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六漫长的一天xiii
“进来吧——” 安德鲁·梅格放下手中黑色封皮的书籍，微微皱起眉头，注视着门前态度恭谨的年轻学徒，语气淡漠疏离，听不出喜怒：“克里斯多夫，我记得我说过，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来这里找我。” “导师的教诲时刻铭记于心。”年轻的学徒稍显拘谨的躬了躬身。 “很好，”面容苍老的法师点了点头，合上书的封皮，“说吧，是什么事。” “最近我采购到了一株圣洁之心，”贵族青年相当清楚他面前骨瘦如柴的黑袍法师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话做事拖泥带水，因此直接了当的说道，“我记得您在课上讲到过，有相当多的药剂需要它的花瓣与根茎作为辅料，因此，我觉得它在您的手上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圣洁之心。”听到这个名字后老法师微微抬起眼帘，然而语气平淡到几乎没有起伏波动，“看来你可出了大力气，不过刚好，我这正需要它来调配净化药剂，只是你确定要把它交托给我？” “我始终认为只有导师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它的效用，”克里斯多夫·凯尔文以同样平静的声音回答道，对老人有相当了解的他，说起话来没有太多的顾忌，“况且，我们这些学徒本来就是为导师您服务的，能越好完成您任务的人，就越受您的青睐——这是一场非常公平的等价交换。” “交换么，”苍老法师重复道，脸上浮现的，是高深莫测的笑容，“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并没有收购圣洁之心的任务。” “一切付出都会有所回报。”年轻学徒表现的越加谦卑，“您所教导的一切，我一直谨记在心。” “很好。”老人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贵族出身的学徒没有说话，只是冲黑袍法师躬身行礼，然后默默的合上了门扉。 “冥想药剂……已经有段时间没调配过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确定学徒远去后，年老的法师才从藤椅上站起，目光停驻在学徒留下的那株异国花骨朵上，“不过，凯尔文家的小家伙，倒真有点意思。” 能够让他记得名字的学徒可不多，尤其是像这种利益交换的贵族学徒——在安图尔克共济会之中，他大概招收了三十至四十名学徒，其中因为心性、能力等不符合要求又剔除了一部分，剩下的大约有十来二十个，这之中他能认出并叫出名字的，只有三五人，而这三五人中，只有凯尔文一人的出身并不显赫，只是王国边境一个不出名的贵族领继承人。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在学徒中不甚起眼的小角色，并不是因为他能力的出众，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好的天资，仅仅是因为他的纯粹——之所以大部分贵族出身的学徒终身都无法跻身于法师的行列，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不够纯粹，心思太多，太杂，总是把法师的身份与力量当做一种达成目的工具与手段。 而罕见的，在克里斯多夫·凯尔文身上，老法师并没有看到这种功利性，或许他最初的确是因为法术带来的力量而成为了学徒，但在之后的学习之中，他逐渐沉浸到那片知识的海洋，渴望洞悉表象背后的真实，渴望挖掘奥法之下隐藏的奥秘——这是一名真正法师应该具备的品质，只有拥有这种品质的学徒，才能让他的另眼相看。 “更重要的是，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尽管不曾当面表达出来，但他的确很欣赏这名贵族出身的学徒——冥想药剂的调配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作为低阶法师和学徒们提升感知修正自我的一种辅助手段，它对调配过程中的精细cao作要求不高，基本上有过基础的学徒就能处理好。 克里斯多夫作为他所教导的学徒，算是知根知底，以他在药剂学上的天赋，顶多失败个几次，很快就能成功的调配出真正的冥想药剂——然而他现在却强忍住了提升冥想效率这一最直接最现实的诱惑，将发现的珍惜素材交了出来，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冥想药剂，以退为进，想谋求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不过……现在到底该不该把他吸纳入学派？ 学派法师与野法师简直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与师徒传承并且没有一个固定居住地的野法师不同，每一位学派法师背后都有一整个学派做支持，不仅有千百年来无数旅行法师收集以及创作出的珍惜法术典籍，更在世俗阶层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只要不当众使用法术，几乎就不会有身份暴露的风险，也不会遭受各种无礼的盘查。 