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们怎么了?
他其实也来了,就站在几十米开外的一颗大树后面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其实很想出去,只是难言之隐,让他迈不开脚步。 出去就意味着妥协,要向她交待一切,如若不妥协,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可能全盘托出,一来,不是太信任,二来,他的身份和过去,于他自己都是个禁忌,那是黑暗肮脏的,他其实不太愿意呈现在宋汐面前。心里还有一种隐晦的担心,怕她不接受。 再者,他于感情上,完全是张白纸,不知道怎样去与对方交流。 对于未知的事物,还有一种隐秘的恐惧。 他只是本能地要强,来掩饰自己的恐惧,童年的阴影,让忌讳自己自己暴露在柔弱之下,任人宰割。这就导致了他性格中的缺陷,不善与人交心。 宋汐就这样固执地站了大半夜,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冷。 到后半夜,心灰意冷了,这才拖着冻僵的身体,艰难地走回屋子里。 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仍旧驱不散彻骨的寒意,她觉得很难受,不知道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上的,也许两者都有。 她混混沌沌地睡去,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厉淳也倔强地守了大半夜,直到目送她走回屋子,他仍旧站在原地,直到天亮。 第二日,苗小翠去喊宋汐吃早饭,发现宋汐发烧了,高烧。 她烧的满脸通红,嘴唇干燥,还昏迷不醒,喊起都没反应。 苗小翠吓坏了,忙不迭叫来了苗老爷子。 苗老爷子一看,颇有些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倒好,自己要找死。” 苗小翠忐忑地开口,“爷爷,没,没救了吗?” 苗老爷子瞥了苗小翠一眼,没好气道:“有我在,救还没得救么,只是她自己要找死,我还救她做什么!” 苗小翠急了,摇着他的手臂道:“爷爷,宋姑娘不是故意,她只是昨晚上和萧公子又要要说,又怕吵到我们,故而去了外面。宋姑娘大病初愈,身子骨弱,这才受了寒,爷爷一定要救她啊!” 苗老爷子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睨着苗小翠,反问道:“你说那小子和她一起在外面谈事情,那这丫头都病成这样了,那小子也不知道来看看?”意思是,你说谎也不打草稿。 苗小翠急了,这时候她也不可能出去找厉淳。 苗老爷子冷哼一声,“说不出了吧!” 苗小翠咬了咬唇,“爷爷!” “给她治病!”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厉淳正掀帘进来,目光直直地看着苗老爷子,语气不容置疑。 苗老爷子嘴角一抽,心道,来的这么巧,一直在外面守着吧! 他向苗小翠招了招手,苗小翠立即欢快地去拿药箱。 厉淳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宋汐昏睡中的脸,目光忧伤,却将苗老爷子完全无视了。 苗老爷子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其实看这小子挺不爽的,却拿他没辙。首先,他武功不错,虽然可以拿药物制住他,只是,要下手最好下死手,但苗小翠稀罕他,定然舍不得他去死,此计就不可行。他又不屑用宋汐威胁他,两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他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犯不着跟个小年轻计较,能忍,就忍了。只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丫头治好了,送走这两尊大佛,免得给自己添堵。 不一会儿,苗小翠拿来了药箱,还有一个深褐色的陶钵。 苗老爷子让苗小翠给宋汐去衣,期间,厉淳背过身回避,却没有出屋子。 苗老爷子和苗小翠有些诧异,前几天两人同床共枕,他们都以为这两人是夫妻关系,如今,倒是避讳起来,那就不是夫妻? 宋汐去了外衣,被翻过身,趴在床上。 苗老爷子先是给她扎了几针,然后让从钵里拿出一条条蚂蝗的东西,绿中带黑,有五条黄色纵线,滑不溜揪的,看起来粘腻得很。 这玩意儿一拿出来,就散出一股子药味儿,想来是用药温养,专门用来治病的。 厉淳特别恶心这种东西,又不愿离开宋汐,便坐在床边,只是撇开头去。 苗老爷子将药蛭一条一条,又规律地放在宋汐的背上。 这水蛭一沾肌肤,就牢牢地吸住不动了,身子一股一股,好似在努力吸着什么东西。 厉淳第一反应就是血,要是他,早就将这玩意儿摔在地上碾死了。 不过,眼下,能救宋汐的,似乎只有这个老头,这个方法。 他有些后悔让她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早知道她会病的这样厉害,他就走出去叫她回来了,虽然,那样免不了不欢而散,甚至再次冷战,至少,她不会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想到此,他不禁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似要将力量传递给她。 