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爱太疯，我太疯
洛杉矶的早上，天蓝得透明。乐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文茵房间，她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已经不在了，床头贴了一张字条：“今天有事，我晚上过来，敲门三次，每次四下是我。” 一种说不清楚的甜美和牵挂溢满了她的脸，她一定是疯了，让一个见她第二面的人吻了她。只得到一句模模糊糊的：“信我。目前是暂时的，等着我。” 手机里的短信把她拉回了现实，高瞻说：“十一点，我在路口西班牙餐厅等你。”对了，高瞻。 乐嫣匆匆赶到餐厅的时候，高瞻已经坐在了那里，穿着一件素黑T恤一脸失意。出门之前，乐嫣照了一下镜子，觉得那眉间的神采太明显，赶紧放下了头发，穿上一件浅灰色七分袖纯棉连衣裙，银色平底船鞋。她知道今天要说什么，总觉得穿鲜艳的颜色不好。 一夜之间，高瞻落寞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很多胡茬。菜已经点好，服务生先上了两杯酒。高瞻一口喝掉了一杯，定定的看着乐嫣。 “不想说话吗？”高瞻闭上了眼睛，疲惫的靠在靠背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嫣儿，我喜欢了你三年，今天，想听你说说真话。嫣儿，你不喜欢我吗？”高瞻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炯炯的神采，就要渗出泪来，他轻轻抓住了乐嫣的手，乐嫣也没有挣脱。 “高瞻，对不起。”乐嫣真的哭了，她想起，那一年的夏天，大雨连续下了一个礼拜，她被困在第五教学楼，水已经过了大腿。那是晚上了，根本没有几个人了，高瞻冲到五教，二话不说的背上乐嫣，一步步走回宿舍楼。那天她看着高瞻被雨浇透的后背，心里真的暖了。她着凉，第二天一早就回家养病了，高瞻又出国参加国际辩论赛，一直到学期末也没回来，又过了一个暑假，直到开学两个人才再次见面。如果当时高瞻不走，自己不走，或者，也就在一起了。 “别跟我说对不起。” “从前是我装傻，我自私，我不想改变什么，让你白白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我心甘情愿的。嫣儿，看见你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我自己对自己发誓，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爱你。嫣儿，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高瞻，我跟你实话实说，我之前一直是顺其自然的。可是，现在……现在……我有了喜欢的人……” 高瞻手上突然加重了力道，胳膊上青筋暴起，眼睛的神色黯淡下来，“谁？谁？嫣儿你告诉我，是谁！” 乐嫣哭得不能自已，“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她“嚯”一下站了起来，“高瞻，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也配不上你，你忘了我吧。” 乐嫣哭着跑出了餐厅。 洛杉矶的中午，天空水洗一样的蔚蓝。高瞻坐在那很久，他看着街对面好看的灰砖砌成的房子，窗子是炭灰色反光玻璃，路边是稀疏的棕榈小树，各种肤色发色的人悠闲的走来走去，还有路边停着的彩虹色小车。这真是个适合恋爱的可爱城市，在这里仿佛不悠闲的、自由的生活就显得格格不入，好像他的小恋爱、小失恋都无足轻重，好像他应该绅士的吃完午餐，自然的给服务生小费，然后和这大街上的人们一样，慢慢走出去，走到阳光下面。 他定定的坐了很久，坐到这家餐馆的中午用餐时间都快过去了。他买单，慢慢的走了出去。阳光很刺眼，他皱起了浓黑的眉毛，搓了搓僵掉的脸。好像自己都能够感觉到，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额头皱起了抬头纹。也好像从这天开始，他心里本就不多的阳光地带，也一并归入了那暗黑的无际。 他想起自己灰暗的童年时光，想起那一年孤零零停在灵堂的父亲，想起永远忙碌低头的母亲，想起那些为着目标而坚定不移努力的日日夜夜，想起收到F大通知书时，内心的笃定。 还想起，开学典礼上，那个迟到进来的长发女孩。她并没有像高瞻一样随时如临大敌，她当着全院师生的面，信步自如的找到了前排的空位，还冲给她慌忙腾座位的高瞻甜甜一笑。连讲台上被打断的老师，也微微一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悠然的人，几个人的小课迟到了几分钟，忘了带U盘，忘了看资料，只要她笑意盈盈的跟老师解释一翻，老师都会借给她，调侃几句。他其实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谁会不喜欢她呢。而他，永远如临大敌，永远兵临城下，做事总是要做到120分，重大场合，永远早到10分钟，永远要完美，否则他没有任何机会。 乐嫣就像一个发光能量体，照亮了高瞻惨淡的少年时光。那甜美的微笑，成了少年的毒药。