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松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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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景明二年,四月初五。 刘刺史府邸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武官,说是忽然出现也不确切,因为他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闪就出现了的,而是在那一瞬间,来来往往的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然后他就出现了,而他的出现没有人感到突兀,至多令人感觉自己是刚才并没有注意这个人罢了。 他白净的娃娃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身上暗红色的箭袍上有破洞和血迹。他悠悠然的在大街上吃了两碗豆腐脑和三个煎饼后,才迎着晨辉,迈着方步走向刺史府的大门。 “麻烦兄弟通传一声,长沙司马金诚拜见刺史大人。”他的娃娃脸上还挂着不变的笑容。 门军一听名字,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到门房歇着,然后进去通报。 刘贵显然很早就起床了,一听金童到了,立刻传入,金童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几个丫鬟的摆弄下,对着铜镜正衣冠。 “守义来的正好,”刘贵一面伸开双臂方便丫鬟整理衣服,一面道:“半夜消息传来,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你在贴身保护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嗯?” 刘贵在镜子里看见金童狼狈的样子,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守义你受伤了,什么刺客如此厉害,竟然能伤到你?伤势如何?” 金童有些感动,毕竟这么大个政客还能有心问自己伤势如何,看来并不算太冷血,回答道:“伤势不轻,不过我有独门秘法已经无碍。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三名刺客,至少两名是先天高手,不过我也不吃亏,可能干掉了一个,或者不死也是重伤。” 刘贵点头道:“守义身手高绝,我所素知,伤势无碍就好,看来这次带你回京是对了,若是个换个人,怕是……唉,不消说了,还好还好——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停下手上的工作,分别冲两人行礼后轻轻退下,刘贵走出更衣室,与金童分宾主坐下,立刻有人奉茶上来,金童要了蜂蜜水,刘贵老神在在的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半天,刘贵道:“守义这次干的不错,不过这样一来,先前的计划怕是要有变动。你还未到部里去过吧?” 金童点头道:“属下估摸着应该先来使君这里一趟,所以还没有去。” 刘贵想了想,道:“去吧,先把公事了了,毕竟圣上那里对弥勒教很紧张,近来剿匪一直没什么进度,你这次算是个大功,虽然各方奏折都上去了,但你自己去部里露露面也是好事。昨晚的事情一发生,你来京城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侍中大人这边难保不会有什么差事给你,你是从我麾下出来的,有什么任命也只好应着,不好反对。” 金童笑道:“不管有什么任命也罢,属下还不是要常常来使君处问计么?” 刘贵得意的哈哈大笑,喘着气道:“我得守义,如同白虎添翼、黑蛇添足。” 两人一阵互相吹捧,眼看着时辰快到,金童辞别出门,刘贵命人准备了新衣服,好在武官装束只要品阶相同就差不多,些许区别具体官职的配饰只需要缝缝补补,另拨了二百亲兵给金童带着,前呼后拥的快马向朱雀大街奔去。 