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陆羽回到自己的厢房之后并未早早的入睡，这次重伤痊愈之后，许多事情纷沓而至，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天机山和百草谷之间的联系，仔细考量玄机掌教、聂无忌、仲阳医仙、黄宗泽等人的动作布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过年轻了。 当他以为自己智珠在握的时候，当他以为天机山众人俱是连普通经营都搞不明白的时候，当他以为自己虽然暂时修为不高却可以在智慧上碾压对方的时候，各方势力联手给他上了一课，这一课的代价却是差点让他丢了小命。 年轻是不足却也是不可否认的先天优势，因为年轻，所以自己等人在一众大佬的布局中最多也就是个工具，还没有被算计的危险。细细在脑海中将唐柔、唐三藏、黄子久等人的关系理了一番，陆羽的心中就有自己的盘算。 对于情报的搜集和研判本就是他擅长的领域，至少在这一点上，陆羽自信可以远超同代。 以青山峡之战中天机山显露的情报侦查能力来看，玄机掌教和玄微子不可能不知道黄宗泽、唐柔、唐三藏、黄子久甚至药隐之间的关系。和司马风等人知道黄子久、唐三藏等人身份后的喜悦不同，陆羽隐隐觉得石函峰和百草谷、扬州这两大势力的关系越是紧密，他们一行的风险就会越大！ “越是紧密的关系，就越是可靠的外援和后手！但究竟是何等险境，才会需要如此规模的外援！”陆羽眉头紧皱默默的推算着，他忽然觉得自从这次他们下山伊始，实际上就钻进了别人的圈套之中，只是这个圈套还没结束，甚至于明天才是刚刚开始。 事情一变得复杂，陆羽就习惯性的想要搁置一下，只是一想到此事乃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陆羽就辗转反侧到失眠了。 一件事理不清楚的时候，陆羽就准备暂时翻篇，继续处理其他的事。伸手取出刚刚司马风交给自己的一方传音玉符，陆羽捏碎之后赫然发现竟然是左依凝的传讯。 传讯的内容非常简单，就只问了陆羽一句：“我想喝一杯卡布奇诺，你会做吗？” 陆羽反复的听着这句传讯，呆立了良久之后，心头也不知是涌上一种怎样的复杂。简单的一句回话，坐实了陆羽对于左依凝的所有猜测，只是一想起回到天机山，二人的相见，陆羽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不够用了！ 烦心到这个地步，觉是睡不成了。推开窗，山脚的集市上依旧灯火通明，陆羽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前世的此时一般都是吃夜宵的最佳时间，不管怎样自己算是在这里找到了亲人，有了根，这种事必须得要自己庆祝一下！说到庆祝，大排档就是最接地气的选择。 悄悄的掩好房门，陆羽就纵身趁着夜色离开了草堂西苑。 月出彩云、华灯满街的时候，陆羽笑呵呵的从一处摊头拎了一大串烤rou，细细的用小刀割开，就摊在面饼上再甩几勺子农家土酱卷成了个大卷，嗷呜一声吃的香甜。 混着人流边吃边走，见到新奇的小玩意，这就买了塞进芥子戒里，最不济回去也可以用来哄哄小如儿。虽然陆羽知道他自己也缺钱，但夜已过半，谁家要不是真有个难处，没了办法，也不至于守着摊子熬到现在。对于这样的场面，陆羽觉得能帮一把也就帮了。 集市的街角就是早先撞见黄子久等人的葛家面馆，白日里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好好地吃上一碗面，陆羽就觉得必须尝试一下。衣袍一撩就坐在面摊上，抬眼向前、视野开阔，集市上人来人往尽收眼底，这就是一处绝佳的观景位置。 大份的牛rou拉面一端上来，陆羽就爱上了这个味道，反正不是在什么庄重的大场合，大半夜的就不需要在意什么形象了，甩开膀子一把插起面条就往嘴里滋遛滋遛的吃个不停，看这气势就是十头牛都不够吃！ “小二！就这牛rou，可着劲的给羽哥来十斤！要老酱爆过的！这碗面再给我来三碗！”气势吃出来之后，陆羽对夜宵的渴望就抑制不住了，头也不抬的喊着小二加份，掌柜的都没想到临打烊了还能遇到这样的大户，心中喜悦之下又吩咐小二rou料捡好的上，分量要给足。 “哼！你这老倌莫不是见某家穿的寒酸，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刚刚咱也点了一样的面，你他娘的就三三两两撒了几片子rou，人家这才一开口，你就让小二捡好的上，今儿个你可得给咱说道，几个意思？”一脸络腮胡的大汉十分不满的嚷道。 陆羽闻声看去，这才看到自己左侧居然还有人在面摊里吃饭。扫了几眼这络腮壮汉，陆羽就挥手止住掌柜的想要解释的言语，朗声道：“这位壮士要是不嫌弃，就坐过来一起吃吧！我这人年少，点这么多也吃不完，倒不如交个朋友！掌柜的，拿钱去给这位壮士打一坛子好酒暖暖身子，天南地北的相见就是缘分！” 