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笑风

    看到云舒扔到地上的野猪，金凤睁大了眼睛：“我是气急了随口一说，你还真的去了？肩上怎么了？”走上来抓住云舒肩头，眼圈一红，眼泪又流了下来。

    庞德助跟在金凤后面走出来，见到这情景，不觉得醋意大发。心中不悦，嘴上却说：“我来看看，应该无大碍。”抢身挤到云舒和金凤之间，抓住云舒的肩膀，煞有介事的看了看，道：“你看，不过是擦伤也已。”帮云舒掩上衣服时，实在忍不住了，狠狠地捏了他的胳膊一下。

    云舒心中恼火，暗想自己从来也无意坏他好事，可这厮怎么没完没了呢！心念一动，“哎呦”一声，顺势蹲下了身。左手捂住了伤口，眼光诧异的看着庞德助，暗自使力憋气，硬生生地在脸上挤出几滴汗来。

    金凤果然上当，慌忙上前扶住云舒，关切的问：“碰到伤口了？”转头向着庞德助凶道：“你倒是小心点啊！”

    庞德助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不及，又是嫉妒又是憋屈。嘴里分辨着：“不是我碰的。”眼睛喷火瞪着云舒。

    云舒脸上掠过一丝嘲弄的轻笑，好像在说：“谁叫你惹我。”庞德助暴怒，百口莫辩。可在金凤家又不好发作。对着云舒吼道：“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说完竟摔门而出了。

    金凤任由庞德助走了，只顾着云舒道：“这人怎么总是粗手粗脚的，碰的疼不？”云舒补刀道：“我又没招惹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缓一缓就没事儿了”。金凤见两个人为自己动干戈，心中窃喜，可又见云舒总是懒洋洋打不起精神，没有斗志。就道：“你这人也是心粗的紧，可能早把他得罪了，自己还不知道呢！”话一说完脸早已红了。

    云舒不敢接招，只得说：“你回屋吧，我把野猪抗去厨房就回去了，师父可能还等我吃饭呢。”

    “嗯，那你小心些，别又碰了伤口。”又不忘嘱咐一句：“见到庞德助。离他远点。那人身量大心眼小，我可不想他伤到你。”说完一阵害羞，快步回房去了。

    云舒把野猪扛到厨房里安置好。走出来准备回家。经过猪圈，见到银凤正一脸坏笑的望着自己，想是前前后后都被她看在眼里了。就讪讪地说：“你还没喂完啊。”银凤用下巴点了一下正在拱桶里剩菜的老母猪道：“还在吃呢。”接着又笑嘻嘻地瞅着云舒，伸出个大拇指，说道：“云舒哥，我看好你哦。”不等云舒说话，就咯咯笑着跑回屋了。

    云舒见银凤误会了自己，又不知如何辩解，心下茫然。看着大花呼噜呼噜地享受着晚饭，记起那句“好白菜都让猪拱了。”想着庞德助叫嚣着要收拾自己。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我不想拱，也不想见你拱。”一弯腰把猪食桶从猪圈里拎了出来，放到一旁，心情愉悦的回家去了。大花看着云舒的背影，忧愁的哼哼了几声，眼里默默地流下泪来。

    云舒蹑手蹑脚地进了院门，想偷偷溜进自己的屋子把那块烂石头戴上。可那门关上的声音像是被踩到尾巴。听到正屋里一声轻咳，云舒的脑袋就耷拉了下来。

    佣人方姨听到门响，从厨房先走了出来。方姨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子微微发福，走起路来和说话一样，都是慢条斯理。见云舒进了门探头探脑地往正屋瞅，微笑着嗔道：又到哪儿疯跑了，这么晚才回来。”边说边关好院门，压低声音又说道：“你师父正生气呢，你可别去招惹他。”

    云舒溜进院子，听她这么说，吐了吐舌头道：“等会您听着点，要是他揍我，您可要进来帮我。”

    方姨疼爱地拍了他后背，笑道：“我知道呢，还用你说，哪次不是我去救你。”

    云舒被带动了伤口，“哎呦”叫出声来。方姨见他肩头绑着的布条，渗出血来。惊问道：“受伤了？快进去给你师父看看！”

    云舒一扁嘴，刚要装装可怜，听见房门响，一抬头，见师父云笑风站在台阶上。

    云笑风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续须，一张清瘦洁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通天的鼻梁加上坚毅有神的眼睛，让五官显得深邃而立体。也不盘发，只是用布带随意的绑在脑后，一丝不乱。身长八尺有余，体瘦肩宽，天生的衣服架子，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淡灰长袍穿在他身上，也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白色的锦带束住腰身，靠左手边一根剔透无暇的乳白色玉笛斜插在腰间，底端垂着三缕浅蓝的丝绦灯笼穗。腰带右边挂着玄武图案的青玉佩。脚下皂色官靴一尘不染。背着手，脊梁挺直却神情慵懒，脸色随和眼神却不怒自威。云舒曾不止一次的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子吧？也曾不止一次的照镜子，觉得自己和师父的相貌似有几分相像，只是自己想像他那般目光如电，身上脸上却也都跟着紧绷起来，要像他那般身段随意恬淡，眼神又不禁迷离，身体更软得像滩泥。反复修炼了几次，终于放弃。心想师父恐怕这是专门练过几年，看来要当个美男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美男子在台阶上淡淡的说了声：“进来。”便一转身回去了。