六部比较好找,皇宫太极宫的宫城就在洛阳城中心偏北,皇城包裹在宫城之外,皇城南侧紧贴着贯穿东西城门的麒麟大街,而从皇城正门直通宫城正门再一直通往南城门的大街就是传说中的朱雀大街,两条街的十字路口北侧就是宫城正门朱雀门,而朱雀门到皇城正门中华门之间的路段名为千步廊,实则与朱雀大街是一体设计的,宽度、装饰全都一样。千步廊的两侧是中央办事机构,以左文右武的格局分列两旁。 金童等人在皇城前面下马,亲兵们看守马匹,分出四人陪金童步行走向朱雀门。 朱雀门的看守十分松懈,连腰牌手续什么的都不看,只是口头问了问什么官职,去哪里办事,也不登记,便挥手放诸人入内。 进了朱雀门,金童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派恢弘大气的氛围啊! 上辈子去过天安门广场吗?可以想想偌大的广场从北到南只盖了九排房子的气派吗?在金童的印象里天安门广场南北长是880米,现在看这个样子,每一排办公大殿,连房子带间距的南北深度就是二百米左右。这还只是深度,金童向前走了走,歪头向东看了看东西长度…… 只看见青石铺就的道路向东、一直向东……一直向东……继续延伸…… 金童晃了晃脑袋,他有点眼晕。 左文右武他是知道的,不过左边一共有九排办公大殿,而且每一排都是连续的向东延伸,中间连个过道都没有,这该走哪一排进去呢?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在皇城里飞檐走壁吧,就算是武功高手也得讲点体面不是吗? 问了问手下亲兵,谁也没来过,看来刘贵这厮也没舍得给亲信啊,好在一个亲兵叫刘三路的,是刘二狗他堂弟,脑子和他堂兄一样活泛,跑去问了问把手朱雀门的官兵,看样子还塞了点“货儿”,过了一会,屁颠屁颠的拿张图跑了回来。 “干的不错!”金童十分开心,抛了一大块银子过去,接过刘三路手中的千步廊草图,看了看,上面画的十分简单,就是九横一竖,估计是道路,每两条横线之中都写着一连串的单位名称,诸如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秘书省、殿中省、御史台、太常寺、光禄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卫尉宗正寺、将作都水监、少府军器监、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羽林军卫、左卫右卫等等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在第三排。”金童眯着眼看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下了总结。 第三排的并不是他的目的地刑部,而是御史台,他要先找御史台台院的侍御史丁浩,至于约好了一起去的袁文,让他在刑部等着吧。 论官职,丁浩是中央官,金童是地方官,丁浩比较显贵,论级别,丁浩是从六品下,金童是正六品下,金童略高,论九品中正,两人似乎都是上下品,而金童一边是长沙司马一边是偏将军,文武通用,丁浩则是侍御史“掌邦国都鄙及万民之治令,以赞冢宰。凡治之者,受法令焉”,也是文武通吃。两人在玉门关协同办案期间,金童有些虚以为蛇,丁浩也自知事不寻常有些敷衍了事,彼此相处的不错,丁浩在玉门关的时候对金童的工作并不深究,工作期间金童也在表面的成绩建树上多有配合,很是带人抄了一批弥勒教的废弃老窝和不知情没有来得及重新隐匿的外围教众,算是合作愉快。 所以这次金童进京进行专项汇报,是少不了先找一找丁浩的,必要时还需要丁浩陪同协助汇报。 几个人亦步亦趋的走到第三排,金童抬头看东侧第一间大殿,见牌匾上写着“松柏堂”,不知何意,拿出地图来一看,第三排东侧第一个单位赫然是“尚书令”。 “NND原来是丞相大人,什么破地方,尚书令不写尚书令,倒写松柏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是皇宫门前还是皇陵门前,几千年的好风水全让你这三个字儿给败坏了……”金童嘴里咕哝着,带人快步往里走。 这个时候正在早上大朝会的时间,有资格上朝的大官都上朝去了,没资格进去的干脆还没上班,所以二十丈宽的道路上人烟稀少,金童正羡慕尚书令的办公室地方不错,浑没注意对面几个人拥着一名骑驴老人正在慢慢与他相向而行。 “前面那小娃儿站住。”一个“干瘦”的声音干巴巴的冲金童喊。 金童低头走着路,听见声音一怔,抬头看时,却见一头“高头大驴”上骑着一名异常“干瘦”的老头,怪不得说话声音也干巴巴的,左右看看,却只有毛驴两旁有两个仆从,后面两个拿扫帚簸箕和袋子的,估计是为了随时清理驴粪蛋。 呵呵一笑,金童上前两步,抱拳道:“这位……”仔细看看,没穿官服,不知道几品啊,顿了顿,继续道:“这位老前辈,早啊,不知唤小子有何见教?” 老头失笑:“你这小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倒是满口的江湖口吻,你是哪位大人身边的差官啊?”
