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邪王与冰山(gl)在线阅读 - 第18章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第18章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那日宴会后,惠帝便不再召见众人,大家反倒是乐得悠哉。【】

    闲来无事便小聚一番。或携手出游,遍访天京美景;或把酒言欢,寄情诗词棋乐;但也都默契地只论风月地,勿谈国事。

    众人中,苏景年因着是活过一遭,阅历丰富;又受现代先进思想影响,不免对事、对物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个由各国皇室成员组成的小团体的领袖,将大家俘获为粉丝。其中,十二崇拜之情尤甚。

    熟稔后,苏景年也曾向十二有意无意的打探他小表姐的消息。十二如实相告,小表姐自小体弱多病,养在府外,关于她的事情几不可闻,更不曾见过其真容。苏景年虽是暗叹可惜,但也庆幸完颜离若因此得以幸存于血月事件。

    掐算时日,明日便是那半月之约。

    苏景年这夜辗转反侧,睡意全无。仿佛有一只顽皮的小猫,不断用爪子抓挠着她的心尖,惹得她心痒痒的。暗嘲自己怎会如期待着春游的小学生一般,心中片刻都无法安宁下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深夜,天没亮就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翻箱倒柜,在自己的衣物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终是选好了衣裳,正是第一次遇见完颜离若时穿的那身铜绿色带胭脂云纹的袍子。这件衣服从见了冷美人后,就未曾再被主人穿过。忠耀将它洗干净,好好地叠放起来,成了王爷压箱底的宝物。

    再三确定自己的仪容整齐后,背上半人高的木匣,匿藏行迹,潜出宫去。

    话说这秦淮河经过天京,分为内河与外河。外河穿瓮城而过,河道宽广,漕运为主,皆是大船。内河则流经内城,河道较比外河要窄的多,供人游赏,多小船、画舫。

    内河轻轻环绕夫子庙,串联乌衣巷,形成了风韵秀彻、冠绝天下的“十里秦淮”。金粉玉楼遍布两岸,朱灯画舫不计其数。酒家、青楼、诗社、商户皆临水而建,下水与上岸,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永远隔着一步之遥。

    苏景年到达岸边时,天色方蒙蒙亮。华灯尚温,喧哗淡散。寻了一夜开心的男人们,意犹未尽,步履蹒跚,三两为伴,各自返回。

    随着太阳高升,小贩们挑担而出,商户们重新营业。水中各色画舫于两岸边整齐排列,舫内佳人落船上岸,一时间各色百花齐放,佼人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苏景年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而上岸的姑娘们也都打量这位站于高处俊逸的少年。个别胆子大的,还吹起了口哨,苏景年听闻口哨,赶忙收回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呆愣的傻样,引起岸上娇笑一片。

    秦淮河与纸醉金迷的住民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苏景年于岸边寻一处高地,遥望万重帆,寻找着白帆金旗。瞧了半天,各色船帆与旗帜搭配皆有之,唯独独没有白帆金旗。心下不免有些小失落,但转念一想,冷美人并没有言明具体的见面时辰,而是说“有缘再见”,所以早到总比迟到好。思及马上就能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心里就被喜悦填充得满满的,瞬时挤得失落不见踪影。

    今日除去西边的几朵乌云不说,可以算得上是风和日丽,阳光艳好,是泛舟的好日子。岸上的游人逐渐多了起来,男男女女租了画舫,便下水游玩去了。同样的河水,相同的画舫,只因着不同人的不同身份,将这秦淮河日间与夜间的繁华,分别而开。

    苏景年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个时辰里一动不动,目光专注地一遍一遍搜寻于水面,生怕看错看漏了。正午的太阳烤的她额上渗出汗来,汗水逐渐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流下。正欲提袖擦汗,突然什么东西随风而来。苏景年警觉的一把抓住,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条白色丝帕。

    是她苏景年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转而又坠落到了谷底。这条斯帕带着丝丝绮香,浓郁且张扬,与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全然不同,定非她所有。眸中的亮光暗了下去。

    “公子。能否将锦帕还给奴家”一面容姣好的女子快跑两步,来到苏景年面前说道。

    女子衣着艳丽,身上香气与丝帕不谋而合,想必就是丝帕主人了。

    苏景年笑道,“愿物归原主。”礼貌地双手奉上。

    女子接了丝帕,道了声谢,便转身轻笑离去。

    “小姐”墨殇小心唤道。

    “回船。”莫若离低声道。

    “是。”苏公子,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原来莫若离带着墨殇几日前外出办事,这日因着与苏景年有约,特地策马赶回。刚刚来到岸边,便目睹了苏景年与一妖冶打扮的女子“含情脉脉、互赠信物”的戏码。

    可怜的苏景年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仍傻傻的继续搜寻着各色往来船只,心里为完颜离若的迟迟未来,找寻着各种借口。

    其实莫若离的船就停在苏景年所站岸边的不远处,船上的墨羽也老早就看到苏景年的那一身绿白袍子。只是公主未归,借她几个胆子,她也是断不敢冒然升起金旗的。

    “小姐”墨羽惊喜唤道。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再晚些那半瞎怕是要晒成鱼干了。只是,公主这脸色好似不太对