双手接过陆羽扔过来的银钱，掌柜的就千恩万谢的亲自去隔壁酒摊沽酒！对于陆羽在给他解围，他的心里看的门清。壮汉的话哪里是那么好接的，都是小本买卖，任谁看了一个衣着寒酸到可能付不起饭前的人过来蹭饭，能给他几片子rou都算是发善心了！ 若不是陆羽把话接住，万一这壮汉闹起事来把摊子砸了，即便人没事，这最后的损失还是算在他这个掌柜的头上，人家连面钱都付不起，谁能指望他赔偿损失呢。 这壮汉闻言，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陆羽，心中一动也是门清。笑呵呵的坐到陆羽旁边，一巴掌拍在陆羽肩上，大声道：“你这娃子倒也好心，且放宽了心，某家虽然近日颇为不顺，但也是通晓事理之辈，怎会和他一介凡人过不去！今日看你顺眼，我墨斩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陆羽在壮汉的手掌即将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撤去了自己的护体罡气，只是听到对方的言语过后，下意识的向墨斩的手指和虎口瞅了几眼，就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嘿！小子，你咋不说话，莫不是你也瞧不起俺乡下人？”伸手接过掌柜的打来的酒，墨斩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继续乐呵呵的向陆羽问话。 伸手拿起墨斩刚刚斟满的一杯酒，一仰头就灌进肚里，陆羽转身撩袍曲腿就斜倚在小摊的立柱上，手中把玩着刚刚喝完的酒杯，慢悠悠的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刚斟满的酒杯被抢了，这墨斩也不着恼，当他听到陆羽这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后，眼中更是欣喜，连声叫好之后又招呼小二给二人换上大碗！ 有酒有rou，必须得大碗喝酒、大口吃rou才能对得起这句好诗！ “好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老墨我听了那么多穷酸拽文，今儿个就数你这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最得劲！来，干了这杯酒，老墨跟你说道说道某家是谁！”墨錾说完，就极为豪气的干掉了自己碗中的酒水。 “我请你喝酒是看在咱们境遇相似的份上，至于你是谁，干什么的，我已经心里门清，不必多做解释了！”陆羽干掉了手里这碗酒之后，就极为厌烦的说道。他本是军营出身，最是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rou这种氛围。只是此时的墨斩虽然强装大气，行事之间却太过刻意。 “你都知道？”墨斩谨慎的问道。 “说说吧，是谁劝你来找我的！”陆羽抬头望着月亮，漫不经心的问道，他忽然觉得这次的危机似乎比想象中来的更大，他只是想暂时跳脱放空一小会儿的功夫，都没法实现。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知道？”墨斩追问道。 “呵呵！你十指修长，但与虎口一样俱都有一层极厚的老茧，想来是经常做工。” “你自称乡下人，却又称掌柜的等人为凡人，想来也是修士。” “你即使衣着穷酸甚至刻意到用词老土，但也掩盖不了这衣料本身的华美和久居高位的身架。” “综合你自称墨斩，我只能推测你就是半年前因为意外丢失矩子令而被工家除名的墨家家主墨錾对吗？我刚刚请你喝酒，就是因为如今我们境遇相同，同是天涯沦落，俱是无家可归！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吗？”陆羽说完已经转身，目光牢牢的钉在面前的墨斩或者说是墨錾身上。 “啪啪啪，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才几年不出山，无忌道兄的弟子都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你说的不错，我便是墨家本代家主墨錾！只是从此刻起，天下间再也没有墨錾，只有墨斩！”墨斩语气坚定的说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师父让你来找我的？”陆羽闻言并不吃惊，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你可猜错了！让我来找你的不是无忌道兄，咱是蒙贵派三老之一的青虚道人指点，特来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