金童赔笑道:“不知老……大人名讳,请恕下官失礼了,下官长沙司马金诚金守义。” “嗯。”老头点了点头:“你这名字,老夫听说过,却是个新起用的官员,不知礼仪也罢,以后时候长着呢,可要慢慢学。老夫看你从尚书令门前走过,嘴里咕咕哝哝,似有不满啊?” “啊?”金童心道一声“晦气这都让人看见”,急忙谄笑道:“这个,乃是下官看尚书令大人的松柏堂名字相当有气势,呃,这个松柏……呵呵,松竹梅柏嘛,傲立三冬,百折不挠,经风雪摧残而不改,端地是好名字!”急中生智,所幸越说越朗朗上口。 “哈哈哈哈。”老头手捻长髯大笑:“小子倒是有见识,很有急智啊。去吧去吧,办你的差去,老夫要是为难你,倒是以大欺小。”说完拍驴就走,路过金童身边的时候嘴里也咕咕哝哝“皇宫还是皇陵啊,有意思有意思……” 金童身上“唰”的冒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声音,身后的亲兵都不一定听见,竟然被距离很远老头听明白了,或者这老头会唇语? 又一想,老头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那嘴里碎碎念的小声,估计也只能被自己听见了,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金童几乎是一溜小跑的来到御史台台院门口,却见两名军丁一左一右松松垮垮的站着,似睡非睡,金童面对大门一站,目光两边一扫,两人顿时惊醒,见有人来,急忙站规矩了,喝道:“此乃御史台办公重地,贵官来此何事,且请说明,好往里通报。” 金童道:“好个办公重地,嘿。长沙司马金诚,求见侍御史丁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呃……”门军一愣,随即道:“里面就丁大人一个人在,刚刚吩咐过大人要来,大人直接请进吧。” 金童左右看了一眼,亲兵表示会在门口等候,这才一个人入内。 绕过门口屏风,嗬!金童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办公大殿如此高大,八九丈高,飞楼重檐的,原来里面竟然设计了三层,门口屏风,屏风后是个四五人合抱的大鱼缸,里面养着一大群的锦鲤鱼,再往前十几步是香案,估计着供奉圣旨的地方,再往里就是三层楼的第一层,一眼扫去,足有二三十个房间,每一间的房门还都不小,全是木结构的,外面挂着纱帘,整殿的实木地板,孔雀浮雕的珠子,每根柱子上三个防风灯,头上五重飞檐,另外似乎还有光线漫反射原理的设计,虽然大门被屏风堵的严严实实,里面却是光亮堂皇。墙上的壁画是“獬豸”,乃是御史的标志。 紧贴六扇正门左右的大殿南侧是一大排的茶座墙边的茶几上是各种茶叶、烟叶,桌子上备着茶具、烟杆等等,明显是高干们闲着没事歇息聊天打屁的地方。 腐败啊,真够腐败的!金童看了眼这些摆设的质地、造型,全是十分高档的,那一个个斗大的瓷瓶上写着“碧螺春”、“大红袍”、“明前”、“雨前”等等字样,简直就是个高档的茶叶店,再远些还有叶子牌、骰盅什么的,典型的后面办公室前面俱乐部啊。 二楼有个房间开着门,想想门军所说的现在只有丁浩一个人在这,金童不假思索飞身上到二楼走廊,轻轻两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框道:“请问,丁大人在吗?” 却见丁浩正坐在办公桌前忙乱的翻看着公文,再看这办公室四周,成篇累牍的公文啊,有竹简有折子,一摞摞一堆堆的散乱放着,偌大个办公室,柜子里放不下,堆在柜子顶上,柜子顶上也放不下,堆在办公桌上,把文房四宝的空间都挤兑的很小。 “呃……”这景象让呆惯了长沙司马空荡荡办公室的金童很不适应:“瀚白兄,这是书吏的房间吗?”瀚白是丁浩的字。 丁浩下身穿着整整齐齐的制式官裤官靴,上身却是一件缎子的家居短打扮,官袍、官帽横七竖八的扔在桌子上,一副凌乱的样子,这时候才抬起头来:“守义来的正好,又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