    “恩。”莫若离应了一声,便往船舱走去。

    墨羽赶忙跟了上去,问道,“那半瞎已在岸边候了多时了,我这就去升起金旗”

    莫若离轻皱娥眉,低声道,“本宫要在书房研修,无要紧之事,不得打扰。”

    墨羽震惊,她家公主除去正式场合,只有在十分气愤的情况下,才会自称本宫。莫不是外出办事受了气

    墨殇见墨羽仍要追问,赶忙扯住她的袖子,给她个眼色示意不要再问下去。墨羽这才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莫若离进了书房,寻了本书,便卧在榻上看了起来。

    墨羽点起香草,轻雾腾起,满室馨香。

    出了书房,墨羽再也耐不住燃烧的八卦之魂,找到墨殇打听起来。是谁这么大胆子,惹得公主如此气恼。那岸上的半瞎又该如何处置

    莫若离一个下午都在书房翻书,没错是翻书。一本又一本,身边翻过的书已经渐渐堆起了小山,书架都空了一半。心中烦闷却不见减少半分,长叹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了今日的书,又为何如此难看脑海中仿佛有一条蛛丝在轻舞,撩惹得她思绪纷乱,伸手去抓,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岸上的苏景年从未像现下这般,对“度秒如年”这个词有如此之深的切身体验。内心最初的希冀与欣喜,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失望与苦涩所逐渐掩盖。

    等待之路最是难行,分分秒秒都在脚下被无限拉长,路途崎岖,望不到那尽头,每走一步都是心的煎熬。而最要命的是待你走到了等待的尽头,发现等待着你的,很可能只是一片黑暗或是下一条等待之路。走还是不走等还是不等苦闷与纠结,将心灵一次次淬火,崩塌只在一瞬间。

    西边的乌云逐渐蔓延过来,遮住了日头,天色也跟着灰暗下来。

    摆摊的小贩赶忙收起摊位,岸上游人也都寻找避雨之地。

    秋雨就这样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毫不留情。雨幕在水面上笼起一层薄纱,为秦淮再添一抹迤逦。

    苏景年暗想,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连老天爷也来凑热闹。索性也不躲避,淋起雨来。

    雨丝打在她脸上,冷冰冰的,连呼出的气,都变白了。雨水沾染在衣服上,不一会儿功夫,上身衣服几近湿透。

    墨羽见她傻乎乎的淋雨,心里解气,让你个死半瞎惹公主生气。明明表面上痴迷公主,却又暗地里拈花惹草,真不是个好东西

    水中游人见了烟雨,似乎兴致更甚。琴瑟丝竹、吟诗颂赋之声,悠然飘于水面,在安静的雨幕中,更显空灵。

    苏景年灵机一动,张口唱到: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歌词来自:在水一定琼瑶

    歌声飘荡于水面,引人入胜,只几个呼吸间便掩盖了那些荼蘼之音,引得岸上岸下皆侧耳倾听。

    莫若离本是焦躁,突然闻得岸边响起歌声。这歌声如泣如诉,如思如慕。歌词源于诗经蒹葭,委婉地诉说着歌者对思念之人的深深向往。曲调低沉婉转,带着神秘的异域色彩。莫若离仔仔细细地听着,思绪也跟着沉淀下来。

    “绿荷,你去看看。是哪位在吟唱此曲,务必将请他来。”未央吩咐道。

    “是。”

    未央方才坐于寻雪楼窗前,独自赏雨。却被这兀自响起的歌声吸引了去,好奇于是何人能吟唱出如此美曲,便唤来绿荷循声去寻。

    墨羽在船廊窗边正听得出神,突然书房的门被从内而外打开,莫若离走了出来。

    见了墨羽,低眉责怪道,“下雨了,为何不告诉我”

    “”墨羽瞪大双眼,这雨已然下了半天,且雨滴拍打船身,声响如此之大。莫不是公主睡着了,否则怎需我提醒

    莫若离轻叹一声,边往外走边说,“拿把伞来。”

    苏景年一曲唱罢,放眼望去,仍是不见白帆金旗。便暗笑自己自作聪明,冷美人怕是根本没有前来赴约吧。

    “唉。”长叹一声,心下抑郁非常。比起秋雨冷风,苏景年的心更是凉的透彻。我在你心中,始终不如你在我心中这般重要。这样简单又清晰的事实,每次认清之时,心里都不免酸的生疼,连眼角都跟着涩涩的。

    提袖抹脸,擦去雨水。

    再抬眼,发现头上雨帘被红色油纸伞遮住,不再拍面。有了上次丝帕的教训,苏景年这次没有报什么希望。

    转身欲谢谢身后为自己撑伞的人,却赫然发现,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抹梦中的白色。

    是她竟然是她真的是她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如泉涌般喷薄而出,她没有失约。

    双手无措地搅弄着,颤声道,“你、你来了。”

    “为何不去避雨”莫若离问道。

    “怕你来了,寻不见我,要着急了。”苏景年有些难为情地的笑了起来,白皙的脸蛋也跟着红了起来。

    “。。。”莫若离沉默少顷,轻声道,“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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