唯一的缺点大概只有资源的匮乏——受限于隐世法则，即使是有着世俗关系网的学派法师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收集那些被教会重点关注的资源，再加上随着教会势力的衰弱，学派不断的壮大，能够落到每一位法师手上的资源就更少了——即便每年都有人因为日益减少的资源而选择成为旅行法师，但大体上的趋势仍然没有发生改变。 这也导致了学派补充新血的速度大大降低，入派考核异常的严厉——尽管他相当的欣赏克里斯多夫，但以那家伙目前的水平来看，通过测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看在这株圣洁之心的面子上，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安德鲁半是开玩笑的说道——圣洁之心炼制的净化药剂是一种相当万能的高级药剂，既能解除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毒素，又能祛除诅咒，治愈rou体上的创伤，在群山之巅找到合适卖家的话，一瓶这样的药剂至少能卖三位数以上的金币——更重要的是，当下学派需要净化药剂，以最快时间将它上交学派，满足学派需求，有相当大的机会能获得那些大法师阁下的嘉奖，而对于大法师来说，决定一个人是否能进入学派，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没有什么不符合规则。 因为—— 在学派里，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他们就是规则！ “接下来也就看他自己了，”老法师说道，将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专心的调配起手上的药剂——诚然，他确实是很看好那个姓凯尔文的小家伙，但仅仅是看好，不会劳心劳神的为一个学徒奔前跑后，这次之所以为他制作净化药剂打通关系，也只因为材料是他提供，并且他的成功对他也有好处。 要知道即使在学派内部，也有派系之属，石心学派作为盖博唯一的法师学派，群山峰峦之间除了少数来自其他地域的旅行法师，或是流浪至此的野法师，几乎都与石心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仅学派在群山之巅一处，拥有正式资格的法师，就多达百人，更惶论整个群山之国——学派至少对超过三百名施法者拥有非同凡响的影响力。 三百名施法者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这三百人全部是中低阶法师，也是一股足以撼动王国的统治的可怕力量，更别说这三百名正式法师中，有不少像他这样高阶法师和单一一人之力就足以覆灭一支军队的大法师。 这正是学派谋求政治地位，计划颠覆教会统治的底气所在。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日渐增长的法师数量与增速相对停滞的资源获取，学派内部自然存在着因供给问题而引发的矛盾，不要说像他们这样的高阶法师，就连那些伫立于凡世之巅，开始探寻超凡之路的阁下们，都会为了各自的学徒所配给的资源份额而彼此攻讦，拉帮结派，瓜分本就不多的蛋糕。 他们这些位于中层的高阶法师，自然也会因此有自己的盘算。 如果凯尔文能成功的加入学派，并在日后成为一名正式法师的话，那么他所在的派系将进一步的壮大，在学派中的话语权也能进一步的提高，在资源配给问题上所能争取到的比重也能得到相应的倾斜，这是两利的事情。 所以他不介意为年轻的贵族学徒出一把力。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老法师轻声说道，低头调配着烧杯中泛起些微光泽的液体：“接下来是……瑞恩草三钱，绞碎拌匀——” 然而，他的声音与动作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不许动”身后一个稚嫩的生意如是说道，抵在背心处的尖锐之物微微前探，“举起手来，不要耍什么小动作。” “你是什么人？”他不动声色的拿起那瓶尚未调配完成的药剂，顺从的将手举起，“是贵族的密探，教会的审查官，还是……” “安静——”身后的声音突兀的变得冷冽起来，“不要想装作失手将手上的合剂摔在地上——掺入安尔林粉尘的不稳定药剂，在剧烈摇晃之后会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致幻气体，这种小把戏连稍微有点基础的学徒都骗不过去。” “……” 面容苍老的法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随后他重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介访客。”身后稚嫩的有些过分的声音给出了回答，“只是考虑到主人很可能不会见客，因此稍稍有些冒昧了而已。” ——嗯，只是稍稍冒昧了一点而已。 小小的法师丝毫没有诚意的如此想到。 ps：立个flag，只要能通过面试，以后每日一更，不留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