当苗老爷子将水蛭弄下来的时候,宋汐的背上留下一道道斑痕,那是水蛭压迫的痕迹,上面没有一丝血迹。但是厉淳明白,这玩意儿即便是吸血,也吸得干净。 而且,看着一条条鼓起的水蛭,厉淳更有碾死它们的冲动了。 不过,宋汐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手上的热度也减下来了。 昨晚一切,苗老爷子和苗小翠就出去了,只留下厉淳,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在她的身边,伸开手,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 只有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坦然和她相处,已经她清醒的时候,要么跳脱,要么犀利,让他不知道如何应付。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享受难得的宁静。 苗老爷子的水蛭疗法见效很快,不到天亮,宋汐便醒来了。 第一感觉就是很温暖,感觉到一双手臂环抱着自己,她正埋在某人的胸前,可以听见他有节奏的心跳声。 宋汐的心跳也蓦然加快了,缓缓地抬起头,便看到某人独有的精致下巴,长睫紧闭,呼吸均匀,他还在熟睡。 宋汐极少看见他沉睡的模样,这样的恬静,完全收敛起他平素的锋芒,让她想到了他单纯的时候,圣洁的像个天使。 宋汐心里一软,忍不住仰起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惆怅,为什么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相处。 他防备心这样重,浑身带刺,不仅伤人,也伤己。 她的这一举动惊醒了他,厉淳睁开眼睛,低下头,幽幽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醒的关系,他目光朦胧,带点儿柔软,让人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宋汐恍惚间又见到了过去的淳儿,脑子一热,忍不住顺着他的下巴往上,直接吻在了他的唇上。 他初是震惊,随即僵硬了身体,抱住她的手,改为捏住她的肩膀,似要推开。 宋汐心头一紧,含住他的两片红唇,用力吮吸,却是闭了眼睛,将一切可能被拒绝的因素排斥在外。 厉淳一看她这样,眉头一凝,目光便放软了,身体慢慢放松,既不推拒,也不迎合,却是默许了,还有一种无可奈何。 他还记得,她在生病,这病还是因他而起。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最需要安慰,他不想在这时候让她伤心。 故而,他即便不习惯她这样亲昵,也生生忍住了。 宋汐一头热地吻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便恹恹地离开了他的唇,望着他,语气挫败,“你不喜欢吗?” 厉淳皱眉,难得回了她一句,“不是。”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适应。 他觉得,两人像之前那样相处就很好,太近了,总觉得有些奇怪,或许是,独来独往惯了吧! 宋汐暗地松了口气,真怕他说,讨厌她的亲近,不然,她都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走下去了。 或许是察觉到他难得的服软,宋汐开始兴师问罪,“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让她吹了一晚上的凉风,她真的很生气,她也没想对他刨根问底,只是想解除过去的误会,就有这么难么?他知不知道,逃避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啊! 他身边难道就没有一个信任的人吗?这该死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他抿唇,再次陷入沉默。 他的身体其实也有些不舒服,嗓子也有点疼,事实上,他吹得冷风比她还要多。 而且,鉴于某种目的,他没有用内力抵御,而是将脆弱的躯体暴露在寒冷之下,这种类似自虐的方式,有一种隐晦的赎罪。好似这样,就能抵消她的怨愤。 他也不想着让她知道什么,只是自己问心无愧。 他就是这样,受创越重,流血愈多,他愈是掩藏,只让你看到他的倔强,强势,乃至于胜利者的姿态。 没有人知道,他强硬的外壳击碎之后,是一颗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心。 一旦受到伤害,会比常人痛苦千百倍。 他害怕遭受这种痛苦,继而越加疯狂地加固自己的外壳,也让人越难走入他的心。 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有相思,最好不要动真情,否则,他的一生,注定要咽下无数血泪,因为他的自尊要强,让人只看到他的钢筋铁骨,误会他绝情,从而一世寂寞。 宋汐抱怨他,他也不申辩半点,只是微微垂了眼睛。 这样子让她想到了从前的淳儿,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她瞬间就气不起来了。 她只是心疼,又或许有一种无奈,明明彼此关心,为何要放任误会。明明可以开诚布公,为何要苦心掩藏,乃至于在猜心中渐渐离了心。