    硬着头皮进了房，云舒便换了一副面孔。嬉皮笑脸地道：“师父吃过晚饭了吧，要不要陪您下一盘？”云笑风坐在八仙桌旁并不抬头，只是盯着随意转着的手中的茶杯，出神地想着心事。云舒暗道不妙，凭经验这会儿子越是平静，等下被揍的就越狠。赶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凑到他师父的身边说道：“师父，给您续上。今天真的是累了，可剑法却大有长进，在山下练功竟忘了吃饭。”接过茶杯续上茶，瞟了一眼师父的脸色。见没什么反应，胆子便大了点。又道：“练功时还碰到个人，射得一手好箭，几丈外一箭就射死一头野猪。”

    云笑风心中一紧问道：“这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云舒并没想到师父会关心这事，又怕自己偷偷进山被师父责骂。不敢俱实说游基救了自己。只道：“和我一般年纪，穿得像个猎户，长得浓眉大眼还算周正。”

    云笑风听说，知道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松了口气，也便没了兴趣。看了一眼云舒，脸色沉了下来：“那块石头怎么又没戴，肩头怎么伤的？”

    见师父要发作，云舒心里一慌，回来路上编好的瞎话忘得一干二净。嗫嚅着把经过说了一遍。更不敢说那石头太丑自己不想戴，只道是忘了，下次一定戴上。

    云笑风知道金凤一家是老实庄家人，既然云舒是去帮忙也就不想责备他。说道：“就凭你那几下子也敢去帮人家打野猪？以后不许进山了，吃过饭把御风剑法练十遍。”

    云舒如释重负，赶忙答应着就往厨房吃饭去了。

    吃过晚饭，云舒老老实实回房间把那块串了红绳的石头挂在了脖子上。那石头不圆不方，通体透明,形状生得相当随意。云舒怎么都看它不顺眼，也不知师父为什么总是叫自己戴。问了几次，师父的回答都是叫你戴你就戴，别问那么多。云舒只能自己揣摩了。也许是师父千辛万苦爬上了哪座名山，随手捡了块山顶的石头留个凭证，回来好和别人吹牛那你挂我脖子上干嘛，挂自己身上啊。估计也是嫌它丑！拉着我出门，碰到熟人，往我身上一指，这是我从某某山顶上捡回来的，那山可不是一般的高啊！哈哈哈哈。云舒编排着师父的举动，心下苦恼，“哎！带着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我也是不容易。”想着还有十遍剑法要练，中间不停也要一个时辰。不敢耽搁，拿起剑走到院子中，练了起来。

    云笑风透过窗户看着云舒练剑，一招一式也有了些模样，只是心中着急时间不等人，耳边仿佛总是有脚步声响起，云笑风明白，追兵只会越来越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是明天，他们爷俩就会被敌人发现。自己虽然不怕，可十几年的心血就算是白费了。这些年两人相依为命，那孩子早就成了自己的亲骨rou。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保得云舒的周全。可如何保全，自己也知道难度极大。云笑风下意识挥了下手，像是要驱散眼前的烦恼。看着云舒在院中辗转腾挪舞着剑，心想这孩子的性格终归是像他温顺的母亲，而不像他脾气暴躁的父亲般大开大合。剑法中总是阴柔有余而威猛不足。他想到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而逝，隐隐约约自己像是要有了主意，可怎么也抓不住那念头了。云笑风使劲在脑中搜索，终究没了结果。不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不想让你这么小就背上这份沉重，可恐怕也是时候要对你和盘托出了。”

    十遍御风剑法下来，已是入夜时分。云舒满头大汗，上身的小白褂也早就被汗水沁透。云笑风刚要指点他剑法不到之处，只听云舒道：“师父，你教的剑法有问题。”云笑风疑惑地看着云舒，不知他所指为何。云舒接着道：“我觉得吧，这些都中看不中用。今天下午打野猪，那家伙扑上来的时候，你教的这些我一点都用不上，当时真想把剑扔了，和它摔跤赢面还来的大些。”

    云笑风若是留了胡子准被他气歪了。一抬手给了云舒头上一个暴枣。“你练得是剑法的根基，一招一式要练得纯熟了，动手时才能不假思索的使出来，明明是你平常练功偷懒，反倒怪起我来了。”

    云舒摸摸自己的脑袋道：“这一天天练下来，连只野猪都打不过。不知道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师父，有没有速成的法子，秘籍或是仙丹什么的？”

    “那不成了魔道的了。”自己这么一说云笑天猛地醒悟，之前在脑海中转瞬而逝的想法是什么。云笑风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理云舒继续在那边唠叨，心下默默盘算。不错！魔道！那确是速成之法，虽然自己不能跟去照顾他，可敌人也难以接近他，只是这小子自己一个人到那个去处，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一路上万一有个闪失，后悔可就晚了。云笑风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此去太过凶险，还是要从长计议。

    云舒见师父不吭声，脸上忽阴忽阳，眼神也是忽明忽暗。心想自己应该猜得不错，师父床下那个不让自己动的箱子里定是放着宝贝。等什么时候他不在家，我再翻开来看看。师父很少出门，这可要想个办法。

    云笑风不知云舒打着自己的主意，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以为他找不到捷径心下不乐。就道：“哪里有什么仙丹仙药的，倒是明天你去药铺里抓几副药来，我帮你配些个金疮药，也省得像今天这样，到时没人帮忙，你也好自救。”

    云舒对金疮药没有兴趣，勉强答了声“是。”

    云笑风道：“早些睡吧，我写下个单子，明日早练后就去抓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