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所谓因果（上）
春日的时候，在郊野种下一颗种子，等到种子生根发芽之后，新的植被就会破土而出，若是足够幸运，种的是一株果树，那么几年后，就会收获美好的果实。这就是最朴实、最简单的因果循环。 至于“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这样的禅机，只是先贤们顿悟因果之后，进行的延伸性表述，没人能证明这句话全对，却也没人能说得清这句话哪里不对。 叶望、叶良辰这俩叔侄自从离了建邺城，就在四处寻医。倒不是不知道这百草谷里就有天下间最顶好的医仙，只是叶望盘算着百草谷域内毕竟天下各大势力汇聚，鱼龙混杂！若是被寻常人知晓他叶家的丑事，那他叶家的名声可就真的臭大街了！ 只是这断肢重续的法门哪里是寻常医家所能诊治，几番寻医无果之后，只好硬着头皮来到百草谷！不好显露身份，这才找了辆隔绝外部灵念探察的马车，一路驶进杏林草堂！虽然蛮横一些，可能会得罪药隐，但根据老规矩，只要多付点诊金，毒药仙就不会真的怪罪！至于多要那些许诊金，叶望觉得若是能多花十倍的价钱交好毒药仙药隐，这简直就是无上的功勋！ 看到龙马车马上进入大门之后，药隐轻轻的将左手的尾指在药案上叩击了两下，就半倚在药案上，继续给面前的这人把脉，自始至终没有抬起过头。 理了理自己的药袍，朱无能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爹娘老子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让自己到这百草谷当个杂役弟子，今日可巧轮到他来给药隐知客，老早就毒药仙所有的习惯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左手尾指扣案，这就是知会大家要好好刁难那个不守规矩乱插队的大户！至于刁难到什么程度，讲的很明白了啊，左手尾指就是——只管让他作，只管坑尽他的钱财为止啊！ “这可是个肥差啊！讨价还价这可太简单了！小爷得想办法把他最后一两银子给榨出来！若是讨得毒药仙欢心，随便指点自己两招，那就一辈子都受用无穷了！”心里美美的盘算着美好的未来，朱无能脚下可没敢怠慢！ 器宇轩昂的张开双臂，朱无能一句话也不说就拦在龙车前面，眼见龙马的蹄子就要踩到他的身上，朱无能依旧没有丝毫躲闪的打算。 温热的吐息从龙马的鼻腔传来，扫在朱无能的脸上，察觉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朱无能面露微笑，静静的等待即将到来的对话。 “拦路者何人？吾等有急症需要面见药仙，速速退去，莫要自误！”这话说的其实有点脑残，寻常人家谁能雇得起龙马马车，但话又说回来，真敢拦龙马马车的人，谁又会自误呢。 “好叫贵客得知！我乃杏林草堂今日的知客弟子，负责维护此地秩序。马车进门前，我不管，进门后一切都得按规矩来！此地的......”朱无能话未说完，一个硕大的金元宝就从马车内飞了出来。 熟练的探手一接，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刚刚还飞在半空中的金元宝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略微朝马车拱了下手，在不经意间露出自己右手上戴着的芥子戒，朱无能便继续慢悠悠的说道：“进到此地的诸位莫不都是需要急诊的，若是论及身份地位，恕我等医家之人驽钝，实难区分。故此只有众生平等、遵从先来后到之序。” 朱无能说话语气很慢、很慢，短短的几个字说了能有盏茶的功夫！就这速度，朱无能还不是特别满意，最后那几个尾音仿佛就想要拖成一辈子那么长。 为什么这么干？没看到这才盏茶的功夫，马车里已经飞出了十几枚金元宝，而且一枚比一枚大吗？ 叶望在看到朱无能故意露出的芥子戒之后，就知道眼前这人不是不懂规矩，实则是特别懂这里头的门道，这是在问自家要好处费呢！ 只要能赶紧进去，些许钱财而已，叶家还是出得起的！连丢了十几枚金元宝，哪怕是寻常的殷实富户也能拿这些钱过好几年了，眼前的这名知客弟子依旧挂着招牌似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 这就是还没被喂饱啊！虽然觉得朱无能有点贪得无厌，但察觉到门口各处传来的探寻目光之后，叶望就随手扔出了一个储物袋，这里面可有几件宝贝，虽然在叶家还不算什么，但放在市面上可都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 “小子，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我们得罪不起百草谷，可你也得罪不起我们！”叶望冷冷的声音从车中传来，直激得朱无能打了个冷颤。 “呵呵，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这就给贵客让路！”