不过，按照她这个便宜jiejie的说法……报复那个家伙，至少也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后的事情——三年的时间虽说不上短暂，却也不算什么。在这期间，她的法术体系成型虽说已经成型，但精神力依旧在一般中阶法师那个层次徘徊，了不起也就是可以抗衡一些没有太多手段的高阶法师，面对实战派的高阶法师，十有八九不是对手。

    “还记恨那家伙？”莫亚看一眼低着头的小小法师，大致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半是打笑的说道，“那就放他鸽子嘛，这次出使不是不可以指派其他的法师随行。”

    “但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不是？”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话，莫亚还是一本正经的答道，“我还不至于为了个人的恩怨在这里耍小性子——坦白的说，我很喜欢精灵之森的那种氛围，如果是为了保护这里尽一份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果然呐……”听完这段话后，莫亚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小小法师拥入怀中，用甜得发腻的语调说道，“我们是姐妹啊。”

    “呜哇呜哇……”

    莫妮亚炸毛般的闹腾几次无果后，只能认命般的趴在她的胸前，安静的阖上双眼。

    夕阳西下，静谧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