每当毒瘾发作，就要看见她，看见她从从容容的生活，看见她丢三落四的犯错，就会感觉，仿佛自己也拥有乐嫣一样的悠然时光。她全身上下散发的甜美气息，让高瞻迷得发狂 后来他遇到了夏月，这个酒吧里唱歌的女孩，故意把酒倒在了高瞻身上。他当然知道夏月喜欢他，他毫不浪费，夏月引导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每当心情不好，只要给夏月打个电话，那么夏月永远在假日酒店的那个房间等他。可是夏月不知道的是，他从来就不喜欢什么冷艳，不喜欢个性，不喜欢所谓的性感，不喜欢阴暗潮湿的一切一切，他只喜欢乐嫣的阳光和甜美。 可是认识了夏月之后，高瞻明白了自己，他对乐嫣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他很清楚，他要得到她。即使跟夏月在一起，他也想象成乐嫣，可是难免失望，夏月和他一样的危险且暗黑，她怎么会知道她再性感也没有用，她的对手竟然只是个穿格子衬衫裙的寡淡少女。 高瞻走了很久，阳光烧热了他黑色的T恤，也烧燥了他本来十足把握的耐心。喜欢的人……她有了喜欢的人……是谁呢？乐嫣在学校里认识的所有人高瞻全部都认识，他还把这些人分成几类，那些眼睛里就能看出可恶情感的人，他一律不动声色的宣示主权，或者让乐嫣不再接触。 唯一的漏洞就是那一天，他等不到乐嫣和文茵拿冰水回来，James却告诉他，她们上了一辆华人男孩开的车。高瞻忍住情绪，到公寓楼下等，却只在午夜左右等到文茵和她表哥，两个人神色都有些紧张。 “高瞻。” “等你们好久了，去哪了，乐嫣呢？” “乐……乐嫣说了，她要再呆一会儿。”文茵用了很大力气说出这句话。 “啊对，我的同学会送她回来。”文茵的表哥大辛也这样说。 乐嫣的手机一直关机，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回来。他后来问到，那天南加大的Party也只到午夜，哪里有学姐和她聊天聊到凌晨三点？现在，乐嫣跟他说，有了喜欢的人！ 高瞻跌跌撞撞走到了公寓，正碰见室友志明和同学走出来。 “走啊，去海边吗？” 高瞻苦笑了一下，“不去了，不太舒服，你不带着文茵吗？” “文茵去她表姑母家住两天，昨天就走了。” “哦，这样啊。我回去了。” 高瞻看着他们背影，停了下来，他收回了失意的表情，歪了歪脖子，这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一下午，乐嫣看了四篇Paper，虽然是囫囵吞枣，但是也读了个大概，她想给晚上留出更多的时间。中午告别了高瞻之后，她忽然觉得莫名的轻松。几年来横在她心头的重量，仿佛今日一并拂去。她觉得自己没有错，高瞻那么优秀，学校里暗恋他的太多了，光是她知道的，明面上为了吃醋而为难乐嫣的就有好几个了。这样对彼此都好，也许做朋友最好。她照照镜子，忍不住嘴角飞起一丝笑意。她恋爱了吗？像做梦一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混子，两晚奇妙的经历。 乐嫣看看外面，时间过得有点慢，窗外又是蓝紫和橙色交织的黄昏了，一如在比佛利山顶别墅露台上看到的。乐嫣翻了半天，好像没有一件好看的衣服，只好找出一件浅蓝色衬衫连衣裙连衣裙。她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边看书边等。 十点左右，敲门声响了，乐嫣刚要开，仔细一听，却不是四声，乐嫣紧张极了，却没有出声。“铛铛”，敲门声又响了，此时，乐嫣的手机也响了。 “乐嫣，是我，为什么不开门。” “哦高瞻啊，我想休息一下了。” “你连门都不能给我开了吗？” “真的是想休息一下，对不起，我们明天再说吧。” 黑暗中的高瞻咬紧了牙，“嫣儿，那我走了。” 乐嫣听见他下楼的声音，一转身，突然被捂住了嘴，她挣扎了两下，却动也动不了，回过头，金衍戏谑的挑着眉毛小声说：“原来我的嫣儿魅力这样大。” 乐嫣红了脸，“你怎么进来的？” 金衍指了指阳台，原来二楼的阳台这么容易进。他照旧先关了灯，拉上了所有的百叶窗，四处看了看，坐在了沙发上，长臂一拉就把乐嫣拉入怀中，“我暂时要走了。现在说不清楚我的事情，你等我回来。 “为什么说不清楚，我想知道。” “简单说，我爸除了我妈之外，还有个老婆，我还有个同父异母弟弟。” 黑暗中，乐嫣睁大了眼睛。 “不知怎么回事，我爸出了意外，在医院，我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找你。” 乐嫣停留了几秒，皱皱眉头消化了一下里面的信息。 “所以你不是混黑帮的？” 金衍笑了，他摸了摸乐嫣的头发，“你胆子够大，喜欢混帮派的，还拒绝了追你三年的男人？” “你的伤，你的枪，还有那天那些人，你还能让我怎么想？” 金衍看着黑暗中的乐嫣，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柔顺的长发，已经一年多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享受片刻的安宁。 “接下来我不会再来找你。我会让陆离来接你。” “陆离？” “对，就是想勒死你的那个。”金衍笑了。 树影下，高瞻却站到了半夜，他看着乐嫣暗下来的窗户，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