扯开储物袋看了看，朱无能这才满意的把储物袋也收进芥子戒当中。对着马车略一拱手，这就转身向二进门走去。 叶望冷哼一声，命人继续驱车前行，察觉到叶良辰兀自在一旁的痛呼，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怎么保住世子的地位！”叶望心中默默的想到。 叶良辰最近着实是有点倒霉，只是因为看上一尊小门小户家的宝贝，闹到最后居然和整个扬州闹翻了，更悲催的是临了还被斩了一只手！这事只要每每想起，叶良辰就会恨得双目冒火！ 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是生在豪门世家，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弱rou强食，就是对上位者的崇拜，和对下位者的威严！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严，让那些猪狗一样的百姓、仆役敬畏叶家、敬畏他叶良辰，这就是他从小耳濡目染感受到的东西。 “叶家比沈家强太多，问你要东西那是抬举你，不趁机赶紧抱上我叶家的大腿，就是不给我叶家面子，就是不敬畏我叶家，就是在挑衅我叶家的威严！”叶良辰心中恨恨的想着，至于之后的陆羽、黄子久甚至扬州州牧黄宗泽都是帮凶！ “他们都该死！！”叶良辰低声的嘶吼道。已经七天了，辗转了三家医馆都没有接上断手，如今断手被冰封在寒冰之中，如果不在九日之内重新连上，他叶良辰就真的要成为九大世家中唯一一个断手世子了！ 七天的时间，为了保证断手还有断续的可能，叶望每天都会削去叶良辰断臂上刚刚愈合的结痂！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都刺激着叶良辰，时刻让他记住这刻骨铭心的仇恨，也时刻提醒他一定要为自己报仇雪恨！ 二进门的时候，朱无能转身而立，继续笑眯眯的拦在门口，张口道：“好叫贵客知道，此处乃是本院的二进门，再往里就是内院了。请贵客在此排队，我也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贱仆，竟敢耍我！找死！”朱无能话音刚落，马车内就传来一声恨意至极的声音！ “啪！”的一声炸响传来，朱无能整个身子就被抽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栽落在堂前的草地上，又往后滑行了数米远，众人再看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条长长的鞭痕出现在朱无能的屁股上，远远看去如同长了一条凶狠蜈蚣！ 叶望也没想到叶良辰会贸然出手伤人，更何况这是在毒药仙的草堂小院内打伤毒药仙的人！想到毒药仙的恐怖之处，叶望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老实说，百草谷虽然势大，但也不会贸然和九大世家之一的叶家撕破脸皮，若是此刻面对的是其他任何医仙，哪怕是药谷深处的避世医仙，他都不至于怕成这样。哪怕是最不通人情世故的避世医仙至少还知道点凡俗规矩，可这毒药仙药隐可是出了名的没规矩！若是哪天毒药仙不开心去叶家附近走上一遭...... 再打了个寒颤，考虑到自己不宜露面，就急忙命人前去扶起这名知客弟子，他已经准备好一个芥子戒来弥补这段误会！ 伸手挡住要来擦拭自己身上血迹的大手，朱无能一把推开叶家的仆役，就捂着屁股自己站了起来！虽然屁股上此时破了一个大洞，但看他一脸惨烈的表情，任谁也笑不出来！ “好叫贵客得知，这天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有秩序规则的地方，做客人的就该遵从，此处乃是草堂内院，一应规矩乃是我家药仙所定！若是贵客心存异议或是不满，在下可以代为转达！还请贵客在此稍后，在下身体不适，今日就不招待了！”朱无能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节、掷地有声！ 毫不拖泥带水的讲了一通之后，连手都不拱了，朱无能转身就往草堂走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钱多钱少都是次要的，叶良辰这一鞭子打的哪里是朱无能的屁股，这简直就是在打药隐的脸啊！ 叶望一听到朱无能的说辞，心里就是一凉！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没有半分私了的意思啊！此事若真是捅到毒药仙那里去，哪怕毒药仙不怪罪他们，这叶良辰的断手估计也没得治了！ 想到此处，叶望急忙开口道：“小医仙留步！请留步啊！误会，这都是误会啊！”叶望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准备给朱无能的芥子戒里塞足了好东西，这就屈指一弹，弹进了朱无能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