她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温馨气氛,更担心他甩手离去,便低着头,自暴自弃地埋入他的胸膛,任由他的温暖研磨了她的理智。 只是,在心底,终究梗了一根刺。 一早,醒来,怀里又空空如也,他又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宋汐虽然习惯了,仍旧有些失落,苗小翠端了一碗清淡的米线进来,放在床前的小几上,看一眼宋汐,又低下头,蹙着眉毛,似有心事的样子。 宋汐披衣起身,看她欲言又止,便笑道:“苗姑娘,有事?” 苗小翠憋了很久,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宋姑娘,我昨晚看见你们了。” 她要是说单独看见宋汐或者厉淳,宋汐都不会惊讶,说看见他们俩,就值得深思了。 宋汐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你看见我们怎么了?” 苗小翠叹了口气,担忧又不解的语气,“昨晚上我夜起,看见你们一个站在树林里,一个坐在亭子里,萧公子一直在看着你。” 闻言,宋汐眼皮子一抖。 苗小翠劝道:“宋姑娘,你们是在闹矛盾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萧公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昨夜,又陪了你一晚上,我看他是真心喜欢你。相爱的两个人,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呢?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宋汐抬头看向苗小翠,这姑娘对淳儿果真非同一般,却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至少,知道他“心有所属”,不会想着拆散两人,而是送上祝福,甚至充当和事老。 而淳儿,她该怎么说他呢! 他一直没回来,就是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若非苗小翠无意中道出了真相,只怕这个误会在宋汐心中梗一辈子。 不过,知道了,她心里一口郁气总算是消散了。 吃完早饭,宋汐浑身都暖起来了,穿了外衣,就想去找淳儿。 知道了他的心意,她现在特别想见他,他可以不给她答案,但有的话,她一定要对他说。 她有信心,经过这次事件,他会对她纵容一些。亦如后半夜的时候,她吻了他,他虽然想拒绝,终究没有拒绝,这就是一个进步。 出门的时候,却被苗小翠拦住了,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宋姑娘,你刚好些,就不要再出去了吧!外面太冷。” 其实,她是怕苗老爷子生气,到时候,宋汐又病,只怕老爷子一气之下不给治了咋整。 宋汐明白她的担忧,亲切一笑,“前日是个意外,放心吧,我今日不会胡来了。你不是说,让我不要生他的气么?我现在就是去找他,解开这个误会。不然,这么冷的天,他一直在外面,我也很担心。” 她知道,从自己出发,苗小翠未必肯放行,但是,拿厉淳说事就不一样了。 果然,苗小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却是走进里间,拿出一件厚厚的披风,帽子上还缝了兔毛,“姑娘实在要出去,就披上这个吧,外面在下雪了。” 宋汐接过披风穿上,果真很暖和,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苗小翠抿嘴一笑,语气带点儿俏皮,“记得早点回来,和萧公子一起。” “嗯!” 宋汐走出屋子,外面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大地一片银白,显得分外洁净。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月末了! 因为有了披风,她倒是不觉得冷,提起披风的下摆,轻轻走在雪地上。 厉淳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宋汐此前坐过的亭子里。 亭子并不挡风,黑发被吹得乱舞,肩头上也落满了白雪,他就这么静静坐着,却有一种清澈的美丽,透明处如冰雪,艳丽处如水晶,令人想起春末落樱,暮时晚霞,冰火燎原,那样瑰丽浓烈,却又决绝的美丽。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让人感到温暖的生机。 很奇怪,置身于冰天雪地的他,竟然让她感觉到一种热烈。 他守着这一方小小天地,更似在守候着什么人。 他其实很痴,不想离她太远,又不能离她太近。亦如那一晚,明知道她不会知道,也不会了解他的纠结和难处,仍旧陪着她在寒冬腊月里站了一晚上,像是惩罚自己,更像是为那个寒风中单薄的身影添一份守护,仿若这样,就能为她抵御一部分寒霜冷风。 似察觉到什么,他蓦然回头,看见她,便愣住了。 ------题外话------ 晚上掉链子了,总想找个契机那啥,总算把态度摆正了。 明天一定可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