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心欢愉
经过一个月的忙碌，药苑已经初具规模，院子被平整成几片畦地，栽种着当归，黄芪，伏苓等各种草药，绿油油的一片，漫然无际。 沈舒窈决定将院子改为百草轩，制作一块匾额挂到上面，这样才能像模像样。 可叫谁来题字呢？她想到了慕容琤，他的丹青书法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书法造诣深厚，据说一个字就值百两银子。 当然像他这种人是不会缺银子的，所以作品一般都是赠人，他也极难挥毫泼墨，自己未必就求得来。 正想着，忽见莲生从外面走进来：“娘娘，殿下不仅题了字，还将匾制好了，正派人在悬挂。” 她忙进了园，果然看到院子上已悬挂着一块红底绿字的匾额，题着“百草轩”三个字，笔迹瘦劲，飘忽快捷，独具风格。 慕容琤站在门旁，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给你送来了匾，你不请我进去看看吗？” 她点点头，前头带路进了院子。 最近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或许是源与太后的压力，也或许是他听懂了自己那句话。 这样想着她的面色更为不自然，只低头默默地走着。 一列列畦地都用青篱围着，中间留着甬道，边上有灌溉的古井。一路穿梭过去，便来到一座清厦卷棚前。 四面出廊，绿窗油壁，里面纸窗木榻，富贵气象一洗皆尽，显得分外清幽古朴。 当然这么大的工程，已不是她与莲生两人的功劳了，他早已暗中派了一批下人进来帮忙。 慕容琤站在廊下，极目四望，赞叹道：“好一个清雅之所，待到百草茂盛时，香气氤氲，满眼深绿，在此品茗抚琴是最好不过了。” 沈舒窈想到他在沈府书府盟誓的那一刻，心有感触：“殿下既有淡泊宁静的心，何不收敛心性，每日下朝之后，邀上几个知己，在园中饮茶畅谈。人生短暂，眨眼就过去了，平平淡淡也未必不好。” 他笑了笑：“没想到你除了嚷叫与翻白眼，还会讲这些深沉的道理。” 接着面色凝重起来：“我身于皇室，注定一生都不会平淡，得到了富贵权力，也要付出超出常人的代价。” “这有何难？你只要放弃，就能得到平静。”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想得这样单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时到至今，我已没有退路。” 她蹙紧了眉，还是不能理解，慕容琤已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从袖内掏出一支玛瑙簪子。 簪子通体晶莹，里面似有波光流动，雕刻成重瓣海棠花状。 “刚才从街上回来，看到一家珠宝店，就顺手买了，不是很贵重，却很别致。” “为什么选了海棠？” “海棠不像牡丹那样富贵，也不像莲花那样清高，明媚动人，楚楚有致，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将簪子别到她的鬓边：“我觉得配你最合适了。” 她心中有难以掩饰的欢愉，这是不是在告诉她，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我又送匾额又送簪子的，你是不是也该以示感谢？”他忽然戏谑笑道。 她心中慌乱，怎么感谢？ 还没回过神来，他忽然捧起她的脸，炙热的唇印落下来。 她感觉快要窒息，唇齿间充满了蜜一样的气息。 莲生与旁边的下人早已默契地转过身，她终于推开了他：“别这样，好多人看着。” “不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吗，这样也许年底，我们就不用接受皇家律例的惩罚了。”他的吻又密集地落下来。 她在神魂荡漾间，眼前又飘过苏若颦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内心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几天后的傍晚，沈舒窈从园子回来，忽然发觉头上的海棠簪子掉了，忙与莲生返回去寻找，可一直找到天黑，也不见簪子的踪影。 她内心有些难过，又有些担忧：“也不知丢在哪里，谁捡去了。这是慕容琤第一次送我的礼物，他发现我弄丢了，一定认为我太随意不重视。” “娘娘真的担心，就重新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吧，殿下未必能看出。”莲生建议道。 她摇头：“那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怎么可以复制？” 接着叹气道：“我虽然某些方面可能粗枝大叶，但从没有丢三落四的毛病，难道那支簪子真的不属于我吗？” 莲生急道：“娘娘别想太多了，发髻松散，簪子遗落是很正常的事。奴婢明天再带人仔细找找，就算有人捡了，也不敢隐瞒的。” 池心亭中，苏若颦拿着海棠簪，眼眸中涌现哀伤痛楚之色：“明媚动人，楚楚有致，箫奏龙水吟，伊别海棠簪，这是他心中梦想的情景吧。” “一只簪子算什么，殿下送娘娘的东西多了去了。去年就送了一支莲花簪，羊脂玉的，比这华贵多了。”昙生劝慰道。 她凝视着凄迷幽静的池面，怔怔地出神：“是啊，他也曾说过，独爱莲花的高洁娴静，可现在看来，眼光明显变了。” 面上现出嫉愤之色，拿起簪子欲掷向水中，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沈舒窈找了几天都没有结果，内心戚然，又担心慕容琤发觉，正站在院中伤神，苏若颦走了进来。 她怔了一下，忙起身往屋内迎。 苏若颦没有动，在那株西府海棠下站定，默默地从袖中掏出簪子：“我捡到的，还给你吧。” 她内心一阵轻松：“谢谢你。” 苏若颦抬眸望着她：“我知道，他已经重新爱上了你，可我多年的等待不会枉费，我不会放手的！”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很柔，可夹带着断金碎玉般的锵音，听得人心底发颤。 沈舒窈无声地站着，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每个人在感情上都是自私的，我不是圣人，也不例外。 苏若颦说完那句话就走了，她的身子依然很纤细，可背挺得很直，脚步很稳定。 她的病原就在心里，爱与温暖无法拯救她，却在怨与执着中无药自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